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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她被称呼李嫂的老佣人带到了顶楼的客房。
老妇人为她收拾妥当,整个过程却始终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直到离开时,看见悠远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才叹一口气,看看她。
那脸上流露的是一种无奈的同情。这表情刺的她心里痛痛的。自己原来就是一个私生女,就这样被带回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李嫂,我爸爸呢?”老妇人收敛了同情,换回了冷漠的样子“书记晚上有饭局,还没有回来。”
她是跟着亦清小姐从娘家来的,小姐的痛就是她的痛,小姐的恨也跟着不喜欢,老一辈的佣人总是带着这样的愚忠,所以,这小丫头对待她亲不得。
“早点睡吧。”说完看着悠远上了床便准备关灯。“别,别,李嫂留一盏吧!”她怕黑,恐惧在这样的陌生房间里的黑暗。房门闭合,仅有一盏昏黄的壁灯散发着一丝温情。悠远半依着床铺。劳顿的旅程,还有这所大房子里紧绷的气氛,都要她感觉身心都疲惫。
但是,头好痛,心好乱,她无法睡下,脑海里都是片段的画面。每个人的剪影在她的眼前晃过。恍恍惚惚,那画面定格,她看见一双幽暗的眸子,盯着她。
那双眼承载了太多的怨恨和不解那么真实,仿佛就在眼前。她猛然睁眼,双手揪着身上的被子,后倾到床边。
“你”男孩子,直挺挺的立在她的床边,欣长的身子挡住了屋内唯一的光芒。背着光,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双眼的灼热。他俯下了身子,光线从他的背后泄过来,洒在他那张线条分明的脸上。
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他的模样。那么年轻,却散发着令人生畏的深沉。她看着他,他有着和爸爸一样的气度,散发在眉宇之间。英挺的鼻子带着坚毅。
只有嘴角微微上翘,那种噙着的笑意却完全没有温度。她张嘴,说出的声音,惊蛰了两个人。
“哥哥”对的,他不就是她的哥哥,同父异母的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的话。男孩愣住,下一秒回复“别叫我哥哥,我不是你的哥哥。”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回答她。语气恶劣他坐在她的床边,侧着身子打量她。从她的眉毛开始,弯弯峨眉如月,她的眼睛,像含着水,鼻子小巧,鼻尖上翘,嘴唇淡淡。
松散的长发披着肩膀上,她有着优美的锁骨,黑发蔓延,遮住那还没有发育的干扁身体。她微微拽起被角,试图往上拉,他浑身打量自己的眼神太过的直接,让她有些胆怯。
他看见她的动作,暗自发笑,凑向前,来到她的身边。她惊恐的双眼看着他。他发现,最美的是她左眼下那粒淡淡的褐色泪痣。“你长得像她?”他问道。“谁?”“你妈妈。”
“嗯。”她颤颤巍巍,点头。她的泪痣和妈妈的那粒一样的位置。他手覆上她的脸颊,摩挲。“真美,难怪他会那么迷恋。”她有几许害怕,僵在他的手心里。感觉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泪水就滚了出来。
“你哭了,为什么?”他的表情和声音一样的冷漠。“呜痛!”“知道吗?你哭的时候真是好看小小的年纪就那么的诱人。和她一样吗?在男人面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捧着她的脸,凑近,看着她眼中的恐惧,他感觉满足。他松手,她重重堕入床被中。“真可怜,她死了。而你,孤零零的来到这里。你说,这是你伤痛的结束呢?还是你另一段痛苦生活的开始呢?”
他转身对她笑笑。消失在房门后的黑暗中。---“北川,你来了,坐,坐。”鹤发老人招呼着他坐下来。
“喝点什么呢?乔部长昨天给我送了些从日本带回来的茶。你品品?宝丫头,沏茶。”老人招呼。跪在茶桩子前的小丫头貌似只有十六七岁。白白净净,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幽幽一转,手上的功夫麻利。称茶,滤水,到渣。那套青瓷茶具在她手头婉转。几经搌拨,茶香四溢。
“这日本茶也别具一番风味啊。宝丫头机灵,什么茶道功夫都学得精。”老爷子夸奖。那哪是玩笑,这小妮子从小被他从孤儿院领养,跟着他,样样都机警,他放她在身边,就是好好的调教,日后加以善用的。
“来,北川,尝尝。”路北川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茶未饮,先开口。“爸,我今天来,不是喝茶。”僵住,路北川他语气强烈,此刻这气氛尴尬。老爷子抬了个眼,宝丫头旋即就起身出去,临走紧闭了门。
“北川,你把她接回来了,对吧?”“嗯。”“那么,你想怎么办呢?”“让她在路家长大。”他语气坚定。老爷子不语,深邃的眼睛就瞅着他。呵让她在路家长大,怎么个法子?昭告天下,认女归宗吗?怎么可能?现在的路北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小子。
这官场沉浮,早就把他磨砺。堂堂的政法委书记怎么能承认自己在外的私生女。他不要身家,自毁前程不可吗?路北川想必自有他的办法。只是,他唯一的女儿沈亦清委屈了还有,还有,他们沈家,怎么能甘愿让这个女孩子就这样出现了呢?!
“北川,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认为你让她在你的屋檐下长大实在是不妥吧。”他顿顿,沉思状“这样也可以啊,你把他交给北江,说是北江自己的孩子都好,那么她还是荣华,富贵都享了。
你又何必给你自己,给你的家庭增添无谓的烦恼呢?”“不行!”他是猜准了,猜准了老爷子一定是不好答应他的,这时候只能强硬了“爸,我对不起隋心,我更对不起悠远,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她从小就没有父爱,现在隋心也死了,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我怎么可能再把他交给别人抚养?”
“北川,北江可不是别人啊!他是你的亲弟弟,也是那孩子的小叔啊。”“那也不行!我要她在我的爱护下长大,要她开心,要她幸福。”“北川,你这是何苦呢?你也要为你自己”
“爸,您别说了!”打断他的话,路北川起身“我,自有我的打算,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更不会影响到路家,沈家的利益的。您放心吧,我来,只是要告诉您,我决意已定,只求您劝劝亦清,叫她不要太倔强,悠远毕竟是我的骨肉!”
老爷子瞠然。这路北川早已退却了当初的青涩,现在他看见的只有霸气和强势。呵呵,是啊,他沈长啸挑选的接班人怎么会是个凡夫俗子?只是他算准了性格,却忽略了这男人也有七情六欲,也可能为爱折腰。他再不多语,知道木已成舟。路北川临出门,回头对着端坐在藤椅的老爷子,道:“爸,您放心。
您给我路北川的点滴恩情,我都放在心头,您想要的,我都会给您。还有征儿,我对他会更加爱护,他是我的儿子,我的一切我都会给他,都会给您沈家的孙儿。”
第二天,借着九八洪水肆虐,全市新闻媒体报道,政法委书记路北川,爱心收养老战友遗孤。这路北川是精明透顶?还是这广大政界都是低能?怎么会?只是,这路北川他已是修炼到家,无人能撼。
就连沈家那位当年叱咤风云,如今依然运筹帷幄的老书记都默不作声,他们众人也何苦受累树敌呢?几句闲言碎语,茶余饭后就消化掉了。
该祝贺的还是祝贺,该奉承的还是奉承。她改了姓,路悠远,堂堂正正成了政法委书记路家的二小姐。第三天,她搬出了客房。二楼那间诺大的卧房,短短三日内重新布置翻新。
第四天,她被路北川带上了路家的饭桌,坐在他右手边。对面一对母子。女人脸色阴沉,男孩子看不出表情。
“悠远,叫妈妈。”路北川吩咐。她侧眼看看他,路北川使了眼色,示意她安心叫吧。就算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妈妈。”
她还是叫了出来,如今她在人屋檐下,怎能不屈于人呢?女人恶狠狠地看着她,起身就离开了。她低了头,再不出声。路北川在旁叹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发。孩子心里还是受了伤。
“悠远,你是叫这个名字吧?”她心里一惊,呀!他怎么会主动和自己讲话。她小脸呈现出一种恐惧的面色。一旁的路北川可开心了。若是路征能够接受悠远也好啊。
“悠远,快,这是你的征哥哥,叫哥哥。”她半响都不敢张口,就兀自愣在那里。“唉,征儿,你别在意,她还是认生,慢慢你们兄妹就熟悉了。”
“爸爸,我知道,我知道悠远肯定是认生,要不怎么不肯叫‘哥哥’。”说着,走到对面,坐在悠远的身边,一手却偷偷在桌下掐住她的小手道:“悠远,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会照顾你的。”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手却在狠狠的掐着她。悠远痛极了,却不敢叫出来。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泪水也在打转。爸爸完全没有看到这些。“悠远,乖乖的,你要听征儿的话啊!”她只有点头的份。他拽拽她,身子向着他倾斜了点过去。
他在俯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响道:“呀,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啊?在老头子面前,我们还是要装装的啊。你看,他说要你听我的!知道不?你得听我的!”
---这北方重地,遗留了末代皇城的气息,遍地的官宦,把权力看的比什么都重。悠远身处的新家,就在这权力枢纽的中心。
沈家,开国元老的后代。老爷子沈长啸曾是这里政法委书记,直统着公、检、法的重权。若真的是回到皇城旧时,他必定担演着权倾朝野的重角。
他的学生,或是经他提拔的才子们也遍布机关的各个重要位置。唯独可惜的是,沈长啸膝下无子,单单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沈亦清。他疼爱这个女儿,可是女儿家终究是女儿家,在官场舞刀舞枪,还是势单力薄,易遭人弹劾。
沈长啸费了心思,要为自己谋一个乘龙快婿。最终,落在了路北川身上。路家,是这城里的富商。说不上数一数二,但是自路家老爷子在的时候,就把自家的祖辈留下的产业经营的是风风火火,乘着改革开放,转战房地产,那势头很是凶猛。
路家有两个儿子,北川,北江。北川大学的时候和沈亦清同在国内最高的学府求学。两个人一个是高官之女,一个是巨贾出身。自然而然的就总是凑在一起。
路家老爷子瞅准了,定是要北川走仕途。他在商场滚打,受了太多的苦难,知道要是有人庇护,做了“红顶商人”那便是所向披靡。
而沈长啸,倒是从来都不曾想过与商人联姻!他们这些做官的,其实打心眼里是真的瞧不起这些商贾。金钱只能带来物质,权力却让你翻云覆雨,无所不能。
可是,当他第一次见到北川,就被这孩子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折服了。像,像,真像!幻想过多少次有个自己的儿子,高大英挺,气度不凡。
那眉宇,那举手投足,和他想的竟一模一样。而自己的女儿,早就对北川崇拜的五体投地。好!何不就把这个路北川变成自己的儿子?!几多波折,几多磨合,两家人施加了多少的压力,路北川娶了沈亦清!从此,仕途坦荡,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