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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在梅花庄,梅十二用尽所有的力气才镇压抑制住出去找回璞娘的冲动
他不能忘记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在最后这一刻尽职地将唐云带回到弟弟的身边。
心痛、惊慌和恐惧令他的胃绞拧成一团,他几乎无法正常喘息呼吸,但是他已经扛著这个重担三年之久,唯有亲眼看见他俩前嫌尽释,团圆相聚,否则他这三年来的苦心不就尽付东流了?
万一,万一唐云不原谅弟弟,再度离开他呢?
所以他一定要亲眼盯着他们俩——
但是他还是听得见自己血液在疯狂窜奔狂流,脉搏突突剧跳的恐慌声响她离去前绝望而悲哀的眼神一次次在他脑海里回荡,一遍遍鞭打绞疼了他的心脏。
就算他不住地安慰自己,璞娘是个勇敢又强韧的女子,她很坚强,不会一时冲动想不开但是他的双手还是颤抖个不停。
他换回自己惯常穿的黑色劲衣,袍角绣着一枝苍劲有力的雪白梅花,静静地看着他俩相会的这一刹那。
“你的腿”泪水模糊了唐云的视线,却怎么也模糊不了那深深镌刻在心田的白色翩然身影。
所有的恨,所有的怨,统统在这一瞬间被刻骨铭心的相思与心疼取代了。
白衣男子痴痴地望着她,热泪齐涌,哽咽难言。
“他在你离去的那一刹那追了出去,正好被一辆狂奔回京的马车撞倒。”梅十二低沉地解释“双腿俱断。”
“我不知道”她捂住小嘴,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会这样”
“都是我的错。”白衣男子轻推着木轮椅,来到她身边,温柔而怯怯地试图碰触她,却又瑟缩了。“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今生今世,我的心不会再有第二个女子的影子,只有你。如果如果你还要我这个有残疾的人的话。”
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泪蒙蒙的双眼却乍然绽放了狂喜的光芒。
“我怨你、恨你,也想了你三年,你说我还要不要你呢?”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颤抖喜悦地哭了起来。“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云儿”白衣男子紧拥着她,失声低泣着。“云儿,我永远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我也永远不会再离开你了,以后我会相信你,和你分担所有的开心与难过。”唐云仰头,含泪嫣然笑了。“你也要信任我,不准再隐瞒、欺骗我——”
啊,璞娘也说过这样的话。
梅十二的脑海情不自禁涌现他和小妻子之间点点滴滴的甜美记忆他深情而满足地微笑,随即悚然一震。
老天!
他怎么会大错特错得这样离谱?璞娘三番两次明白对他表示过,希望和他一同分担喜怒哀乐,不论是坏事或是好事,她全心全意渴盼着能够拥有他真正的信任和依赖,他却一次又一次自私无情地隐瞒着她,让她置身在混乱心慌和疑虑当中,屡屡备受煎熬
今天所发生的事更是重重地打击了身为人妻的她。
就算这一切原本就是误会,但是他却明摆着不相信她,不信任她有资格可以介入、分担这个大计画。
他娶了她的人,要了她的心,却又冷静无情地将她推到最远的那一方,不准她过问他所做的任何事情。
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在女人堆中打转,还要强迫她信赖他的真心。
而现在现在他居然还傻傻地站在这里,坚持看着这对有情人团圆,却笨到不知道该深深恐惧着自己的婚姻就要土崩瓦解了!
错了,错了他彻彻底底错得一塌胡涂了。
“璞娘——”
他轻不可闻的低唤令其他两人寒毛倒竖,不约而同朝他望来。
“大哥?”
“梅大哥”
他俩掩不住满眼的疑惑与忧心,随即愕然地看着梅十二疯了一般地狂奔出门。
“糟了。”唐云顿时想起,小脸变色了。“梅大哥的新娘子误会了。”
“你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白衣男子也急了,紧抓住她的手。
唐云气急败坏地道:“梅大哥找到我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你,才刚说了一些伤心的话,梅家嫂嫂就跑了进来,她误会我和梅大哥哎呀,总之当时情况乱成一团,她以为梅大哥背叛自己接下来她说了很多心痛欲绝的话就冲出大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才好?”
“糟糕,嫂嫂完全不知道内情和始末,她一定以为大哥风流成性,就跟当年的你一样心碎离去——”他懊恼悔恨地道:“可恶,如果不是为了我,大哥就不会被嫂嫂误会是个风流浪荡子,现在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我们快点去帮梅大哥解释吧!”唐云着急的说。
“但是嫂嫂现在在哪里呢?她回庄里了吗?”
“我我不知道。”她一愣。
“我们快出去问问看!”他推着木轮椅就要行动。
“十二,我来吧!”她温柔地拿开他放在轮上的手,纤细的小手坚定地搭在椅背上的缠丝扶把,缓缓推动。
“云儿”真正的梅家十二少感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重重点头。“嗯,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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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鄂府里,鄂老爷和薛嬷嬷与丫头们正紧张地围在床边,看着其中一名丫头小心翼翼地将药灌进了璞娘的嘴里。
“药会不会太烫了?”
“这药有没有用啊?”
鄂老爷和薛嬷嬷担心不已,不约而同发问,又同时叹了一大口气。
半晌后,璞娘苍白的脸色忽然隐约有一丝红晕。
“小姐的气色好像好了一点。”丫头欢喜地指着“老爷,你快看。”
“可不是吗?那大夫的药还挺有效的”鄂老爷睁大双眼,看着眨动着眼睫毛,缓缓苏醒的女儿。“啊,醒了、醒了!这药效真神啊!”“太好了,醒了、醒了。”众人欢呼。璞娘脸庞漾着一抹反常的绯红,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们,然后又紧捂住了猛地抽疼起来的鬓角。
“哎呀,我头好痛”她哀哀喊道。
“小姐!小姐!”
“宝贝女儿呀,你怎么了?”鄂老爷都快哭了。
她蹙着眉头,边槌着脑袋边低低喘着,奇异地望了他们一眼。
“宝贝女儿?”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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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父大人,璞娘是不是回家来了?”
梅十二——他真正的身分是梅家长子:十一少——大步冲进了鄂府,狂野地大叫。
他必须要控制住自己的恐惧和心痛,控制不了他就会被痛楚狠狠撕裂成两半。
“你终于来了。”鄂老爷满脸紧张担忧地自里头冲出来,见到他就拚命地抱住。“好女婿,糟了、糟了,你快点进来看看璞娘——”
“老天!”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跳了起来。“她在哪里?她在哪里?绝对不能有事我绝对不许她出事!”
尽管是春暖乍寒时分,他英俊恐惧的脸上依然直冒汗,那通往她卧房的小径仿佛有一生一世那样长终于,他呼吸紊乱粗促地来到那粉桃色的房门前。
一见到完好无缺、干干净净坐在那儿的璞娘,他提着的一口气几乎因强烈的释然而噎凝住。
她就在那儿,小巧嫩白的脸蛋笑意盈盈,穿着一袭粉红色的宫装,正专心地看着一只盆子里两只缠斗的蟋蟀。
“打呀!绿头大将军,快上呀!”她拿着稻草梗戳呀戳地,一边挥舞着小拳头兴奋的大叫“蓝带小王爷,冲啊!别愣着,快呀、快呀!咬它、咬它。”
“感谢老天”他感觉到如释重负,狂喜和温暖深深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
他闭上了双眼,轻颤着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没事,她没事。谢天谢地。
只要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算要他负荆请罪、做牛做马他都心甘情愿。
只是他有点不明白,岳父大人和奶妈为什么还是一脸如丧考妣?
“璞娘。”他暂且无暇顾及其他,轻轻地来到她身边,温柔地道:“我来向你赔罪并且道歉了。”
“呃?”她的注意力总算转移到他身上,眨了眨晶莹的眼睛。
“对不起,我不该隐瞒你这么久。”他深吸一口气,坦诚无比地道:“其实我并不是梅十二,我是梅十一
,长年驻留定居在海外,照顾梅花庄在海外的领地与事业,三年前我收到了飞鸽传书,才知道我的弟弟十二出事了。”
她再眨了眨眼,剔透美丽的大眼里疑惑更深了。
鄂老爷和薛嬷嬷则是听得嘴巴大张,惊愕到一动也不动。
“他天生风流,处处留情,可是没想到却因此把心爱的女子给逼走了,他也因此遇到了意外折断双腿,从此以后为情心伤一蹶不振。我当下赶回京师,但是遍布眼线就是找不到唐姑娘,后来别无方法”
鄂老爷和薛嬷嬷听得大气连喘也不敢喘一声,就怕漏听了。
璞娘挠了挠耳朵,偏着头打量他。
“我决意扮演梅十二的风流角色,希望能够利用女子天生的嫉妒心将她诱逼出来,只是没想到三年来一无所获,直到我遇见了你,”他有一些艰难地道,黑眸蓄满了祈谅与深情。“一开始的确是不甘心你居然问遍了满城的男子要不要娶你,却对我视而不见于是我打定主意要娶你,希望可以一石二鸟,既出了一口气,又可以藉由和你成亲,来逼出唐姑娘。”
“你这个混蛋”奶妈薛嬷嬷听到一半已经冲动地要扑过来,幸亏鄂老爷死命抱住她。”冷静点、冷静点,人家话还没说完哪!”鄂老爷拚命打圆场。“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璞娘低头想了一想,神情似乎太过平和冷静了,但是他纵然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还是继续毫无保留地坦白一切。
他要让她知道,他会诚挚真心地与她分享生命中的一切,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对你动心了,而且感情越来越深,到最后已不能自拔,那时候我曾想坦诚告诉你这一切,但是我害怕你会生气、不谅解我,而且那时已收到唐姑娘曾在京师露面过的消息,所以我一心一意只想着快快结束这件事,让弟弟和唐姑娘有情人再度团圆”他低沉沙哑地道:“可是我的隐瞒却深深地伤害了你。”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苦衷、有苦衷的呀!”鄂老爷松了一大口气,对薛嬷嬷道:“就原谅他吧。”
薛嬷嬷总算冷静了点,哽咽道:“可是小姐很可怜啊,你们男人就是这样没良心,根本都不知道做老婆的心里有多么煎熬?”
梅十一微微一震,黑眸湿熟了起来,低低道:“奶妈说得对,我太没有良心了,隐瞒了你这么多事,还让你常常因为这些事而委屈难过。璞娘,你肯原谅我吗?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相信我一次吗?”
他知道她已经给了他很多机会,也相信他太多次了,但是他每回都令她失望——
梅十一胸口紧迫纠结着,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璞娘认真专注地听完了他的话,低头沉思了半晌,最后终于抬头。
“你是谁呀?”她奇怪地看着他。“你说的故事真好听,但是我根本不认识你,为什么你要求我原谅?还要我相信你呢?”
他的脸庞霎时惨然大变,心脏咚地一声直直往下坠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她她说什么?
“璞娘,我知道你恼我气我恨我,但是你打我骂我吧,就是别假装你不认识我”他的声音哽住了,用尽力量才得以继续说道:“求求你,别这样待我,这比拿刀一把将我杀了还要残忍,不,我宁可你杀了我解气,也不要不认我,璞娘!”
“我干嘛要杀你呀?”她皱了皱小鼻子,相较于他的绝望惨白,她看起来只是纳罕中带着一些些迷惑。“我是真的不认识你嘛。”
他大震,满眼痛楚地欲再开口,却被鄂老爷拉了过去,小小声地道:“是真的,女婿,她现在什么人都不认得了,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大夫来看过了好几次,都说是心病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我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说什么?!”他猛然攫住岳父的肩膀用力摇晃“她怎么可能会忘了我们?忘了自己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她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吓死人了,苍白得半点血色都没有,喷了一口血后就晕过去了,一个时辰后醒来就变成这样了。”鄂老爷说着眼泪又滴滴答答掉下来。“她像着了魔一样,前一刻还昏睡,下一刻醒过来的时候就直嚷着头疼,然后肚子饿,再来就问我们是谁。我的女儿怎么会变这样呢?”
“我的天——”他呆住了。
“你们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鄂老爷泪汪汪抬头。
“她看到我和唐姑娘碰面,误会我们”他甩了甩头,悲愤痛苦地道:“那已经不重要了。她怎么可以忘了我呢?她不能忘了我”
“她连我这个养育了她十七年的亲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才更想哭哪。”鄂老爷大声地擤着鼻涕。“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怎么会把事情搞到这步田地?”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颓然地摇头,痴痴地望向又继续在那儿斗蟋蟀的小妻子。
她怎么可以忘了他?他宁可死在她手里,也不愿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他这个人
都是他害的,是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作聪明害得她心痛到选择将他遗忘得一干二净。
“璞娘,你看看我,我是你最喜欢的相公啊!”他蓦然冲到她面前,热泪盈眶地大叫,抓过她的手贴靠在脸颊上。“你最喜欢这样抚触着我的脸,最喜欢把头靠在我的胸膛,你不可能全忘记了,你一定还记得我的声音,我的体温”
“你个王八蛋,想吃我豆腐啊!”她先是一呆,随即恶狠狠地收回小手,一拳对着他的眼眶揍去。
“哎呀!”他疼得脸孔扭曲,捂着剧痛红肿的左眼,依旧不死心地喊道:“你再想想,你一定可以记得起来的,还记得你爬上树去摘梅子,我飞身上去把你抱下来的情景吗?你还赞我轻功好厉害,还有”
“你这混蛋,烦不烦?”她龇牙咧嘴,穷凶极恶地一抬头,对着鄂老爷道:“老爷爷,你认识他对不对?麻烦把他拉走好不好?吵死了,一直在我耳边鬼吼鬼叫的,这样我还怎么玩斗蟋蟀?”
“好女婿,你先镇定点,她现在谁也不认得了,你再继续下去,会被她活活打死的。”鄂老爷连忙去拖他。
“不!”他文风不动,半跪在她面前苦苦恳求道:“你再努力想想看,一定可以记得起来。”
“老爷爷,你再不把这个精神失常的男人带走,我可要走了。”她倏地站了起来,不耐烦地就要往外走。
“那么你跟我回家,我们回梅花庄,只要回去,你一定就会想起来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低沉哀求“好不好?”
“不——好。”她怒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很笨吗?怎么可能会傻乎乎地跟你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回家?”
“我不是疯子,我是你相公。”他急道。
“哎呀,女婿,你不要再说了,现在情况太乱了,你不如先回去等消息,再不让她休息个几天,喝个几天的药,说不定就好了。”鄂老爷连拉带拽,苦口婆心地劝道。
“就是啊,姑爷,小姐现在脑子正打着结,你在这儿也无济于事,不如就先回去吧。”薛嬷嬷也劝说。
“不,我要把她带回去,我会请最好的神医来诊治她。”他黑眸坚决,咬牙道:“我绝对不让她再度离开我身边了。”
“可是现在她根本不肯跟你走,我们是好不容易才安抚她让她留在这儿,否则她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鄂老爷哽咽了一下“她说她要去找自己的亲人。”
他真是心痛得不得了,心肝宝贝女儿完全忘了他,把他当作是陌生的老爷爷,这教他怎么不揪心难过?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再吵了。”璞娘叹了一口气,小脸无奈容忍地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你们好好地想个清楚,如果三天后还在这儿瞎缠不清,那我就要走人了。”
“璞娘——”他颤抖了起来,悲痛地闭上了双眼。
在这一瞬间,他真的完全束手无策,绝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真的太无能
他该怎么让心爱的妻子再记起自己呢?
“你先回去吧,从长计议,我会好好地安抚她的。”鄂老爷好言好语地安慰道:“总而言之,你放心吧,我不会让她跑不见的。而且这毕竟是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家,处处都有她留下的痕迹,她一定会记起来的。”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他面色深郁,心情沉重地站了起来,顶着逐渐淤青的左眼,诚恳地对鄂老爷道:“岳父,就请你帮我好好照顾她,我回去想办法,就算找遍天下名医也要让她恢复记忆。”
“好的。”鄂老爷叹气道:“那个大夫是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她是受到刺激才失去记忆,说不定再次受到刺激就会记起来了,可是他也没说清楚要哪种刺激才行我看八成是个蒙古大夫啊。”
梅十一双眼陡然发光,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刺激吗?”他缓缓望向璞娘。
“绿头大将军,蓝带小王爷,加油啊!加油!”她又趴在那儿大笑,斗起蟋蟀了。
“老婆,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他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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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梅十一带来了文房四宝和红儿、绿儿,他坐在那一乘雪白的软轿上,风流蕴藉、摇摇摆摆地被文房四宝抬了进来。
他手上还拿着枝红梅花,赤着大脚,深情款款地看着在院子里踢牛皮球的璞娘。
她气喘吁吁,雪净的小脸因运动而红晕,娇艳极了,在看到门口的骚动后,不由自主抬起了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他双眸含笑,充满了无比的爱意和渴望。
文房四宝和红儿、绿儿也知道了少奶奶记忆全失的事,现在六双眼睛全紧紧盯着她,带着深深的揪心和浓浓的期盼。
“是啊,少奶奶,你那天第一个问我要不要娶你的。”梅少纸眼眶红了,抹了抹眼泪,呜咽开口“你想想看,是我呀。”
她柳眉微蹙,小脸诧异迷惘地看着他。“你?”
“还有我,还有我,”梅少笔吸着鼻子“我是少笔啊,你第二个问的是我。”
“然后是我呀!”梅少墨红着眼。
“再来是我”梅少砚哭了。
她眨眨眼睛。
“你还说我拿着一枝红梅花的模样好呆,你记得吗?”梅十一迫不及待地屏息问道:“后来你就跑走了,跑去揍了一个在路上调戏你的有妇之夫,你还说”
她努力回想,鬓角却隐约抽痛起来好疼好疼
璞娘猛然抬头,大步走向前。
他脸色一喜,迅速跃下轿子,张开双臂。“老婆!你记起来了?”
“你一个人吃我豆腐还不够,还去叫了一堆人来取笑我?”她狠狠地一拳揍过去,他不是闪避不了,但是却心甘情愿承受这一记铁拳。
他的肚子被她揍得剧痛不已,但是最痛的还是他的心
怎么会?她怎么可能完全想不起来?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真的把他忘得彻彻底底?
“滚——统统滚!”她不由分说地挥拳,见人就打,气喘吁吁。“看我好欺负啊?随便讲讲就要我认,那种丢脸的事怎么可能是我做出来的?你们是不是太闲,没事来耍我吗?”
“少奶奶”
“少奶奶,你冷静点!”
“哎哟喂呀少奶奶,你看清楚点再打,我是少砚”
鄂府院子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鄂家上下人等生怕遭池鱼之殃,远远地躲在墙角不敢动弹。
“滚滚滚!”她尖叫“不要再来了,吵死了。”
梅十一苦涩忧伤又痴心地望着她。“我不会放弃的,你一定会想起我,你是我的老婆,我这一生唯一的心爱女子,我绝不会让你忘记我。”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她眯起双眼,凶恶地道:“再说我揍你!”
“我爱你,老婆。”他痴情地道。
“王八蛋,你还乱叫?”她又气恼地给了他一拳。
他毫不抗拒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唇角已经破了,鲜血缓缓流了下来,他却还在微笑,深情地微笑。
“我爱你,璞娘。”他半边脸已经肿胀了起来,继续道:“不要放开我,也不要让我离开你。”
她紧紧盯着他扭曲淤紫却仍然英俊至极的脸庞,喘着气,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喉头莫名紧缩了起来。
不要放开我,也不要让我离开你
这句话怎么好生熟悉?
她的头微微刺疼晕眩,脑子没来由浮起断断续续的残光掠影。
不要放开我,也不要让我离开你
用你的手,你的心,你的勇气让我们俩有理由真正在一起,不需再面对别离。
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不管是谁想要拆散我们,我绝对不允许。
这一生一世,我们已经是系在一块的蝴蝶,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谁?是谁说过这样的话?
似乎曾经在哪儿听过这些情意深长的话
“不要说了!”她混乱地摇着头,本能躁郁地再打了他一拳。“我说不要再说了!不要不要不要”
随着她的拳头如雨落,他完全不抵抗也不闪躲,任凭着她一记又一记沉重扎实的拳头朝着自己的脸庞胸膛槌打着。
他喉头微甜,梗着上涌的—口血,却还是心甘情愿地笑着、痴情地凝视着她,直到她最后一记铁拳将他打得头际一晕,脚步踉踪地跌倒在地上。
“少爷!”
“女婿!”
“姑爷啊!”所有的人惊叫了起来,忧虑焦灼地冲了出来。
“璞娘呀,你打死你相公了!”鄂老爷扶住无力虚弱瘫倒在地上的梅十一,惊慌失措又心疼地大喊“他又吐血了,他又吐血了”
“快叫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地乱成了一团。
璞娘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手好疼,还擦破皮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真看到他倒下来呕血的那—刹那,她的心为什么痛得像是被熊熊的火焰烧灼着?
疼痛难当。
她失魂落魄,身不由己地移动着脚步,缓缓走近他。
鼻青脸肿、受伤惨重的他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破裂的嘴角微微扯动,往上轻扬笑了。
然后他慢慢地自怀里拿出了一小包物事,虚弱地轻颤着捧至她面前。
她怔怔地望着微湿的小纱绢儿,本能接过,不由自主地打开了系着的结。
丝绢儿落下展开,里头装盛的是一颗颗青脆微红的梅子,有些已经被她刚刚的拳风扫到微碎了,渐渐渗透出酸甜清香的味道。
这粒粒滚圆青绿嫣红的梅子和扑鼻而来的果子香,隐隐约约勾动了她脑海深处的某一根弦。
梅子,好多好多的梅子梅花庄里的梅子他陪着她吃了一餐又一餐用她摇落的青梅子做成的莱,酿成的果子羹
她的小手蓦然颤抖起来,不可思议地喃喃低唤:“相公?”
他青肿的眼皮几乎盖住了眼睛,却怎么也掩不住刹那间光芒万丈的狂喜。
“老婆”他挣扎着挤出了这两个字,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相公!”她扔下梅子,疯狂地扑向他,紧紧抱住他,哭叫了起来“相公,你别死啊!你不要离开我,你说过你永远不离开我的”
“少奶奶,你记起来了!”所有的人忍不住惊喜落泪了。
她拚命地摇晃着他,心疼欲碎地哭喊着、狂唤着“你给我醒过来呀!你不准死,不准晕,我不准不准不准啊对了!你欠了我一次,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奖赏的,我现在就跟你要这个奖赏,我要你不准死,我要你快点醒过来相公”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哭得肝肠寸断。
“我都原谅你,我什么都原谅你,你快点醒过来,我都不生你的气了,相公,你快醒醒啊!”“是真的吗?”一个沙哑却含笑的声音虚弱响起。
她又惊又喜地望着怀里的他“相公——”
“亲爱的老婆,我爱你。”他被揍得好惨,却笑得好不迷人。
“相公!”她欢呼一声,又是泪水又是大笑,乱七八糟地对着他狂亲一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上苍,果然还是眷顾着他俩的。
“啊,我好了一半了。”他感动地眨着眼睛,心满意足地笑了。
梅花庄的人和鄂府的人也全笑了。
打是情、骂是爱,既然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不失为一段幸福佳话,金玉良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