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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曼玲心中一动,道:“阁下认识先父么?”茅焕朗笑道:“老朽与令尊乃总角之交,共事一师启蒙,昔年与令尊在琼岛玉案坪对奕一局,耗费三日三夜,其时姑娘还在髫龄,侍酒在旁,大概姑娘已日久淡忘了。”
陆曼玲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茅叔父,还望看在先父情谊上,鼎力成全。”茅焕暗道:“好厉害的丫头。”遂微笑道:”姑娘还是听老朽说话为妙,不可为剑丧身。”陆曼玲摇首坚决答道:“不行。”
茅焕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老朽也不欲强人所难。”说着转面注展天行道:“属下不能因私徇情。但望帮主能置身局外。”
展天行与茅焕心意相通,已知茅焕话中含意,两道冷电精芒逼注在郭道威脸上,沉声道:“郭老师,你志在取剑,但不可伤人,陆姑娘如有毫发损伤,郭老师休想生离鲁境,言尽在此。”
话落,大袖一展,率众退出大殿而杳。一刹那间,殿内又落入一片如水沉寂,气氛阴森异常。
陆曼玲抚剑跌坐不语,面寒如冰。郭道威目光闪烁乱转,显然首鼠两端,他知展天行故作大方,就是自己取得碧虹剑,展天行不劫夺出手,想要离鲁境,无异于难于登天。
思维再三,只觉筹不出一个良策,不禁狠一咬牙,暗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展天行未必就能无惧令主寻仇。”
目光一瞥手下,打一眼色。一个眇目独眼瘦小老者暗暗蹑在陆曼玲身后两丈远近,全身真力蕴聚在两臂十指之上,独目凶光暴炽,矮身欲扑。
只见郭道威双掌子胸疾翻,拂推而出,一片如山潜劲猛袭而去。那独目老者一见郭道威出掌,立时激射而出,快如奔弩,十指箕张,出式“飞鹰攫兔”指劲戳向陆曼玲两胁。
陆曼玲似背后长了眼睛,碧虹剑回腕扫出,一溜寒芒暴涨,竟似脱手驳剑飞出。奚凤啸窥见,不禁暗自赞道:“好剑法。”
他尚未曲尽其妙,一瞬不瞬凝视在陆曼玲身上,欲悉这上乘剑学神奥,只听独目老者惨叫出声,剑芒透胸而过,激射的身形叭哒坠地,血涌如注。碧虹回撤之际,散立两侧的匪徒纷纷挥刃扑向陆曼玲,那郭道威掌势已逼至陆曼玲。
郭道威大喝道:“贱婢心狠手辣,饶你不得。”陆曼玲剑势甫撤,无法迎击,知不能幸免,猛一横心,两指欲功力捏碎剑柄上那颗避毒珠。
但身形迅徉无伦地仰面倒下,犹存侥幸的念头避过郭道威这雷霆一击。蓦地一声大喝传来,随着震天巨响,大殿屋面哗啦震开两丈方圆,砖瓦如雨中飞泻一条庞大身影,带着猛厉无形罡气,逼得郭道威功败垂成纷纷倒翻了出去。
奚凤啸看出这飞泻面下的身影正是寺外所遇的江湖怪杰,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暗自惊诧,心说:“怎么他藏身在我身旁,尚懵若无觉,此人武功高强,不知是何来历,看来亦是图谋碧虹剑而来。”
长孙琰身形甫一沾地,怒视郭道威喝道:“老化子生平嫉恶如仇,还不束手就死。”郭道威一见此人形象,猛忆出此人就是武林宵小,闻名丧胆之风尘神乞长孙琰,不禁心神骇震,知图剑夺珠之念,已成泡影,迅疾转身窜向殿外遁去,其余匪徒亦纷纷遁窜无踪。
长孙琰放声大笑,笑声宏烈,尘落如雨,弥漫扬空。陆曼玲已仰身坐起,悠悠叹息道:“长孙师伯,后路艰危将更甚于眼前,岂可得意太过。”
长孙琰怪目一瞪,道:“你这丫头是倔强如昔,出语顶撞,你几时见过老化子面临强敌时长吁短叹,忧惶不安。”陆曼玲道:“侄女怎敢顶撞师伯。”
长孙琰望了陆曼玲两腿一眼,道:“你可是两腿有伤不能动弹么?”陆曼玲道:“郭道威无耻卑鄙,途中屡施猝袭,因黑夜中无法兼顾,不幸为龙须刺所中,侄女逃来此寺将腿上穴道都封闭住,龙须刺虽然奇毒无比。
但有避毒珠能解,可保无虞,然而龙须刺上逆鳞倒钩无法起出,只能以搜宫过穴之法用本身三昧真火逐穴焚毁。”老化子大笑道:“高明之极。”
陆曼玲道:“侄女如此做法另有深意在内,不想为展天行破坏无遗。”长孙琰愕然大诧道:“你把我老化子搞得糊涂了,不知是否能说给老化子听听。”
陆曼玲摇首笑道:“壁缝有耳,事过境迁,不说也罢。“说罢,闭目调息行功。长孙琰闻言,目中精芒电射,仰面冷笑道:“屋上那位朋友好下来了。”
这话是明点奚凤啸,但久久无半点回音。老化子须发怒张,冷气一声,道:“居然敢违忤老化子之命,胆子委实不小。”
蓦闻殿外随风送入一个冰冷的语声道:“须知长江后浪摧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如今武林人才辈出,臭老化子别把话说得太满了。”长孙琰不禁脸色一变,厉喝道:“朋友想必身手高绝,何妨现身一见。”
他听出语音显然不是奚凤啸。老化子为人义薄云天,披肚沥胆,就是性情爆烈如火是他唯一缺点,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冉冉如魅影凌风飘入殿内。蒙面人笑道:“我遵命入殿,老化子有何训诲。”老化子怪目一瞪,道:“阁下既说此狂话,老夫子意欲领教。”
蒙面放声大笑道:“你们两人处境危如垒卵,四面楚歌,朝不保夕,你这老化子尚有此闲情逸致,寻人较量,兄弟不胜钦佩。”长孙琰怒道:“谁与你称兄道弟?”
蒙面人冷笑道:“总不成要我叫你一声前辈,只恐你无此福份。”长孙琰激怒得无名火高三千丈,右掌一式“推波助澜”呼地直劈过去。
掌势方出,蒙面人巳自飘闪了开去,低喝道:“且慢,你我无怨无仇,实犯不着以死相拚,不如以五十招为限,打个小小赌注如何?”长孙琰不禁一怔,道:“如何赌注?”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说实在话,你我武功相差有限,强也不会强到那里去,你如胜了,兄弟当助二位逃出重围”
长孙琰不禁冷笑出声,张口欲言。陆曼玲一直在行功调息,蒙面人之来,似若无闻,突然出声道:“长孙伯父,你听他说下去,”
长孙琰鼻中冷哼一声不语。蒙面人望了陆曼玲一眼,笑道:“兄弟倘侥幸获胜,姑娘那口碧虹剑暂借兄弟一用,三日后定璧还原赵。”接着又道:“兄弟这是出自善意,恐无兄弟之助,碧虹剑未必能保全。”
长孙琰冷笑道:“心怀鬼蜮,口蜜腹剑。”陆曼玲道:“长孙伯父是否无制胜把握?”长孙琰不禁双眉连轩,道:“你这丫头也不相信我老化子了。”陆曼玲道:“伯父既有制胜之能,何妨一赌。”
长孙琰被陆曼玲拿话一扣,登时哑口无言。奚凤啸仍伏身殿顶,他不愿与老化子为敌,老化子激他现身,佯装未闻,蒙面人一现身,只觉这蒙面人体态甚熟,心中大诧。
此刻见蒙面人以碧虹剑相赌,陆曼玲用激将之法逼得老化子不能自下台阶,暗惊蒙面人与陆曼玲两人却是心情至工、智计超群之辈,暗道:“我倒要瞧瞧情势如何发展下去,”
只见蒙面人朗声道:“兄弟所下赌注谅蒙同意么?”长孙琰吃蒙面人又是一激,更是火上浇油,厉喝道:“好。”
左掌直劈,右肘横推,步法移宫换位,出手快如电奔。蒙面人身形微侧,右掌一招“犀牛望月”反向老化子来掌扫去,左手两指疾点推来肘骨。长孙琰出招快,换招更快,手法一变,展开步眼,连出五招,攻向部位无一不是要害重穴。
只见掌影漫空,劲风强猛,逼起殿内积尘,弥漫如雾,威势骇人。蒙面人显然亦是武林名宿,出招之奇,换式之快,较之于长孙琰毫无逊色。
两人兔起鹘落,激搏猛烈,四外风生,啸空如雷,棋逢敌手,转眼廿招过去,尚是无分轩轾。蒙面人每至十招,即朗笑道:“承让了。”
长孙琰武力虽高,养气功夫却不如蒙面人,只觉气愤欲炸,真力发出不匀。蒙面人当可察觉出来,不禁暗暗心喜。片刻,四十招已过去。陆曼玲冷冷出声道:“不用打了。”
两人闻言一怔,霍地身形疾分,止手不攻。长孙琰转面目露诧容,问道:“尚未分胜负,五十招不到为何喝阻?”陆曼玲冷冷答道:“伯父已然输了。
还用打么?气乱则种昏真力不能收发由心,难道伯父硬要明落败着,才算心服口服?”长孙琰只觉陆曼玲之话一点不错,但颜面攸关,怎能服输,双目一瞪,张口欲语。陆曼玲已摇手微笑道:“伯父无须如此,侄女情愿借剑。”长孙琰不禁愕然瞪目,思不出这位侄女今日举动为何大异寻常。”
陆曼玲话落,即右手握住剑柄,左手三指托住剑尖,响起娇笑声道:“我因双足还不能行动自如,阁下请来接剑吧。”蒙面人亦感觉陆曼玲举动离奇怪异,不禁踌躇。
但不欲示弱,缓步走向前去,口中笑道:“我与姑娘,萍水谋面,怎么相信得过兄弟?”陆曼玲道:“和信与否,自有主宰,接与不接,权在阁下。”蒙面人心神一震,道:“倘姑娘捏碎灵珠,兄弟借剑无异废物。”陆曼玲道:“阁下只说借剑,并未说出借灵珠,两事不可相提并论。”
蒙面人藉着说话,思忖如何出手接剑,使陆曼玲不及措手损毁避毒宝珠,一面也想到陆曼玲此举并非善意,暗暗留神提防。
果然,陆曼玲心存除却蒙面人之念,因为她瞧出蒙面人似未尽全力,欲俟最后数招才显露真才实学折辱风尘神乞长孙琰。
她深知长孙琰刚烈,偌大的声望如败在蒙面人之人,无颜再留,必一怒而去,那时自己又坠入孤立无助,是以她施展反宾为主,攻心为武之策,见蒙面人踌躇为难,不禁又娇笑道:“阁下是志在借珠?抑或不敢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