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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暖暖自床上悠悠转醒,下半身的疼痛却让她宁愿仍不醒人事。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不过是停下脚步,却没想到自己会像球一样一路滚下山。
屋顶像漩涡似地在头顶旋转,秦暖暖合上眼,不想再看。再看,她怕会晕死在床上。好不容易天旋地转的情况终于停下了。秦暖暖揉揉额角,环顾四周。
该死,这是什么鬼地方?
秦暖暖骂不出声,屋内的烟尘让她咬了好一会。
该死,凌旭扬居然把她丢在柴房里。居然在她滚下山以后,不顾她死活的将她扔在这里等死。她根本不该对他这个杀人魔王有所期待。她还以为他会一刀给她个痛快,没想到他居然打算活活饿死她。这就是他要她留在他身边的目的?
该死,凌旭扬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小人。
忿怒地,秦暖暖的粉拳捶了下地面,在肿痛之外又增加了房内空气的含尘量。她知道这样根本无济于事,但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她为什么不干脆点把发簪刺入他的心窝?如果一刺就能把他刺死,现在她也不需要和满屋的灰尘、木屑为伍,更不需要提心吊胆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下山屠城,什么时候会开始折磨她。
秦暖暖瞥了瞥木门,虽然老旧但是对她而言依然是个冲不破的藩篱。在她刺了他一下之后,不用说,那道门必定被大锁销得死紧。就算门没上锁,谁又知道门外会不会是等着迎接她的刀山、油锅?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省点力气吧。”秦暖暖不以为然地叹口气,她是不会妄想逃出去了。现在,她就是连动一下都懒。他说过,她不在他身边一天,他就杀一人,不是?
透过窄窗,皎洁而明亮的圆月将银光洒在屋内。住柴房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
* * *
凌旭扬独坐在桌前包扎伤口。长臂笨拙地绕到身后,再由另一只手在后接应。
该死!
凌旭扬拧起眉头。全身上下不知留下多少伤痕的他,居然为这样的伤皱眉引不应该是这样的。以前,就算是要刨下手上的烂肉,他也绝不皱一下眉。是因为下手的人是她,所以这点剑尖大小的伤才会让他特别难以忍受吗?
混蛋。
说好不想她的。他不是一再告诉自己,绝不再去想那个欺骗他的女人?现在居然,居然
只这么一分神,原本灵巧的手居然不听使唤,让整卷的布条掉在地上。
“老大。”诸葛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凌旭扬门外。
听说凌旭扬和秦暖暖出去一会,没多久秦暖暖就被抱着回寨。会不会,他错过了什么?
“老大?”
凌旭扬皱了眉。这么晚了他还有什么事?
诸葛襟随便敲了两下门。“我进来了。”
凌旭扬正想阻止,诸葛襟已经闯入。
“有什么事明天再谈。”裸着上身的凌旭扬毫不留情地将门开得更大,一副送客的模样。他就是不想让寨里的人知道他伤在秦暖暖手上,所以才一个人里伤。
“你受伤了?还是伤在腹部。是谁做的?”
诸葛襟才没这么好打发。就是因为觉得应该有什么事发生了,所以他才来关心关心。如果,被凌旭扬暗示的送客举动赶跑,他就不是诸葛襟了。
“没事。只是小伤。”
“小伤?”诸葛襟大惊小怪、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凌旭扬,假装看不出破绽。
“这样的伤还是小伤?伤在腹部耶。如果下手的人再向下划深一点,或者顺道拉一道口子。我看‘苍狼山’的当家之位,可就非由我来坐不可了。下手的人是谁?他用的兵器是”
“没你的事。”
“没我的事?当然有我的事,如果是官府的人找上门来,我们当然得先通知寨里的兄弟备战。还有,有不少兄弟是为了躲避仇家所以才到‘苍狼山’落草,如果是兄弟们的仇家来了,我们也得”
“够了。出去。”
“出去?怎么行呢?伤在腰间一定得近身才行。但是谁有本事能近身呢?”
“我说出去。”他知道什么了吗?他知道是秦暖暖下的手?
为了不让诸葛襟一边打量,一边再在伤口上作文章,凌旭扬转过身去,对他不予理会。
“老大,我帮你包扎伤口吧。你的手不灵便。”诸葛襟笑着提起长巾的一角,另一头却不着痕迹地踏上脚印。“不用,我累了。这点伤算不上什么。”
“算不上什么?”也罢。反正他马上又要挂彩,也就别费力气了。“对了,秦暖暖那丫头呢?怎么不见人影?如果她在,老大当然不屑由我动手。”诸葛襟四处张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为什么他要提起那个女人?让他忘了她不行吗?
“滚。滚回你那里去。”
“这样那就”诸葛襟拍拍大腿,丝毫没有要替他包扎伤口的意思。
“告辞。”诸葛襟随手关上房门,留凌旭扬一个人下来捱痛。
* * *
昏暗的月色中,方家大宅伫立在街角,两盏大红灯笼像是一对炯炯有神的豹眼在暗夜中虎虎生威。
一道黑影闪过,还来不及看清面孔,一个急窜跳上屋脊。足尖轻点,飞快地朝目标窜去。
许久未曾飞檐走壁,但他依然灵活如常。方家应该还不知道有外人闯入,只要他高兴,他可以轻易取下任何人的首级。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远望方刚的住所,昏暗灯光一明一灭的照耀下,纸窗映出两具交缠的身影。丝毫不在意极尽煽惑之能事的光景,足以让任何一个路过的人血脉偾张。
“纵欲到死的死小子。”黑衣人咬道。
他应该先和方刚约好时间,以免看到他不想看的。不过,为了不让方刚误以为主导权在方刚这个无用的富家大少身上,他只好委屈自己。
黑衣人随手拾了块瓦片,用手劲捏成小碎块朝玲珑有致的女体射去。
“啊”一声哀叫,半裸的女人往后倒,自方刚腿上翻下桌去。
“是谁?是谁?你快出来。”方刚粗哑叫声如夜枭似地响在空荡荡的大宅院里。即使是未入睡的家了也不敢贸然进入打扰方刚的兴致。
“是我。”一个旋身,男人自窗户进入。
“是你,诸葛襟?”
“出乎意料?”诸葛襟昂然地立在桌前,嘲讽地瞧着方刚不该肿胀,不该充血的地方。在一个称不上是熟稔的陌生人面前,即使是一点点肿胀也是不合宜的。
“你不需要”方刚爱怜地抚着昏厥的佳人。
“不需要对她动手?”诸葛襟瞧了瞧半裸的女人,丰腴有余,却气质不足。即使全身都脱光了,也比不上秦暖暖那丫环一分。
“我不想看到不该看的,也不想看到一些会让我反胃的,我是情非得以。如果我不是每每见到这样的春色无边,我也不需要动手。反正她是劣质品,这一点小伤不算什么。”
“说吧。”
“凌旭扬的事有眉目了。”
“哦?”“凌旭扬受伤了。你猜是谁的杰作?”
“谁?”
“秦暖暖。”
“嗯?”虽然想除掉凌旭扬。但是,除掉凌旭扬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得利的是秦王爷。当初秦王爷找上他时,告诉他凌旭扬竟是当今皇上庶出之子的真相。当时猛然惊觉向来被他踩在脚下,身份卑微的凌旭扬背后竟是未来即将掌管天下的帝王,说什么也否不下这口气。便毅然答应加入秦王爷的计划。但除掉凌旭扬,接掌皇位的可是秦王爷那个老贼。他顶多是少了一个同母异父的皇帝大哥,少了凌旭扬对他公报私仇的机会。
即使,除掉凌旭扬,将秦王爷拱为新星或许会受到重用。但是,仍难保秦王爷不会过河拆桥,在除掉侄子——以后拿他开刀。
“秦暖暖,商家的丫环。”诸葛襟沉吟半晌。秦暖暖是个不错的女人,想法很特异,长相也够柔够美。但是,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既定的计划。“本来只是想下山抢个女人,没想到抢到商家的花轿。而商家的丫环居然有胆子和商家小姐商萱换过嫁衣,瞒天过海。没想到居然连我也给暖暖那丫头蒙在鼓里。本来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如今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暖暖那丫头?你对她”
“如果会中途改变计划,诸葛襟就不叫诸葛襟。”一个棋子,永远只能是棋子。“依我推断,凌旭扬的伤正是秦暖暖的杰作。”
“你准备怎么用你的那颗棋子?”
“分化。”
“分化?”方刚不得不重新打量诸葛襟。为什么这么复杂,连他都搞不清楚的计划,诸葛襟能用两个字草草带过。而偏偏结果都与他臆测的不谋而合?难道诸葛襟不是简单的人物?
“凌旭扬再厉害也抵不过人海战术。现在我们之所以按兵不动不是因为凌旭扬本人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因为除了他以外,他还有不少帮手。如果由官府或秦王爷贸然进军并不一定能将凌旭扬一网成擒。再说,即使结合两者的兵力真能将凌旭扬打下,秦王爷也出师无名。即使是盗匪,也是应该交给地方官府送办。总不能说是因为凌旭扬先坐上了他的王座,所以秦王爷才出兵攻打吧。”诸葛襟分析,黯黑的眼瞳闪着锐利的光芒。“你应该知道‘苍狼山’上的人大多是怎样的人物吧?”
“全是”
“乌合之众。能拿得上台面的没有几个。标准空有蛮力,却没有智力的粗夫。这种人只要稍有冒犯,或者利益相冲突,第一个反应就是翻脸不认人。兄弟、道义,全都一边凉快去。相信我,只要凌旭扬不动秦暖暖,又不让山寨上的兄弟动她。不要一会儿,凌旭扬身边就没能有几个助手。”
乌合之众?!诸葛襟的样子根本和“乌合之众”四字搭不上边。当下,方刚对诸葛襟起了戒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帮秦王爷?”方刚太明白人的特性。若不是于己有利,谁愿意白忙一场?何况是“苍狼山”的二当家。苍狼山垮了,诸葛襟能有什么好处?
“你问我有什么好处?”
“是是”方刚绝对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畏颤颤的一天。明明只是一句询问,他却能轻易地从中感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诸葛襟真的只是他所谓的“苍狼山的乌合之众”?说不定,诸葛襟是比凌旭扬还要可怕的男人。当初,他那副俊逸、潇酒、平易近人的模样全藏到哪去了?
是他藏的太好,还是自己眼拙竟然分辨不出这“明显至极”的伪装?
诸葛襟走近,大手一抬,搁在方刚光裸的肩上。
“你你干什么?”顾不得闲雅的气度,方刚猛然一震,将身子往后挪去。
“放轻松点。”
方刚哪移得出诸葛襟的势力范围?微微转一下手腕,方刚的肩膀正巧就定位,就如同方刚自愿让他将手搁在他肩上似地。
“你”“坐下。”诸葛襟将方刚按在椅子上。“我不会伤了你分毫。再怎么说,我也不敢跟方家作对,况且你还有秦王爷做靠山呢。再说,你不是我要伤就可以伤得了的人,是不?”
方刚脸上微红。
不是才怪。就凭他刚刚手掷瓦片的那一手,他要取他的首级简直易如反掌。就连瓦片打中了他的女伴后,他也未能察知他到底是从何处出手的。如果他射出的不是瓦片,而是喂了巨毒的毒药,只要诸葛襟将他锁定为目标,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现下,他和一块俎上肉没有两样。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官府的人一直对“苍狼山”的人束手无策了。
“你想知道我能得什么好处?其实说来也无妨,不过就怕我说了你还是不相信。”诸葛襟微笑,但那笑却阴森森地更让人发毛。“我是得不到什么好处。秦王爷的官位我不想要,如果想做官,当初就不会放弃借由科举,入朝为官的机会。官呢!我不想做,无官一身轻嘛。至于荣华富贵,我一样不稀罕。‘苍狼山’上什么没有,就是金银财宝最多。任何过路的商队得把极品献给敝寨,次等品才有可能流入市面,或运入宫中。”
“你究竟”居然有人不要财、不要权。但一个不要财、不要权的人肯做这么大的牺牲?弄不好,杀害星子的罪可不轻。
“我只是想看兄弟翻脸不认人,叔侄为权自相残杀。这样就很足够了。落草、杀人越货得到的满足远远比不上这场游戏来的精采。”
疯子!
方刚呆呆地望着诸葛襟腥红的双眼,久久不能答腔。
“等一切布置好后,我会下来一趟。等着好戏上演吧。至于,秦王爷那边的事就有劳您了。”
诸葛襟话一说完,以一鹤冲天之姿跃上楼顶,留下一脸受到惊吓样的方刚。
夜露深重,方刚不该肿胀、充血的地方也恢复原形。不过,破碎一地的兴致却不知从何拾起。
* * *
微曦,未用前日夕食的秦暖暖被迫从饥饿中醒来。东方的微白和山寨里清晰可闻的麻雀叫声,在在都提醒她,或许现在寨子里惟一清醒的人是她。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起身填一填肚子,势必要费一番力气吼叫,直到有人行行好,肯替她将可能闩在门上的巨棍取下。
凌旭扬会派人看着她吧?他应该不至于把她一个人锁在这里。她只要叫门口的大哥放她出去,让她出去解个手,方便方便就行。
秦暖暖想坐起,却发现下半身不听使唤。费尽力气,才以手撑起上半身。
可恶。这是怎么搞的!她的脚她的脚居然居然不能动了。
秦暖暖激动地拍拍修长的双腿。
有知觉,可是光有知觉又有什么用?好了,这辈子,她别想走出这座该死的破寨子。
秦暖暖怔怔忡忡地望着自己的双脚,直到迫近的脚步声,逼使她拭去不知何时流淌下来的泪水。
* * *
门外的凌旭扬迟疑了。
他真的要去见那个背叛他的女人?该死的,他为什么就狠不下心,不忍将她活活饿死?背叛他的人都该死,为什么她可以是个例外?
“该死。”凌旭扬蒲叶大的手掌紧握,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向前。
不能,他不能把她看得太重要。她不值得他这样对待,一个背叛他的人不值得。
凌旭扬取下门闩,屋内的秦暖暖却已经以戒备的双眼迎接他的到来。
凌旭扬入内,却杵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来看我出丑的吗?”秦暖暖怒视凌旭扬。“如果是,你可以走了。这辈子我再也不可能‘走’出贵寨了。”他还没对她发脾气,她居然对他不假颜色。
“听到了没有。我说,你可以走了。”
凌旭扬不言一语,看着秦暖暖虽然在盛怒中却依然美丽的娇颜。
“走呀你!你走,出去!”秦暖暖随手抓了块半截的柴薪,往凌旭扬丢去。
“你”凌旭扬随手拨去柴薪,怒火却被挑起。“你给我过来。”
秦暖暖别开头,不予理会。她不是说了,如果他是来羞辱她,来看她笑话,来可怜她,那他现在就可以走。
“过来。”凌旭扬一声虎吼,秦暖暖却依然别开脸。
凌旭扬大步一迈,弯身摇晃秦暖暖小巧的肩头。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听懂?我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知不知道?”语毕,凌旭扬退开一步。“过来!”她应该摇尾乞怜,乞求他的原谅。
散乱的长发披垂在脸上,盖去半边容颜,也隐去地上的圆形泪渍。
气氛为之凝结,凌旭扬望着还无反应的秦暖暖。
“过来,否则我”
“否则你怎么样?杀了我?派人去抓商萱?还是下山屠城?没有用的,你要怎样我都不管,也威胁不了我。”“过来,我只是要你过来。”是,他是不能对她怎样。他不忍心,下不了手。他更知道,即使真下了手,后悔的人一定是他。
“我不会的,我永远也不会。你做的好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你”她搞不清楚状况呀。难道她看不出来,他已经处处退让,几乎放弃自己的原则。有哪一个恶盗会这样容忍一个无礼的女人?
“好,我来。”凌旭扬靠近,将她自地上拖起,将她强制地锁在自己身边。
“你一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不论如何,我不会弃你不顾,即使下地狱,我也要你同行。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净出些鬼主意。”凌旭扬放开钳制的双手。他得拔去她头上的发饰,让她没有利器在手。她没有机会再伤他一分一毫。
凌旭扬正要动手,失去凭依的秦暖暖却瘫软下去,一摊软泥似地跌坐在地上。
“又想玩什么花样?你给我”
“我、的、腿、废、了。”秦暖暖一字一字吐出,像敲在铜盘上的珠玉。“记得吗?在你追我下山的时候,或许撞上什么东西,所以现在它们不听我使唤。这一切都拜你之赐。想杀我吗?想派人去抓商萱?还是想下山屠城?一切悉听尊便,我不会过问,一切也与我无关。”
可恶,他居然让他的女人
“现在,你可以收回那段不会弃我不顾的话。就是下地狱,我恐怕也无法和你‘同行’了。”秦暖暖自嘲,一面忍着不让眼泪泛滥。
凌旭扬横抱起秦暖暖。“我会治好你的脚,即使瘸了腿,断了四肢,你也别想逃离。想离开,我一定不会让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