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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夜宴在大乱中落幕,李思业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需要他静下心了好好的回味一两天。
李思业刚回到客栈,王四宝便赶来汇报:“柴将军回来了,正在屋里闭门不出。”
李思业觉得奇怪,不是说五日后才回来吗?怎么只去了三天便回来了,难道遇到了什么挫折不成?
正思量间,人已到了门口。
“不是说过不要来打扰我吗?”
“是我!明光。”
门开了,露出柴焕疲惫的眼神。
李思业进屋,只见桌上、地上、床上都铺着纸,上面誉满小字,仿佛科举前夜那记错了考试日子的书生。
“明光,你这是干什么?”
李思业随手拿起一本翻开的书,见竟是孙子兵法,再看其他纸张,上面却全是经商之道,什么“知地取胜,择地生财”再有“时贱而买、时贵而卖”、“见端知未、预测生财”等等,李思业不禁大感错愕,他不解地朝柴焕看去。
“大将军,我们买炮的钱不够?”柴焕苦笑着说道。
“为何?你带多少钱来?”
“我们在登州得的钱一百五十万缗,再加上其他收入,约有积存二百万缗;支出一百万缗的军饷和日常开支,又拨了五十万缗买军马;这次我南下共带了五十万缗,扣去准备买粮的三十万缗,所以按计划应用二十万缗来买火炮。”
“难道二十万缗还不够买吗?
柴焕摇了摇头“我去了金陵才知道,这二十万缗只够买八门火炮。”
“八门!”李思业不禁失声叫了起来,他们这次来是准备买五十门火炮带回去的。
“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宋国军方购价是四千缗一门,但因为是军控品只能从黑市买,加上运费价格就已经接近一万缗一门,如果我们再早来一个月,至少也可以买到二十门,但现在却只能买到八门了。”
“为何?难道火炮涨价了吗?”
“不是,是我们手上的会子贬值了。”
宋自发行纸币会子以来,以朝廷信用为担保,发行新会子时必然要拿出相应的金银上市来赎买旧会子,所以以前会子发行量虽巨,远远超过朝廷财政收入,但朝廷信用在,会子价格也相应稳定,但从今年开始朝廷实在拿不出巨额的金银来兑旧会子,便放弃了这一重大的国家金融政策,用发行新会子以一比二的兑换率收兑旧会子,也就是所有的旧会子在一夜之间贬值了一半。
这样一来,柴焕手中的二十万缗旧会子也就只值十万缗新会子了。而且由于旧会子贬值引起的物价连锁反应却远远不止二倍,这就如面粉价涨了一分,但到最后做成的馒头售价却要涨三分一样,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南宋的朝廷信用已经破产,以至后来无人再相信会子。
“所以明光就打算经商赚钱,可是经商赚钱有这么快吗?”
“押得准了赌一票倒有可能。”
“那明光可有打算?”
“我也不知道,正在思量间,可巧你就回来了。”
“不如这样,我们把大伙儿都叫来,大家一起思量一个赚钱的法子,你看这样行不行?”
柴焕想了一想,确实也只能这么办了。
很快大家便都被叫进屋来,听说大将军想做生意,大家都磨拳擦掌、跃跃欲试,这赚钱的事儿谁不感兴趣。
“大将军,我来先说几句!”
王四宝一站出来,大家都乐了。
“四宝哥!你不是想让大将军卖猪吧!”
“胡说!我是要讲一件发生在成都府的真事,大概十年前,成都府有个姓张的生意人,在墟市开了一个很大的铺子,有一天墟市突然起来大火,张掌柜的铺子也被烧着了,可他既不去抢救东西,也不顿足哭喊,他立即去银铺取了银子,带着一帮伙计便赶到城外买了很多木材砖石出售,结果呢?自然墟市重建使得修筑材料暴涨,张掌柜大大的赚了一票。不仅补回了他的损失,还又重新修了两个铺子,这件事当时轰动了成都。”
“四宝说得没错,这便是商人的眼光,这也需要机会!”柴焕赞同,他也是想寻找这样的机会。
“那我们可以创造机会啊!比如我们也去临安墟市点一把火。”
“你在胡说什么!”
李思业重重地一拍桌子,眼睛一瞪,吓得王四宝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到在地上。
“你忘了振威军的十条军规吗?你再敢胡说半句,我就革掉你亲兵队长一职!”
众人见主公动怒,谁都不敢吭声,这时站在墙角有个小兵怯生生地举起手来说道:“大将军,我能不能说几句?”
李思业闪目看去,只见这个小兵不到二十岁,身材单薄,他顿时记起他的名字叫梁秀,密州人,也是自己的亲兵之一。
“你说!”
“大将军、柴将军,其实赚钱的法子很多,有二十万缗做本,什么都可以做起来,只是分快点慢点而已,想快点就做投机生意,贩贱卖贵,而且同样的货物在各国、各城市之间价格都相差很大,有些货甚至可翻几倍,甚至几十倍,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比如什么货物?”
“比如军品、人口、粮食等等,但不管做什么?一是看本钱;二是看路子;三是看后台。本钱越大,做的量越大,赚钱也越多,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其次就是路子,象四宝哥说的那种投机,毕竟可遇不可求,更多的却是在行里混熟了,才会慢慢找到门路。比如我家原来是卖米的,我就知道,比如东市的米百钱一斗,可到西市可能就是依靠一百二十钱,再到了山东南部就可以卖到一百三十钱,听似简单,可是真正的细节呢?却只有行里人才知道,你该向谁买、找谁运、再卖给谁,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门道,不深入进去是不懂的。
再有就是后台,你赚的钱多,自然就有人眼红来敲诈你,一般的泼皮地痞倒不怕,找个厉害的护院就行,怕的是官府,今天它说你可以做,明天又说你违法了不让做;今天让你交这个税,明天又说你的税没交让你补,补税倒也罢了,若是遇到一心黑的,一把没收你的货这才叫你欲哭无泪。我有个在南京的叔叔就是这样,做的好好的,突然货被官府找借口没收了,等他好容易凑钱把货赎回来,才发现原来上好的货都被换成了低劣的东西,他由此大病了一年,后来再不做投机生意,开了间小客栈,老老实实地做,赚钱虽慢一点,但也稳当!所以大将军想做投机生意的话,首先要入门,其次再找后台。但是说简单其实也简单,我们不懂行,找一个懂行的人就行了,至于后台之类的,我想大将军不需要。”
李思业诧异地看着他,想不到一个普通的小兵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看己在选拔人才的制度上还是有一定的缺陷。李思业一下子记住了他的名字:密州梁秀,商人之才。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柴焕这时终于开口了:
“大将军,做生意其实只是我的一时情急,刚才我也想了很多,这位兄弟说得很对,论打仗或许我们还行,但做生意我们都是外行,天下哪有只赚不赔的好事情,否则大家都去做生意了,如果赔了,我们回山东又如何给弟兄们解释呢?当然做也是可以的,必须要看准时机,要懂行,就入这个兄弟所说,最好有个行内人来指点一下。”
李思业听柴焕说得确实在理,他突然想到了兰陵王爷,他是酒行业的权威,可是自己又实在不想再接触酒了,那么又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一个人呢?
正沉思间,一名亲兵进来禀报:“大将军,外面来了一人要见你,他说他姓蒲,今晚上刚和你见过面。”
李思业闻言跳了起来:是孟尝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