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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煊楼没露什么痕迹地跟宁也他们三个道了别。宁也脑子转的快, 他隐约好像看到挽着齐煊楼他爸的那个女的走起路来有点怪,速度也慢,心里琢磨着该不是怀孕了吧, 又不确定自己只看了个背影,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
也不知道齐煊楼看没看到。
再往远想,万一是真的,齐煊楼上半年刚对家里出柜, 他爸转眼就在外面弄出个二胎, 这么看来,齐煊楼在家里的日子只怕比他说的还要难过。
齐煊楼一走, 薛小满就扑过来要看宁也手里拎着的袋子:“我看看, 我看看他送你什么生日礼物!”
隋宋:“是不是女生都这样?我以为她没看见呢,跟人聊半天一句话没提,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薛小满边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 边说:“你懂什么呀, 礼物不在于价值, 在于包含的心意。当然啦,心意的高低也要通过价值来体现。知不知道?”
话音刚落,她就打开了盒子,噢了一声。
外面是普通的盒子, 没有logo,里面放着一个经典大牌的招牌手镯, 无钻。
男女都可以戴, 也可以配情侣款。
隋宋看了眼:“这什么玩意儿, 送男生个手镯?”
薛小满推开他:“你懂什么呀,很贵的好吧!”
“你就那么缺钱啊?”隋宋对薛小满这种财迷很看不上眼,“这么个破玩意儿能值多少?纯金的吗?看材料像铜的吧?”
薛小满大大的给他翻了个白眼。
宁也把手镯放进盒子里,把盒子收起来:“走了,回家了。”
隋宋去开车,薛小满搂着宁也一条胳膊晃:“六哥,你知不知道这个牌子有个宣传语啊?”
宁也想让她闭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别打鬼主意啊,齐煊楼跟你不合适。”
“我知道不合适,我就逗逗他。”薛小满才不管宁也说什么,自顾自地说,“没想到他这个人乍看有点冷淡,接触一下发现蛮暖,实际上还是挺会浪漫的。哎呀六哥你看,这个牌子的宣传语就超浪漫的,我跟你讲你听听啊,The One,The Love. 美爆了!是不是呀六哥?”
晚上齐煊楼给宁也发短信:生日快乐。
收到信息的时候,隋宋已经洗澡躺好了,宁也刚洗完,但还在卫生间吹头发,顺便走神想事情。隋宋裹着被子叫他:“有信息啊小六。”
宁也琢磨了一下,跑出来拿着手机又钻进卫生间。
隋宋一个人念叨:“至不至于啊,短信嘛慢慢回不行吗……”说着裹了裹被子,闭眼先睡了。
宁也把头发吹了个半干,才点开手机看了看,回他:礼物太贵了,不合适,明天还给你。
齐煊楼回的很快:这是我自己的钱买的,你收着吧。
宁也犹豫了一下,问:晚上那人你以前知道?
齐煊楼看着宁也发来的信息,整个身体靠在了椅背上。
他当时那么直接了当的跟他爸出柜,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那会儿他没有亲眼见过,不是太确定,但是隐约觉得不对劲,顺势就试探了一下。
从出柜到现在最多也就半年,那个女人肚子都那么大了,明显不是他出柜之后,他爸才在外面有的人。
而是像他听到的传言一样,一直就存在着这样一个女人,没名没分跟着齐振田。
就算自己喜欢同性,爸爸如果真的不喜欢自己,妈妈也不算老,想生二胎完全可以再生。但是他,选择了别人。
齐煊楼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方晴敲敲门,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放在齐煊楼桌上,没看他,也没说话,转身就要出去。
“我爸呢?”齐煊楼出声,“还没回来?”
方晴站定,半回头:“晚上有应酬,可能不回来了。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爸对你失望透了,他都不爱回来。”
“妈。”齐煊楼咬了咬舌尖,按下嘴边想说的话,“你自己有存款吗?”
齐煊楼从不问这样的话。方晴转过身看他:“你问这干嘛?”
“我就问问。”齐煊楼笑了笑,“我爸有钱,又不满意我,我怕他把持不住犯错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拿捏我爸的把柄。”
方晴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带泪,想必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儿子,你要是真想妈妈好,你就得给我撑腰。你要是能改,还是你爸的骄傲,以后你爸退休,你来接手齐家,谁也不能挑出错来。但是你现在这样,连妈妈都抬不起头了,你爸一辈子好面子,要强,你让他怎么做人?”
齐煊楼固执地盯着他妈妈:“齐家谁来继承,我都无所谓,我爸能做到的,我自己也能做到。那些笑话我的,嘲讽我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都心服口服的闭嘴。”
方晴摇头:“你能等,我跟你爸等不了。你爸白手起家,足足拼了二十年,我相信你有能力,但是等你成长到足够强大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老了,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都难说。我们经不起折腾,也不想折腾了。”
她的声音疲惫,齐煊楼听得难受,心里虽然觉得自己并没错,但还是觉得很愧疚。
他们曾经那样珍爱自己,但总不会一直容忍自己,这一次是真的碰到了底线。
“妈妈,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齐煊楼忍着眼泪,“求求你了,我也有我自己想要的东西,有我自己的追求,我不能一辈子就为了你和我爸的脸面而活。”
方晴见他哭,终于忍不住眼泪:“你为什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那个宁也到底有什么好?你确定他和你一样,也愿意接受你吗?万一他不接受你怎么办?万一他现在接受了你,以后变心了,你怎么办?两个男人过一辈子,没有婚姻,没有孩子,没有任何保障,你知不知道再完美和睦的婚姻,总有一千零一次想离婚的念头?你们没有任何可以维系的外部条件,可能因为吵一次架就分手了,就算这样,你也要为了他伤爸爸妈妈的心吗?”
齐煊楼伸手,搂住他妈妈的脖子,眼泪顺着她的脖子掉进衣服里去:“但是妈妈,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想把我最好的都给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女生对我示好,我真的一点都没感觉,我试过了,也查过了,喜欢同性这是天生的,我真的改不了。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别的男生,不可能是女生的。”他声音哽咽,“我怎么办?以后娶个老婆,做试管婴儿,就为了面子好看是吗?对那个女生来说,多么不公平?多么残忍?你和爸爸不是一直教育我做人要诚实吗,婚姻欺骗别人一辈子就不是欺骗了吗?”
方晴放声痛哭,被齐煊楼搂着,气得用手胡乱捶他的背。
齐煊楼伏在她肩头,用力拥抱着她,任凭她用没什么力气的拳头捶打,无声哽咽掉泪,心里却拼命给自己打气。
没有错的,这不是错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受到嘲笑的永远是弱者。
要想让那些人闭嘴,就要足够强大,足够强大。
.
周末隋宋和薛小满回去了,天有点阴,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
宁也睡的时候已经快要午夜了,窗外零零碎碎飘起今年的第一场雪。他拉窗帘的时候顺便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静夜安谧,细雪如齑粉般洋洋洒洒,没有风的时候有种惊心动魄的浩大。
心里无端觉得安静。
早上起来,雪铺了满地,宁也没骑车,步行去了学校。刷学生卡进了校门,往里走一点点,平常只有高三毕业出成绩时才用的荣誉榜那儿拉了大红色的横幅,宁也一眼就看到了上面写着齐煊楼,一等奖的字样。
奥数出成绩了啊。
齐煊楼这次依旧没失手,又拿了个省一。
宁也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红色锦幅,轻轻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替齐煊楼高兴,和别的没什么关系,只是为认真努力最终不被辜负而觉得开心。
升国旗的时候,校长特别发言表扬了齐煊楼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中获得省级一等奖并即将参加冬令营的优秀成绩,并鼓励大家像他学习。
梁丰捅捅宁也:“你好像像他学习的很成功啊,回头讲讲经验呗。”
宁也给他翻个白眼:“懒是病,得治。你上课别睡觉就行。”
梁丰哭丧着脸不说话了。
升完旗,梁丰叫齐煊楼过来一起走,大家挨个儿给他说了恭喜。
齐煊楼看起来心情也挺好的,去年他没进冬令营,今年考完以后他感觉就很不错,这两个月主要重点都在平面几何,准备的也还算充分。冬令营在十二月下旬,还有一段时间,齐煊楼信心还是比较足,看起来意气风发的。
大概也只有宁也,心里还记挂着齐振田可能出轨了的这件事。
他觉得自己没法不记挂,虽然不能粗暴的推定父亲出轨,儿子就一定会出轨,但是家庭教育如此重要,如果他家认为这件事理所当然甚至可以忍耐,那也不怪齐煊楼以后出轨的毫无心理负担。
毕竟他家就是那样的“传统”了不是吗。
宁也其实觉得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又忍不住想去挖掘。
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上辈子齐煊楼出轨的深层原因似的,虽然此时此刻说这些也根本毫无意义。
到楼梯口大家要分左右走的时候,宁也单叫住齐煊楼,从书包里掏出手镯盒子还给他:“这个太贵了,真的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他不接,又推回给宁也:“真的都是我自己的钱,收着吧,不戴也行,摆着看。本来我有点嫌它女气,但是看广告里觉得男生戴也是不一样的感觉,其实挺适合你的。”他说着笑了笑,“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心里很有坚持。”
宁也摇头,把盒子往齐煊楼怀里塞:“谁的钱都是钱,你送我个百来块的东西我也就收了,这个好几万,我真的不能要。”
齐煊楼往后退了几步,盒子掉在了地上。他看都没看,说:“那就扔了吧。我也不想送给别人。”
说完走了。
宁也捡起手镯盒子,左右翻动着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楼梯拐角处放着的垃圾桶,真的走过去把手里的盒子塞了进去,顿了顿,又恨恨地捏了出来。
操,太贵了,舍不得扔。
大不了不戴,放在家里哪天没钱了卖二手还够一个月开销。
又觉得自己收了齐煊楼这么贵的东西,不回一个觉得良心过不去。但是回一个吧,一来一往是不是就没完没了了?
图个什么。
自从齐煊楼二次获奖,他在学校里人气简直飙升,每天吃午饭的时候和下午放学的时候都会从桌兜里掏出些东西来扔掉。
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让梁丰十分不齿。
好在齐煊楼没让他嫉妒太久,十二月中他又请假去参加冬令营了,平安夜、圣诞和元旦都要在外地渡过。
平安夜那天齐煊楼给宁也发消息祝他圣诞快乐,宁也没回。
元旦照常还是老节目,今年不是各班表演了,改成了班级大合唱比赛。宁也他们唱黄河大合唱,男生比较多,二声部唱起来很雄浑:“风在——风在吼——马在——马在叫——”
唱到一半宁也揣在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退了场,宁也掏出手机来看,齐煊楼的:嘿嘿。
没头没脑的,但是宁也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冬令营考试,他一定考的很好。
好到现在就忍不住想来炫耀。
宁也回他:成绩不错?
他秒回:非常好。
宁也:恭喜,今年国家队有望。
齐煊楼:^_^进了的话我请客,你也会来的是吧?
宁也算了算日子,回他:是。
隋唐基本把事情都移交给了高铭,基本没人干涉高铭的工作和决定,他最近干劲很足。他和宁也的想法差不多,不打算太大规模的开采和建厂,更没想过挖矿道之类的,准备直接粗暴的开明盘先回本。
现在煤炭行业非常不规范,国家也没开始十年整改,抢着赚钱的都是时机。
但是宁也还是叮嘱好几次高铭,一定要尽最大程度的做环保。
他虽然是捞钱,但也不想捞的太没良心。
高铭一听宁也这话就开始哭诉:“你不知道环保局的人多牛逼,来我们这儿下乡检查,车停在大门口,从敲门开始算起,每超过一分钟不开门罚一万。我们那个保安最开始不长眼,以为是来碰瓷儿的,死活不给开门一定要对方出示证件,一等等了半小时,人家也不进来了,直接开了三十万的罚单转身走了。保安一看单子吓的快哭了,一溜烟跑上来找我,求我想办法。”
“解决了吗?”宁也问。
高铭叹了口气:“解决个屁,我四处找人,现在还有一半儿,十五万。”
“我来想办法吧,你回去好好给工人们开个会,别眼高手低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宁也说,“以后但凡说来检查的,都先让进来端茶倒水伺候着,至于他们要什么,慢慢再扯皮,也不能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少给多少,不然还都当我这儿是慈善协会呢。”
高铭答应:“这个我知道,已经在开会强调了。环保局的罚款,你一个小屁孩儿,行不行啊?还是我来吧。”
他总是忘记宁也还是自己老板这件事,说久了话就露陷儿。
宁也也不跟他计较了,计较不过来:“放心吧,你别管了,过几天我给你回话。”
宁也心里盘算着事儿,最近就总是蹭宁正朝的饭局。他也不跟着进去,就借口说没地方吃饭,一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就打电话问他爸在哪里吃饭。
他爸一般就让他来,在外面给他点两个菜让他吃完了回家。
或者爷俩就一起吃政-府食堂,边吃边聊天,见有人跟他爸打招呼,顺便问问这都是些谁。
蹲了小半个月,终于蹲到了环保局长。
隔天宁也就请了个假,直接跑环保局长办公室找人了。
他敲门进去,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张局长您好,我叫宁也,昨天跟我爸爸一起吃饭的时候跟您见过的。”
环保张局长噢了一声,没反应过来他来干嘛的,但还是让他坐,给他倒杯水放下:“怎么突然跑叔叔这儿来了?有什么事吗?”
宁也笑眯眯的:“我今天请假,我爸不知道,张叔叔您可别给我爸打小报告啊。”
张局长也笑:“当然不会。”
“我找您,是想麻烦您点事儿的。”宁也也不跟他兜圈子,没必要,“我妈妈那边的哥哥,在咱们府城开了个煤矿,就新草沟煤矿,他最近买的。刚来不知道规矩,雇的保安也没眼色,咱们环保的领导们去检查非要跟人要证件才准进,不小心得罪了人,罚了三十万。我哥最近四处找人托关系,还剩十五万。我哥的意思是这样,这个钱罚的冤枉,还不如给同志们买点烟抽呢。我今天冒昧来找您,也是想请叔叔您帮个忙,我哥买矿买的穷疯了,还要建厂开工资,实在是付不起这么高的罚款,看您这边能不能通融一下,稍微给减一减。”
别人给宁也添堵,宁也也不会让他们多舒坦,就这三两句,该告得状都告了。
张局长脸上有点过不去,罚到宁书记岳丈家头上了,就算是按规定罚的,捅出来怎么都不太好看,何况宁也这话说的夹枪带棒,他也是从环保系统升起来的,对企业不给开门他们就罚款的这种把戏简直再了解不过了。他打了个电话之后,过来坐在宁也旁边,一只手亲昵地拍宁也的背:“别着急别着急,这点儿小事儿,我先找人了解一下情况,能办的叔叔一定帮你办,行吧?”
宁也乖巧地点头,又想起来:“张叔叔,您可别告诉我爸这事儿啊,他知道了一定得揍我。他不允许我随便找人帮忙的,这也是我哥求了半天我爸,我爸不同意,我实在是看我哥可怜才偷偷跑过来的。”
“放心放心,叔叔心里有数。”张局长笑着,“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叔叔跟侄儿之间帮个小忙,不违反规定。你爸爸平常就那样,耿直,见不得人搞徇私枉法这一套。但咱们这不算呀,叔叔帮你查一查,这个罚款依据到底是什么,行吧?”
宁也抿着嘴,笑着点头。
没多久有人进来汇报情况,跟宁也说的差不多,企业拒绝环保方面的同志进门,罚款三十万。
当然没说耽搁一分钟加一万这种事。
宁也也假装听不懂。
张局长听完了汇报,沉吟了一下:“三十万有点多,新企业,我们还是要扶持。这样,你出去让他们先压着,再去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就过了,查到问题再罚也不迟。”
那人点点头,退出去了。
张局长怕宁也不懂,给他解释:“也不好直接驳了同事们的面子,就让他们再去仔细查一查,这次没问题的话,前次的罚款也就不用交了。下次让你哥哥给工人们说说,也要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做工作也真的是不容易,累死累活四处跑,还天天被人骂。”
“理解理解,张叔叔,能理解。打扰您真的是不好意思。”宁也目的达到,站起来准备撤了,“麻烦您了张叔叔,回头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忙的,千万别跟我客气。”
张局长起来送他,拍着他的肩膀怎么看都不像刚搭上话没多久的人:“以后多来玩,哎呀长这么高,又帅。”
这种客套话大家就互相笑笑,也没人真放在心上。
出来的时候宁也给高铭打电话:“罚款不用交了,过几天估计还要去检查,你好好培训培训那保安,下次再捅这样的篓子就让他滚蛋。”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