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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锦涛不禁一呆,道:“奚兄可知家师何去?”奚凤啸微微一笑道:“令师就坐在邻席,在下亦未留意,临去之际,只隐约听得结伴作大江南北之游,藉资寻觅白阳图解。”
周锦涛闻言黯然,有顷慨叹道:“兄弟一步之差,竟错过大好增长见识机会。”奚风啸诧道:“令师等离去才不久,未必不能赶上。”周锦涛摇首笑道:“家师脚程极快,又不知往何方而去,怎追得上他们。”
奚凤啸黯然,有顷,缓缓立起,抱拳笑道:“与周兄把晤,如坐春风,竟是一见投缘,本欲与周兄长相请益,无奈在下需北上燕京探望一位近亲”
周锦涛不待他说完,立接口笑道:“兄弟亦欲北上正心中发愁途中无伴,奚兄倘不嫌弃,你我正好结伴同行。”
奚凤啸大喜,立即允诺,两人同至街肆买了几身换洗衣服及两口趁手兵刃,即时上道。途中非一日,那日薄暮,奚周两人已自赶至川鄂交界傍长江天险三峡不远小镇集,投入一家客栈中。
掌灯时分,两人倦极欲眠,倒在榻上朦胧睡去,忽听邻室起了嘤嘤啜泣声,哀怨悱侧,令人心酸,另有一个苍老叹息声。周锦涛不禁翻身下榻,道:“这哭声似有冤抑,兄弟非要问明不可。”
随即击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步履声,一个店伙推门探首而入,轻声道:“爷台有事吩咐?”周锦涛道:“邻室哭声凄楚却是为何?”店伙面色一变,道:“爷台明晨还要上路,不管闲事为妙。”
周锦涛剑眉一剔,伸手一把扣住店伙,喝道:“你说是不说?”店伙痛得满面发青,颤声说道:“事不关小店而起,爷台何不当面问明。”
周锦涛想了也对,鼻中怒哼一声,放了店伙,一步跨出门外,眼前人影一晃,横掌踏步,沉声道:“就凭你这小辈也敢寻事生非么?”
奚凤啸亦随着周锦涛跨出房门,见状恐周锦涛不防遭害,疾伸两指由周锦涛胁下飞去,一式“画龙点睛”朝大汉掌心戳去。
大汉武功不弱,见指势如电,忙撤臂后跃七尺,目中凶不暴射,狞笑道:“你们居然胆子不小,竟敢与孔大爷伸手为敌。”周锦涛大喝道:“朋友,你我素不相识,何故无端生非。”黑衣大汉冷冷一笑道:“你是明知故问。”说时一掌“横断云山”
劈出一股如山劲风,掌势未至,潜功已自逼入。周锦涛冷笑一声,右掌一弧严胸推出,掌力立接,轰然巨震,两人一分疾合,抡掌互相进攻,兔起鹤落,激斗狂烈。奚凤啸知周锦涛为锦山逸叟与姜兆南入室弟子,武功极高,制胜大汉绰绰有余,立即往邻室走去进入邻室。
只见一个少女坐在床沿哭泣,榻上仰睡着一老叟用白布裹札头面,只露出双睛,白布上溢出鲜红血迹。那少女哭得双眼如桃子般,红肿异常,一见奚风啸入内,不禁目露惊骇之色,跃身而起,横剑以待。
奚凤啸忙道:“姑娘别怕,在下并非歹人,只问姑娘何事哭泣,需否在下相助?”榻上老叟黯弱叹息道:“老朽途中因多管闲事,杀巫山绿林盗魁董弼手下三人。
但挡不住他们人多势众,老朽护着弱女冲出重围,落荒而逃,老朽亦身受重伤,逃来此处,不料竟遭上本地恶霸孔虎他乃董弼爪牙,欲胁迫弱女为妾,立即报与董弼,弱女为此痛哭。”
奚风啸怒道:“在下之友正与孔虎拚斗,谅孔虎不难授首。”老者摇首苦笑道:“未必如老弟说得那么容易,孔虎已通知董弼,转眼即将赶到,常言强龙不压地下蛇。
何况董弼与老龙神上官相互通声气,声势浩大,老弟德意可感”忽闻门外喝叱声大作,强风啸耳,知匪徒援尹赶至。奚凤啸忙道:“姑娘请栓上房门,在下驱敌后即来。”一跃而出,即见四个黑衣大汉与孔虎合击周锦涛一人。
周锦涛一口铁剑纵横如飞,寒光电奔,力拒五匪仅可自保。奚风啸未与人动手过,心内不免有凛栗之感,从肩上撤出长剑一式“分水刺犀”挥去,刺向一名匪徒胸后。
剑在中途,店外忽闪进一人,身法逾电,冷笑一声,右掌劈出一股强风,那人手法迅快奇奥,一掌劈出立即翻腕变式“金豹露爪”五指向奚凤啸胸前攫去,指风锐啸,势如雷奔。
奚凤啸临敌经验奇乏,本应毙在那人掌下,幸他脑中所记武学博杂奇诡,忙身形一躺,横身左臂迅如电光石火探出,五指—曲一弹挥向那人右脚“期门”大穴。此为武当镇山绝招“手挥飞鸿”
玄奥莫测,竟被奚凤啸危慌之际施展露出,那人惊噫一声,撤招飘后五尺,沉声道“你是武当门人。”奚风啸闷声不答,踏步欺身,左掌以少林达摩掌法攻出一式“五岳朝元”右掌铁剑挥出一式昆仑镇山剑法“三环套月”一掌一剑均是震惊武林绝学。
但在奚凤啸手中使出竟走了样,满不是那一回事,那人嘿嘿出声冷笑道:“原来你这小辈不知在何处偷学了几手招式,非驴非马,在董某面前混充字号,罪无可恕,还不束手待缚。”说着双掌抡,掌影如山攻出。
势若雷霆掣击,强风如潮。奚风啸紧凝心神,将记忆自己偷学各门各派奇招绝学,右剑左掌绵绵攻出,先还有点走样。
可是愈来愈精练老到,竟是摩拟神似,那人正是巫峡剧盗董弼,见奚凤啸武功愈来愈辛辣精奥,所出招式包括各大门派绝招,竟是愈战愈惊,不禁大喝道:“住手。”
奚凤啸撤招退出三步,道:“你有何话说?”董弼厉声道:“你是何人入室弟子?”忽闻店门外起了一阵清朗大笑,笑声裂石穿云,入耳震鸣,其余诸匪亦即上手不攻,董弼神色大变,只听一个苍老语声道:“你这巫山绿林瓢把子今晚阴沟翻船,连一个武林后辈都不是敌手,还厚颜无耻问他身后大人则甚?”
话声中一条人影缓缓走入门来,只见是一貌像儒雅,年在五旬开外老者。董弼一见此人,不禁心神大凛,退了—步,目露骇容问道:“阁下莫非就是名震武林,太极双环刘大侠么?”
老者淡淡一笑道:“难得你还认得老朽,老朽正是刘文杰。”董弼闻听此人与自己所料无异,神色大变,忙抱拳一拱,笑道:“今晚之事,冲着刘大侠面上就算揭过。”
立即群匪夺门而出,鼠遁而去。奚凤啸一听来人是刘文杰,不禁一怔,忆起何湘君嘱咐自己之言:“江湖险恶,人心浇薄,很多外号貌良善,内藏奸诈之徒,不宜谬托知己推心置腹,稍一不慎,如陷泥淖,不可自拔,肇致身败名裂,太极双环刘文杰,口蜜腹剑,日后道上必须留神一下”
太极双环刘文杰目注周锦涛微笑道:“老朽在外旁观已久,老弟武功身法极似绵山旧友姜兆南,莫非老弟就是他的衣钵高徒么?”周锦涛赧然答道:“家师正是姜兆南,晚辈资质鲁钝,所得者不过十一。”
刘文杰呵呵抚须笑道:“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日创途无量,令师尚在绵山否?”周锦涛躬身答道:“家师与芮宝麟师叔于日前下山结伴同作大江南北之游。”
刘文杰闻言双眉微皱,神色故作安详,微笑道:“令师也静极思动了。”他神色微异却被奚风啸瞧在眼中,暗道:“何姑娘说他是武林枭雄,草莽谲才,看来似一点不错。”
只见刘文杰目光转落在自己脸上,道:“老弟的确是武林奇才,五师自通之学折凑得天衣无缝,老巧自愧不如。”奚凤啸惶恐答道:“老前辈谬奖。”
刘文杰深深打量了奚凤啸一眼,微笑道:“老朽不明老弟从何处习来甚多绝招,几乎包括武林各大门派不传之秘?”
奚风啸答道:“晚辈家贫每日深山打柴,三月前偶遇一老人重伤奄奄一息,是晚辈背他返回家中,老人感晚辈之德,传晚辈武功入门心法及以竹筷比划扫,命晚辈紧记,五日后终因重伤不治,撒手西归。”
刘文杰见奚凤啸答话真挚,不似有假,此老人必是武林名宿,迟疑了一下,道:“老弟问了他姓名来历么?”奚凤啸凄然答道:“他老人家说,黄土葬身,与草木同腐,此身已化为乌有,姓名又有何用。”
刘文杰长长叹息一声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奇此身,江湖生涯,终无是处,老弟如今何往。”奚凤啸答道:“晚辈前往燕京,投靠一位经营药材叔辈。”
“令叔药行在何处?”“彰仪门,牛街北口外紧邻大森茶叶铺就是。”刘文杰欲言又止,露出踌躇之色,随即微笑道:“遇见两位老弟,人中麟凤,诚为生平一快,奈老朽前途还有要事待办,无暇把晤畅叙,前途有缘定再相见。”
话落身形一晃顿杳。周锦涛摇首慨叹一声道:“奚贤弟,你未瞧出刘老前辈对你大有垂青之意。
后来不知为何心意改变,常听家师说起太极双环武学神奇,才华卓绝,堪为当代宗师,有幸能得他指点两手,终生受用不尽。”
言下不胜惋惜。奚凤啸淡淡一笑道:“小弟一生孤耿,缘至则来,无缘则去,希冀苛求,总无是处,何况武功一道,循序渐进为止。”
周锦涛不禁心底油然泛起一股崇敬之意,道:“贤弟虽然临敌经验不丰,但武功深得真传,他日成就当不在太极双环之下。”奚凤啸道:“周兄夸奖,”略略一顿又道:“邻室老武师头面重伤,不知周兄身旁有否治伤灵药?”
周锦涛立即转身迈至邻室门首,曲指敲门,只听门栓一落,呀然开启,周锦涛迈步进入房中,奚凤啸却缓缓踱出店外而去。凉月疏星,远处不时传来一声狗吠,在此夜静似水之际,不胜凄凉。
一条狭窄的青石短街静荡荡略无人迹,居民早就入眠,奚凤啸衣袂瑟瑟踯躅在青石板上。他感触甚多,思绪万千,一幕幕往事映入眼帘,只觉有生以来仅遇上两个好人,首为龙老爷子,但恶疾缠身,呻吟在榻,与其子人品心性截然相反,老境弥哀,令人悯侧。其次为何湘君,她那绝世风华,天香国色,一颦一嗔,无不引人神迷魂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