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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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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巽他海域 不知名小岛

    “谢谢你。”

    看着一名黄褐肤色、身穿花布短衣短裙的少女,教她以类似泥巴的东西替尉天浩的伤处上药,宁静感激一笑,那个满脸笑容的少女,又叽哩呱啦说起她听不懂的海岛系语言。

    蒙幸运之神眷顾,快艇在海上毫无方向地航行了一天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一座岛屿,值得庆幸的是,岛屿上有原住民。

    天性热情善良的居民见他们狼狈落难,纵使语言不通,依然好心安顿他们,让他们暂居于一户空木屋中。

    三、四天下来,她总算了解,这家男主人的身分应该是医生之类的,尉天浩身上的伤在他们的照顾下已有明显改善,她也不再怀疑那些黑绿色稠状物的用途。

    “叽咕叽呱噜”

    少女边说边将装了药膏的陶碗交给宁静,随手又抓起一块湿布,红著脸蛋要替坐卧在床板上的尉天浩擦脸。

    上岸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尉天浩,猛地钳住那只想碰他的小手,甩开她的好意。少女瞪大眼,被连日来没什么反应的男人给吓了一跳。

    “咕叽咕噜!”

    “呃,你不要怕,我来帮他就好。”

    宁静比手画脚安抚少女,就怕少女向家人告上一状,对方就会将他们轰出门,这下没有求生装备、又还没弄清楚身在何方的他们,能往哪里去?

    “呱叽咕咕噜叽”少女像是懂她的意思,将湿布递给她。

    随后,有两名赤裸著上半身的男丁,扛了一个大木桶进来,木桶里有七分满的清水,隐隐冒出氤氲热气,还有一名小女孩拿了套干净的衣物交给少女。

    “这是要做什么用?”宁静疑惑地看向木桶。

    “呱咕叽噜咕嘎”少女指指宁静,指指木桶,又擦擦自己的手臂,然后把衣物塞入宁静怀中。

    “要给我沐浴用的?”在这里?宁静揣测道。

    少女又说了一串话,偷觑了眼美男子后,就跟著壮丁离开了。

    宁静放下衣物坐到床沿,继续替尉天浩的指骨上药,他双手每根指头上都有深可见骨的伤口,像是被硬物持续重击所受的伤,每每看得她心窒难当。

    他被囚禁的那三天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是什么缘故,让一个原本乐天的男人变得阴酷深沉,一向挂在俊脸上的自信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峻凛如山的冷鸷表情?她觉得好心痛。

    “你差点吓到她了。”

    即使不忍,宁静依然坚强面对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抹上药膏,以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

    “好在她不计较,不然我们可能连安身之地都没有。你不觉得那女孩好像喜欢你吗?冲著这一点,我们可能还不必流落海上。”

    她语带调侃,心中却有点泛酸。她咬咬唇,暗自讶异自己居然为一个看起来根本未成年的女孩喝飞醋。

    “为什么救我?”

    连日来不言不语的尉天浩说话了,一开口就是充满怨恨意味的质问。

    她一诧,抬头对上一双寒沉黑眸。

    被他眼中的痛不欲生震慑住,她的心仿佛也被他眼底的痛,辗过一回。

    “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她毫不保留的关心,尉天浩皱眉撇开眼,眼中仍是深沉的晦黯。

    “你怪我多事救你?”

    他不吭声,难看的脸色刺伤了她。

    她明白,尉天浩如果不愿意说,她问了也是白问。这几天,他不开口,她也就不提,没想到一问出口,得到的却是他看似无害、实则锋利的指控。

    “难道你真的想畏罪自杀?”

    “我没偷。”他冷声辩驳。

    “既然你没有犯罪,我为什么不能救你!”而且她一点也不后悔!

    “我情愿你没那么做。”残酷的记忆被唤醒,他记起自己被视为异类的天赋、于是痛恨这副躯体、痛恨这张脸、痛恨自己的一切!他宁愿魂消魄散,也不想困在这副身体里!

    又来了!见他又是一副求死不能的模样,宁静不禁气结。

    “尉天浩,你听著。如果爱神箭被盗跟你无关,你更应该去洗刷你的罪名,而不是像现在这副死样子,你不能轻易死掉,你知不知道!”

    “为什么?”爱神箭如何都跟他无关了,他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多余。

    “因、因为”她突然语塞,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向他解释心口的仓皇。

    不待她回答,尉天浩疲惫地闭上眼。

    “这世界少我一个没差,没有人会为一个异类哭泣。”x保全顶多再招募有真才实学的新成员。

    半晌,他听见细碎的啜泣声,倏然睁眼,一张泪流满面的娇颜映入黑瞳。

    “我会,我会为尉天浩哭泣我所认识的尉天浩不是异类,请你不要这样诬蔑他”他语气里的绝望,听得她心好酸。讨厌,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爱哭了?

    一记重锤狠狠敲进尉天浩心坎,震动了因疼痛而麻痹的心魂。

    他定定看着眼前为他落泪的泪人儿,情不自禁伸手轻抚她湿濡的脸庞。

    她身上的黑衣黑裤皱了、脏了;一头长发系在脑后,几簇凌乱的发丝因无心打理而沾黏在颊边;总是冷漠的表情染上忧愁和泪痕,红红的鼻尖、双眼,勾勒出她楚楚可怜的姿态,虽然生动多了,但却该死的令他心头一节节抽紧──

    全是因为他吗?

    莫名的心情让他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

    两唇相触前,尉天浩眼神一黯,手陡地缩了回来。

    “去洗澡,你脏死了。”

    被男人指明自己很脏,宁静羞窘地抹抹脸颊,退开床畔。

    她知道自己很狼狈,来到这座岛后,沟通困难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她根本没能好好清洗过身体,都只到附近自然涌出的地下水池边洗洗脸和手脚,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好好洗个澡

    她面有难色地看着房间里的大男人。

    “你我”

    “我到屋外。”他下床走出房门,不再搭理她。

    他看似冷漠的好意在宁静心湖激起感动的涟漪,她不再压抑内心的想望,关上门扉,在房中褪去衣物

    身后的门板内传来轻轻的泼水声,尉天浩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沉郁的鹰眸定在屋檐上方的天空。

    他曾经深深渴望宁静,刚才却主动阻止了那个吻。

    并不是嫌她脏才吻不下去,而是尘封的记忆被解放后,他已经无法坦然面对自己、面对男欢女爱,因为光想,就觉得恶心得令他作呕

    他这样还算一个正常的男人吗?

    该死!

    尉天浩眼前看见的天空,是一片凝滞的灰。

    *  *  *  *  *  *  *  *

    热带岛屿的午后,阵阵海风拂过树梢,让人不至于感到炎热。

    宁静怀中抱著几个不知名的热带水果,微笑走向暂居的高架木屋,这些果实是她教村落的孩童玩跳房子后,他们开心回送她的礼物。

    在这恍如世外桃源的天地里,纯朴热情的居民让她几乎遗忘自己曾经悲泣的灵魂,只不过,现在变成尉天浩的灵魂在悲泣。

    思及此,宁静微弯的唇角敛了下来。

    十五年前的悲剧如今出现转折,但对于那个转折的关键,仍理不出半点头绪。

    如果尉天浩只是预知了一场悲剧,那么,她父母的命案就并非凭空发生难道这不是诅咒,而是谋杀?那又会是谁的预谋?

    干爹和少宗哥暗中找到了尉天浩,却没有告知她,这又是为什么?

    而尉天浩经过三天的囚禁,为何会像变了个人似的,阴沉冷然得好比十五年前初见他时的模样还是该说,现在的他才是本来的他?

    她应该回去找出答案,问题是,连离开这座不知名的岛都难如登天了,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从团团迷雾中挣脱?

    纠结在宁静脑中的谜团,在她踏入木屋的那一刻,轰然四散──

    “住手!不可以!”

    她心惊胆颤地冲上前,果实从怀中咚咚掉落,滚了一地。

    尉天浩冰硝般的视线,射向抓住他右腕的一双柔嫩小手。

    “放手。”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对待你自己!”她惊愕地看见他用手中的破陶片,在右脸颊划下一道血痕。

    “放手。”

    “不要,我不放!”

    尉天浩眉峰绞拧,左手扳开她碍事的双手,没想到她想也不想,徒手就握住他手中那块破陶片──

    他心头一凛,不由得松了手,陶片就这么被她抢下。

    “该死!把碎片给我。”他懊恼低咒。

    “不!”她退到窗边,将手中的陶片往屋外扔。

    “怎么,我这张脸皮很好用,到处都吃得开,你怕少了这张脸,我们就会沦落到海上?”他自我嘲讽。

    闻言,密密麻麻的苦涩窜入她心口。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一向对自己的俊美很有自信吗,现在为什么把这张脸当死敌一样仇视

    宁静甩去忐忑,步向他,找来干净的布替他止血。

    “不要管我。”他冷然别开脸。

    她没有说话,仅是安静而坚定地看向他。

    “我叫你不要管我,没听到吗!”他猛然钳住她举在他脸旁的皓腕,手腕传来的痛楚逼得她放掉手中的布。

    “我没有恶意。”她蹙眉。终于体会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多难堪,以往冷漠的她似乎也在无意中这么伤害过别人,如今报应来了。

    尉天浩气闷地绷著脸,眼中燃起恼怒的火苗。

    他的火气并非来自她的唱反调,而是看见她掌心的血迹──她被割伤了。

    又是因为他!

    “你也看上我这张脸了?你的讨好体贴如果只是为了想和我上床,跟我说一声就好,不必煞费苦心。”他不怀好意地撩起她垂在胸前的一撮秀发,优雅的绅士形象已消失殆尽。

    “随你怎么说。”最好把所有不快、所有实情都说出来。

    懊恼、气愤在尉天浩眉心交锋,他巧劲一使,在她的诧然低呼中,将她带上床压在身下。

    “对男人提出这种似是而非的应允,是要付出代价的。刚好,我闷了好几天,正需要个女人发泄一下。”他眯起厉眸审视她清丽的衣著。

    她穿的是当地女子服饰,斜肩的短衣配上及膝短裙,米色布料上染了紫、黄两色的碎花图样,充分展现她曼妙的身材及甜美气质,让她漾满一身瑰丽风情。

    这样的她,美得连其他女人都比不上!

    听出他的意图,宁静还来不及澄清,就被他吻个彻底,粗野的唇舌在她两片粉嫩的唇瓣上恣意掠夺。

    尉天浩原本只是想藉这一吻吓阻她,但四抹唇瓣紧密相贴时,曾经感受过的悸动却再次进驻他体内──

    当她接纳地以双手环绕住他时,刹那间,他感受到深积于体内的滚烫怨恨及寒冽绝望,奇异地逐渐褪去,冰火交相煎熬的痛楚似乎有了温润的抚慰,连带地挑起曾被远远放逐的欲火

    被来得鸷猛的欲望惊醒,他倏地翻身坐起。

    “算了,和像你这种生涩得有如白开水的女人上床,一点乐趣也没有!”他嫌恶地擦拭嘴角,口不择言地讥讽。

    他根本言不由衷!

    虽然一开始只是个恶意掠夺的吻,但宁静能感觉到他由粗暴转而迷乱、再到抗拒的改变,他的吻和他的眼神一样,充斥著对人性的憎恶和哀鸣,那是一个被愤恨锁住的灵魂在挣扎,她也经历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痛,她知道!

    “你想哭的话,我也会陪你。”在他背后坐起身,她鼻酸轻喁。

    他全身肌肉一震,却恶狠狠地回过头来。

    “我只想找个放浪的女人泄欲,你不够格,可以滚了!”

    对他的冷言冷语不以为忤,她坚定道:

    “我会帮助你,就如同你帮助过我。”

    他冷哼,表情充满讥讽。“我用吻‘帮助’过你,你也照做吗──”话甫落,就有两瓣蜜唇轻轻止住他的话语。

    她的包容让尉天浩的心魂大幅震荡,不待她退开便将她纳入双臂,狂野地霸住她柔软的唇,炽烈而狂乱地吮吻她甘心奉献的甜美,用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的蛮力,紧紧箍住,紧紧交缠

    蛮横的吻往下来到她白皙的颈项、锁骨,停顿在胸口上方,突然,他安静地埋头在她的颈间,一动也不动。

    宁静觉得胸中的空气几乎被挤压光,贴着他的胸口困难地上下起伏喘气,为著方才的一吻而惊。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她迷惘。

    “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我,性格危险、狰狞、扭曲,你有可能随时被我毁灭,到时候你会后悔当初不如让我自生自灭。”他黯然道,不放弃恐吓她。

    他言语间的压抑交织出她的盈眶热泪,她心疼地轻抚他僵硬的背脊。

    “我对性没有什么耐心,你如果想保护自己,就应该离我远一点,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他咬牙嘶道。

    “我不要你出事,也不想看你自暴自弃呀”宁静再也忍不住低泣。

    她总算明白,爱一个人,是理智怎么也无法控制的。

    就算她推拒得了尉天浩的好意,也阻止不了无形的情爱种子进驻她的心,就这么防不胜防地任蛰伏的情愫萌了芽。

    之前,他怜惜的热吻就像烙印,深刻地烫入她心底,直到他被俘那天,她看着他眼神的当下,听见心底传来某种声音,原来,那就是冷漠消融的声音,是那份印记融化了她的心,当惊觉它的存在时,已经怎么也抹不掉了。

    冷漠屏退不了这个男人,她终究爱上他了,无论他发生了什么,她都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绝望、自残、痛苦的深渊。

    “你”这下,原本绝望阴郁的尉天浩,一刹那间,满腔的压抑都因她的眼泪而瞬间瓦解了。

    他要她!全身发疼地想要她!

    猛地,宁静感觉到他热烫的唇手在她脸上、身上游移,宛如一个迷路好久好久的男人,终于找到出口般渴求著她,她浑身为他的渴望而悸颤著。

    “你不后悔?”他深深看入她眼底。

    “不后悔。”她摇头,视线因他问句里的小心翼翼而模糊了

    深幽的黑眸闪过一抹流光,他再也阻止不了那股深切的欲望。

    衣物随著益发暧昧的氛围散落一地。

    男人的粗喘与女人的娇吟回荡在房内,两人一同迎接绚烂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