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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书一皱眉头:“齐格?你是汉人还是蒙古人?”
齐格喉咙发出嘶嘶的响声,青书手下再松了两分,他方才长长吸口气道:“先祖是黄金家族的仆人,我自然也是,是大蒙古帝国的子民。年轻人,你是汉人么?”
青书手上劲力不强不弱,但这老头却是丝毫反抗不动,也回头看不到他容颜,他似笑非笑的问道:“不错,我是汉人。”
齐格沉默一会儿,蓦地昂首冷笑道:“你要杀我么?哼,我们蒙古人自来便不怕死,要杀便杀吧!”
死寂一般的沉默,青书怔忡半晌,失笑道:“我杀你作甚?”
齐格一怔,冷道:“蒙汉不两立,我杀过汉人,也就有死在汉人手里的觉悟。你要杀便杀,不必罗嗦。”
青书听他话语虽壮,但声音却已微微颤抖,显然底气不足,心中好笑,当即摇头笑道:“老头儿,我不杀你。只消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便不杀你。”
齐格冷笑两声,却不说话。
青书见他这般作为,倒也不怒,只淡淡道:“你和华山掌门的对话刚刚被我听得一清二楚嘿嘿,四品上骑都尉如此看来,鲜于通是朝廷中人,是毫无疑问的了。只是,你口中的王爷,可是汝阳王?还有,鲜于通是他派来的,还是惠宗皇帝派来的齐格不料青书竟隐在暗处将他与鲜于通的对话听得一干二净,自家还浑然不觉,一时间心中骇然,半晌说不出话。沉默良久,他开口道:“既然你都听见了,查清也是迟早之事。我便与你说了。只是”说到这里,他忽地一顿。
青书道:“只是什么?”
齐格吞了一口唾沫,嗫嚅道:“只是,你得放我一命。”他先前以为蒙汉不两立,自家必死无疑,故而想在死前装一把英雄,充一充好汉,所以说出豪言壮语。而现今却是暴露本性。他武功好歹不弱,但却殊无骨气。这话一出,青书顿时大为鄙夷。齐格又道:“你是绝代高手,武功比鹿先生他们还高,一言既出,便不会反悔,我要你亲口允诺不能杀我,才能同你说。”
青书眉头一皱,瞧这齐格虎口老茧密布。显然功夫甚深,抑且神情凶狠乖厉,显然手上人命不少,他是蒙古人,所杀的自然便是汉人,想到此处,青书原有杀意,只打算着套出秘密之后,便一爪抓断齐格咽喉。但却不料这老狐狸精明之极。一开口就把话说满。自己若是答应他不杀,言而有信。便只能不杀。但若是不允诺,这齐格势必誓死不言。
沉吟再三。终是觉得这老人年纪甚大,我不杀之,天必取之。
青书缓缓道:“好,我答应你。不杀你便是。”
齐格面上一喜,忙道:“少侠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自要说话算话。”青书嗤笑一声,颇是鄙夷此人。继而肃声道:“我所说的话。自然一定践诺。”
齐格得此一诺,心中大定。他早年闯荡江湖。深通汉语,能活到现在,自是老于世故,对于汉人高手的心性摸得极为透彻,知道这群人个个心高气傲,尤其是臻于巅峰者,都是自重身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地人物。既然如此,自家性命无忧矣。
他挣扎了一下,示意青书松开他扣住他喉咙的手。青书冷道:“你就这样说,声音要低,否则引来他人,我立马杀你!”
齐格一个激灵,赔笑道:“晓得,晓得。”
他收束心神,半晌才道:“鲜于通原名叫做博尔忽,是成吉思汗帐下木华黎将军的后裔,但自幼体弱,弓马骑射都自不行,便为家族长辈所嫌,被送往汝阳王府中,作为世子伴读。”
青书心头一动:“汝阳王!果然如此。”
齐格道:“那时候老王爷还在世,便延请了还是落魄书生的脱脱丞相作为西席,教授世子学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约莫着过了四年,脱脱不知何故,被赶出王府。老王爷好似极为震怒,没过一年,又将博尔忽给赶出府去。那一年,博尔忽十四岁。”
“接下来的事,好像便顺理成章了。博尔忽改名鲜于通,拜入华山派门下,而后六七年时光,他学成紫霞神功,获掌门大弟子身份,取得问鼎掌门之位的资格。而就在同一年,老王爷病故了。世子即位,连发七道密令召回博尔忽,而后密谈一日一夜。我身份低微,自是不知他俩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博尔忽出王府之后,竟接了惠宗陛下的一道圣旨,然后便隐匿草野之中,而至于今。”
说完这一大段话,老人似乎颇感疲累,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青书眉头暗皱,蓦地低喝道:“你跟我打什么哑谜!脱脱被赶出王府?鲜于通接了圣旨?”手上一紧,便要加大力道。
齐格微微慌乱,忙赌咒发誓:“天地可鉴,齐格若有半句虚言,定教死在刀枪之下,永世不得超生!”
青书知这等人最忌讳拿生死大事来赌咒,听他这般说,不由沉默下来。他仔仔细细将齐格说出地话捋了一遍,蓦地问道:“脱脱是什么时候担任丞相一职的?”
齐格想了想,道:“是在离开王府后的第九年上,至今已有二十七年。”青书默默推算了时间,摇了摇头,只觉心尖缠着一团乱麻,不由微微后悔将刘伯温派出对付成昆,只想道:“若刘伯温在此,定能解此难题。”
松开齐格咽喉,挥了挥手,将三个盒子拂到他手中,冷哼道:“滚!”已然隐身黑暗之中。
齐格自始至终都未看到这位高手的真实面目,心中不由暗暗切齿,咒骂着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他知敌不过人家,恨恨的一转身,便要大步往山下走去。
才踏出一步,却听哈哈清笑,一道灰影从天而降,一只快捷无伦的手蓦地探到他喉间,喀嚓一声,这枯老的脖颈顷刻间便被扭断。
齐格瞪大双眼,一句“你不守诺言”还憋在喉间,整个人便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青书心中一喜,大步走出,但见一个儒生卓然立在月光之下,悠悠然拭去手上沾上的鲜血,嘴角噙笑。
这人缁衣儒巾,俊采风流,不是那刘伯温是谁?
刘伯温施施然的走上两步,大大方方的一施礼,笑道:“公子别来无恙否?”
青书扶起刘伯温,笑道:“先生莫非冀青书有恙乎?”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刘伯温是刚刚赶到的,在门外听了一段话,屏气敛息,他博采众长,九阴真经中的“销声匿迹”绝学他亦有涉猎,青书虽然神而明之,但那时他在专心致志听着齐格叙述事情始末,而刘伯温的悄悄赶至,却是有备而来,以有心对无意,自然没让青书发现。
却说刘伯温其人,专攻天文地理,星相医卜之道,鬼谷子之学尤精。自古以来,学这孤云虚侵,阴阳变化之道的,都绝不是什么好苗子。但这些东西一旦学成,则有翻江倒海,毁天灭地之能。肃清宇内,平定四海,若无这等人相助,道路不知道要艰辛凡几。
诸如汉之张良,蜀之诸葛武侯,唐之李药师,皆为此等绝世之材。刘伯温参修阴阳造化,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尝自比前代先贤,自认丝毫不弱,在他人看来虽是狂妄,但就事论事,他还真有这个本事。
但刘伯温却还有一个毛病,就是他的确很狂,自居有丞相之才,抑且目空一切,这种傲气,往往便不能为君主所容。他也深知自己这毛病,但却是改之不去,是以游荡江湖之间,迟迟未择明主而侍,皆因于此。各方割地豪强虽都可说是礼贤下士,但若一取得天下,自己这毛病再一犯,是生是死,就极难说地定了。
然而青书却恰恰能容忍他这个毛病,如何不教刘伯温鼎立助之?
刘伯温笑道:“公子在华山,可有何发现么?”
青书将这几天在华山的所见所闻,以及刚刚齐格所言,都统统叙述一遍,刘伯温听得眉头皱起,沉吟半晌,忽而叹道:“若适才手下稍软,这时逼供,却是要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