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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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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鸾坐下来,让周忠去办事:“不要顶尖的人,只要能说得上话,愿意到我们家来的。”周忠正要去,凤鸾咬咬牙又道:“有些,我去见也罢。”

    “不行,”

    “使不得!”

    施七嫂和周忠两个人一共出声阻拦,生怕凤鸾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周忠道:“上午邱掌柜见的一个人,前脚郭家管事才去过。我是怎么知道的,我问的她周围邻居。她不过是今年才出息,去年还没有这么好。这一好了,郭家就上了门。”

    施七嫂道:“同行是冤家,再争他的人,你丈夫放得过去,你婆婆郭夫人为维护行规,做给亲戚们看,也放不过你。”

    凤鸾暗想,婆婆也罢了,她不怎么管公子房中的事。倒是公子发起脾气来,腊梅那血人儿的样子,还在眼前。

    到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凤鸾再一次重申:“按我说的做,把铺子里银子全放上,要有咱们自己的人。”

    她这么坚决,施七嫂和周忠都愣了一下。凤鸾颦眉苦思,却不能容她多想。她如今是管家的人,回娘家一回和以前不同,要抓紧时间说事情。

    房中没有沙漏,却可以看地上日影。一寸一寸移动的日影子金黄明亮,凤鸾的嗓音也极明快,带着想透事情想通事情的爽快道:“愿意做的,不计较她会不会。只要她愿意学,咱们就收,就交。学得慢的,不过破费一些衣料,让她慢点儿绣,可以拆了重来。”

    她的目光落到几点笔墨上,公子说凤鸾你愿意学,就能学得好;要不愿意学,你就玩吧。郭朴对凤鸾完全是一片溺爱。凤鸾想想自己的铺子,需要爱护自己的人。

    “姑奶奶,你好好算算,遇到几个夹生人,要浪费不少钱和时间。”施七嫂好心提醒,其实说白了,是她没有这样想过。

    她已经来了几个月,再过几个月,她何去何从,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周家母女对她有如家人,顾氏独住寂寞,有施七嫂住多个人又能生钱,她求之不得。

    郭少夫人凤鸾用娇娇弱女的志气打动施七嫂,施七嫂怜及此身有如浮萍,且出门在外遇到许多苦楚,对周家遇到的困难,一个不出闺女的姑娘独力支撑很是理解。

    可就此定下来,施七嫂还有犹豫。

    今天她的心一震,姑奶奶双眸明亮,有着平时不一样的精神。施七嫂被震撼,姑奶奶真的要起大生意?

    “您可是郭家的当家少夫人?”施七嫂再探问道,凤鸾嫣然着笑,就是管了家,才更发现自己底气足腰杆硬的好处。

    平生没有遇到坏人,毛家坏了一次,汪氏坏了一次。可凤鸾还是温室里的花,她时时面对的人是郭朴,郭朴对她怜爱有加,最重要是在心里让她感觉到有依靠。

    新近管家,又得到郭夫人和家里的大力支持,凤鸾对于家人们犯错,不肯轻意加罪,是她知道身后有郭朴在,有郭夫人在,有郭家的长辈在。

    她含笑,施七嫂提醒的不错。郭家的少夫人私下里弄生意,和婆家的生意又有同行,让婆婆和朴哥知道,他们不会喜欢。

    可是,凤鸾抿着唇更一笑,诸事还是在自己手里作主好办些。朴哥是自己一生的依靠,为什么还要弄铺子,因为有个汪氏,还有朴哥以后还要不要人,凤鸾一直想寻个机会问问,自管家就忘到脑后。

    施七嫂虽然能干,她是自己姐还是自己妹妹,一辈子不走和自己打拼?

    “郭家和周家的事情,我井水不犯河水。”凤鸾打定主意,轻声的回答施七嫂。周忠更加能确定凤鸾的心意,他喜笑颜开。

    跑经济一辈子的周忠,更赞同有自己的人。施七嫂是能干,凤鸾让丫头从汪氏处弄来客人,周忠去打听,施七嫂做主。没有货时,就从郭家买出来,小作翻新给客人。

    这里的主要环节,不可以控制的环节,就出在施七嫂身上。

    房中人俱各沉思,凤鸾若有所思,周忠笑逐颜开地盘算着,施七嫂是淡淡对着地上出神。花香徐徐而来,带着夏天骄阳烈火的炽热,让人心中舒畅,让人心中亮堂。

    虽然有汗,痛快出一身再被风吹走,好似轻风在腋下旋转。

    凤鸾举手让茶,总觉得伴着汗水沁出肌肤的,还有让人心里痒的舒坦。她笑吟吟问施七嫂:“七嫂,你要多辛苦?”

    施七嫂到此已经明白,姑奶奶要她摆出立场来。还要再呆下去,从长远里看,有自己的人更好;不想再呆下去,就留出手艺,带几个人出来。

    “好吧,这也是个长久主意。”施七嫂性子好在不拖泥带水,当即答应,也不容她不答应。再道:“我为姑奶奶着想,到底郭家的生意更大,你以后顺手接过,不比自己小生意强。周家的生意大了,怕你在夫家要受气。”

    凤鸾道:“我有主张。”兰枝走进来:“管家大娘来看姑奶奶。”凤鸾意外一下,再一想自己新管家,这是人之常情。

    一下子来三、四个管家,送的东西都是四样。顾氏也赶来见她们,见平时街上大模大样的人,都堆着笑容抢着来行礼,口称:“亲家奶奶好,这大热天的你要多注意身子。”

    顾氏喜欢得笑口常开,让人倒凉茶送西瓜,忙个不停。忙到一半去看女儿,见凤鸾端坐在椅子上,笑得和气亲切和平时一般无二。

    管家们正和她寒暄:“早起听说少夫人回门子,想着早来看,还是到现在才来。”凤鸾不卑不亢,欠欠身子:“生受你们,家里怎么样?”

    “都好着呢,公子说嘴里没味儿,让点的青果咸盐茶,让淡一点儿好,又说留一半给少夫人,这天气热,也要生津的才好。”管事大娘们个个争着来回话。

    顾氏因喊丫头送井水里湃的西瓜来切,静静走出来吩咐过丫头,一个人站外面细看女儿笑。施七嫂早就在外面,悄走过来在顾氏肩下耳语:“姑奶奶这一次回来,和上一次又是一个样子。”

    “她大了一岁,又及什么急,我也搞不清楚及什么,”顾氏笑,不错眼睛看着凤鸾说话的神态,满意道:“这大家子里就是养人,七嫂,你说是不是?”

    施七嫂很想说不是,她无根无绊的平民女子,在富家十几年,受过奴才的气,听过东家的话。可正因为在富家十几年,施七嫂不得不说句实话:“是这样,小家子里不能这么尊贵。”

    见顾氏点头称是,施七嫂的别扭上来,这是她历年受东家气的别扭,虽然在周家还没有。她又道:“郭家也一般,我学手艺里随师父在京里,那是侯府,更了不得。”

    对房中说得热闹的诸人扫视,施七嫂忍不得这热闹,淡淡道:“真正大家里的,哪有管家娘子坐着和少夫人说话的。”

    说过飘然回去,正喜欢这热闹的顾氏愣了,觉得施七嫂的话也不错,可顾氏还是喜欢看眼前这样子,见施七嫂身影不见,才自言自语道:“这城里除了我女婿家,还有哪一个敢称大家。我觉得这样子,就不错。”

    丫头满头大汗捧着西瓜过来,笑滋滋地:“奶奶,给,您看又面又沙又红。”顾氏接过来笑:“你去吃吧,切的还有没有,没有你再切一个,横竖姑奶奶在家,这些都要管她够。”

    小丫头喜欢的去了,顾氏亲手送进房,几个管家娘子一起来接,凤鸾也急忙站起来接。见管家娘子们接下来,送到自己面前,凤鸾取了一块,又送到顾氏面前,顾氏是主人家,笑着推:“来到是客,你们用。”

    管家娘子们齐声道:“奶奶说哪里话,您是主子,我们是奴才。”顾氏这个出自于一般殷实家庭的妇人,笑得眼泪水沁出来。她取过一块,才见几个管家娘子斯斯文文一一取过,也不是像平常人那么贪,吃得都细嚼慢咽。

    此时后门被人叩响,桂枝去盯汪氏的丫头,来安去盯邱掌柜,兰枝和顾氏的丫头在厨房里吃西瓜备饭菜,丫头笑:“有人敲门?”

    往前门探头看,又笑:“在后面。”大跑小跑着去开门,门上半弯着腰手拎东西的人却不认识。丫头问:“你是哪个?”

    “我寻周氏少夫人的丫头,”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旁边还带着一个女孩子。丫头让她们进来不进,丢下她们喊兰枝去看:“找你的。”

    兰枝来看,是认识的:“王大娘,你老人家寻少夫人?管家妈妈们来看少夫人,她这一会儿不得闲。”

    来的是郭夫人房里的一个婆子,她陪笑送上手中东西,又让跟来的女孩子叩头:“见过兰枝姑娘。”

    兰枝双手乱摆着让开身子,嚷道:“不行,这使不得。”把女孩子拉起来,见她眉眼儿清秀,兰枝摸她的手细白滑润:“生得真好。”

    “兰枝姑娘,我带着孙女儿来求你,这事儿除了兰枝姑娘,再没有别人办得成。”王婆子把手中两个尺头,两个盒子送上:“这是孝敬你和桂枝姑娘的,还有几色礼,晚上归家送去,有您在少夫人出房门的时候给她看。”

    兰枝纳闷儿,凤鸾新管家,她才受的是笑脸,听的是奉承话,厨房上要菜来得快,还没经过这些。

    对手中颜色鲜艳的尺头看,是夏天穿得着的东西,两个盒子不知道是什么,看包装也不差。兰枝笑起来:“王大娘,不年不节的,这是什么礼儿?”她手指着那孙女儿笑:“难道是她订了亲,寻我吃酒不成?”

    “咳,她订亲姑娘肯来那就太好,可要订亲得有一个体面差事是不是?”王大娘说过,兰枝恍惚明白:“哦,你要我在少夫人面前为她求差事?”

    兰枝看左手,是蝶舞戏花的薄罗布料,右手,是扎裹着红纸的盒子,她微微一笑:“少夫人不许徇私,这东西你老带回去,给女孩儿做件衣服穿。”

    “不是徇私,哪里有徇私的胆子,”王大娘再推回来,带着倾心相告道:“夫人房里出去一个,要再添一个,这不,我们还能在谁面前挂上号露个脸儿,只能是少夫人面前。少夫人倚重的,只有兰枝姑娘和桂枝姑娘您二位。”

    女孩子怯生生,看得兰枝不忍。她和凤鸾不一样,凤鸾看似一个人当家,其实寸步不离郭朴。家下人眼中,还是要看郭朴。

    凤鸾时常不出房门,想巴结讨好她的家人寻不到,王大娘算是机灵的,打听少夫人不在,回家扯上孙女儿到郭家来。

    兰枝只能自己拿主意,对手中东西看看,其实真的不在乎。要是七巧和五巧,肯定作张作乔的收下,还要敲打些自己更担责任,再许块蜜糖安对方鼻子上,让她看着吃不到,一直送东西来。

    凤鸾的丫头和她一样都不会,面对殷勤,兰枝不好意思推却,又不能就此收下,正说着,顾氏赶来,兴兴头头地:“什么客,看我家凤鸾是不是,快来做,大日头底下站着说话,兰枝,这不是我们家待客的理儿。”

    兰枝刚回身笑:“奶奶来了,”王大娘已经跪下来:“亲家奶奶好。”顾氏要不是女儿嫁到郭家去,这样人家下人的笑脸,都难看到几回。

    人家不求她,不会平白对她笑。此时顾氏为诚心待客过来,骤然见到外人下跪,顾氏脚底心冒汗,地上有青苔,差一点儿滑倒。

    “我的菩萨,这是哪位?”顾氏吓得站着不敢动,兰枝忍笑扶起王大娘,扯起那孙女儿,回身笑:“奶奶,这是家里的王大娘。”

    顾氏冷汗这才收回去,周家的丫头一年不见得下跪几回,顾氏被狠吓了一回。惊魂未定强笑着:“好好,也进来说话,要找凤鸾,我喊她来。”

    王大娘更魂飞天外:“不要不要,见固然好,听说少夫人在见管家娘子们。”顾氏愣乎乎:“是啊,一起去坐一起去坐。”

    兰枝忍住笑:“奶奶,这不好坐一处。”王大娘是背着人成这事,哪里敢当着管家的面去见,让人明白知道自己越过管家娘子的头。因下跪吓到顾氏,只再行个礼,拉起自己孙女儿道:“奶奶客气,兰枝姑娘,帮我话带到,几时少夫人有空,家里见吧。”

    转身日头底下三步五步就不见了。

    顾氏彻底弄愣,对着那背影儿张望:“什么事?”兰枝把手中的东西给顾氏看:“求少夫人事。”顾氏迷糊着关门:“为什么不进来?”

    和兰枝并肩过来,兰枝一五一十告诉她:“求这样一件事情,少夫人不出公子房门,散闷的时候她又当差不得见,求我请少夫人一面见见。”

    “那再来我请她等着,”顾氏听到女儿不出女婿的房门,马上就喜形于色,对兰枝手上东西看看,又不言语。

    回到厨房上,顾氏点着菜,不住伸头往外面看,丫头不知道:“奶奶看什么?”外面碧落顶着日头,静幽幽夏日一个小院。

    “我只看看,”顾氏不告诉她,见凤鸾爱吃的菜都在时,耳朵总算听到大门声响,别人都没听到,顾氏先催促:“去开门,”自己手握着扇子紧跟着出来,见大门开后,来的一个清秀小厮,是临安。

    临安送上一个小食盒:“公子说这个菜好吃,让送来。”顾氏眉开眼笑亲手接过,临安又道:“公子让问候亲家奶奶,说天热理当晚上凉快回去,不过管着家呢,请少夫人用过饭早回。”顾氏忙不迭的答应:“好好,马上就打发她吃饭,吃过就让她走。”

    身后管家娘子们告辞出来,和临安对着笑笑,顾氏留他们用饭,一个一个都说不用走开。顾氏亲手把食盒送给凤鸾,兰枝跟去说话,顾氏出来安排酒菜,再也不伸头往门外看。

    丫头年纪不大,和顾氏平时说话为伴,这才明白道:“原来奶奶是看送东西的。”顾氏忍不住笑:“你回想一想,从凤鸾回家,哪一次没有人送东西来,弄到现在没有人来催她回去,我这心都滴溜溜转。咦,我还有件事没对凤鸾说。”

    她一抬腿又出来,又吩咐丫头:“酒菜送来。”自己摇摇摆摆来见女儿。

    凤鸾拿双银筷子正在吃菜,顾氏看到道:“人都没有来,你又偷吃上了。”凤鸾对她憨笑:“母亲不是看过了,哦是了,应该请母亲先吃。”

    “我贪你这一口儿菜,公子送来的,怎么着也要大家坐下来一起吃,你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顾氏本来就想说,见女儿憨态可掬,就往后推一推。

    让人寻周忠,说来安找出去,让人请施七嫂来,大家用过饭,收拾碗箸时,大门又被敲响,凤鸾先一伸头,她支着耳朵听门声足有一个中午:“是来安回来了?”

    大中午找出周忠不回来,一定有好事儿。顾氏嗔怪她支着耳朵的样子:“当家的人,就是这样?”凤鸾嘻嘻一笑,见丫头领来的一个人,却是马氏。

    郭家七房的三奶奶到来,送漱口茶的兰枝扑哧一笑,马氏奇怪:“见到我笑什么?”兰枝恢复一本正经:“没事儿,见到三奶奶,理当笑着。”

    把茶送进去,又给三奶奶倒上茶,兰枝把顾氏寻出来:“有件事儿奶奶出来看看。”顾氏出来,兰枝悄声道:“三奶奶无事才不来,奶奶出来,让她们好说话。”

    顾氏动动嘴,没有说话。

    三奶奶马氏和凤鸾正切入正题,她不客气地道:“我今天来找少夫人,是有几句心腹话的说。”凤鸾自从上一次陪着出门,对马氏别有几分亲切,道:“您请说。”

    她恬然坐着,面庞自然带上微笑,看去上又稳重又亲切。马氏心中冷笑,郭夫人这大嫂会调理人的能耐,是家里闻名。

    她们分宾主坐着时,马氏就多打量凤鸾几眼,不记得过年时还是过年前,周氏少夫人出来透一次面,还是娇怯中带着亲切,和现在气度是两个模样。

    可大嫂这一次错了,错得亲戚们私下里碰过几次头,专门说的大房里娶的这三门亲事马氏不再想下去,道:“我来,是和您说汪氏少夫人。”

    凤鸾面色不变,心中起了波澜:“哦?”马氏见她停当,反而笑了:“您跟三奶奶,还有什么可装的,告诉您吧,您不是那汪氏的对手。”

    三奶奶用鄙视的口吻、鄙视的语气说出来,凤鸾身子微微一震,惊讶了:“怎么?”马氏下面一句话凤鸾更吃惊,马氏道:“亲戚们没有一个喜欢汪氏少夫人的,您可能还不知道。”

    “为了什么?”凤鸾真的动容,她一直以为汪氏如鱼得水,一直以为汪氏和别人都热络,现在三奶奶的话,让凤鸾心中震惊,她迫切追问:“出了什么事?”

    马氏冷冷一笑:“她那样的性子,有谁会喜欢!”凤鸾春山似的眉头耸起,要听的心更不安:“也说了我什么?”

    “没有您的事儿,”马氏含糊着不肯说清楚。说白了,是为钱。这个为钱的原因,还不好对凤鸾开口说,马氏只能将就着过去。

    凤鸾不肯放过,一定要问:“告诉我,是,”她颦眉苦思,也只能想出来一个理由:“又欺负人了?”

    在凤鸾心里,就是欺负人。说汪氏坏,公子不听,婆婆不认,自从曹氏去后,凤鸾固然是宠爱多多,汪氏也是水涨船高。

    是什么水,是曹氏走了,她那一股子水归了汪氏。

    “呵呵,欺负人算什么事儿,”马氏想认真的说,被凤鸾的话引得笑。她再看凤鸾,刚才的稳重全没了,面上有稚气还有紧张,马氏一笑,周氏少夫人依然还稚气。

    当然或许对自己才这样稚气,马氏小小捧了自己一下,见凤鸾目不转睛还在眼前,忙道:“是欺负了人,她这个人,爱要人的强。”

    “可不是,就是这样,”凤鸾很是同仇敌忾。马氏就势道:“所以我特地来见少夫人,”凤鸾转过眼眸看她:“快说。”

    马氏一开口,就是:“少夫人,咱们一个城里住着,你小的时候我肯定也见过你,算是看着你长大。你的心地是不用说,家里人都知道,”凤鸾眨巴着眼睛,她知道自己心里软,可家里人全知道?这貌似不是句中听话。

    “知道我大嫂你婆婆为什么要娶三个儿媳妇?其实房里陪的,还不就你一个?”马氏问得凤鸾摇头,她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

    马氏再问:“曹氏少夫人出事以后,这几天算是平静下来,汪氏少夫人可曾说过不再房里再进人的话?”

    凤鸾心里格登一下,下意识的点点头。马氏见状冷笑上来:“和我想的一样,她不仅不再提房中进人的话,还会出力拦着不让进人!”

    “进人与不进人,不与我们相干,是婆婆和公子说了算。”凤鸾脱口这样说,她心里也这样想,才没有认真回汪氏的话。郭朴一定要进人,凤鸾觉得自己也没有办法,虽然不怕郭朴,威慑依然在。

    公子,也不是个听汪氏话的人。

    马氏简直是面露不屑,她嘴角斜斜向下,好似汪氏从上辈子就欠她钱。凤鸾是惊讶、意外加上奇怪,往椅子前端坐坐,欠身子问:“三奶奶,你。听到什么,全告诉我。”

    “不是我听到什么,是我想到什么,少夫人,你是个绵软性子,今天就你和三奶奶我,再没有外人,你说说看,你是汪氏的对手吗?”马氏单刀直入,凤鸾一愣之下神色黯然,虽然没有回话,也胜似回话。

    马氏叹息点着头,一副未卜先知的模样:“我就知道,少夫人,你也不想房里再进人?”凤鸾呆住,再急急道:“我怎能干涉公子的喜好,婆婆要吩咐下来,我理当遵从。”周凤鸾三从学过,四德温习过,曲礼会背,还会看女论语。

    女子出嫁,夫主为大,郭朴又在凤鸾心中是一座大靠山,凤鸾辩解道:“我事事以公子为尊。”马氏眼珠子透着精明:“这就是了,我的话,少夫人听好,房里再没有别人,少夫人你处处弱汪氏少夫人一头,是个垫底的。以前曹氏少夫人在时,应该和这几时不一样?”

    凤鸾不得不点点头,房中有三个人时,虽然郭朴最看不透的就是曹氏,可曹氏自己能圆转,凤鸾不觉得时时直接和汪氏对上。

    “少夫人,三奶奶今天对你说的话,你可不能对别人说。”马氏敲打过,凤鸾肃然道:“那是当然,三奶奶你要信我,”她越想马氏的话越有理,再道:“您请说下去。”

    马氏故意装着自己若无其事的抚一把发角,见凤鸾只为这一个小动作等待的更有急色,才道:“三奶奶是过来人,吃的饭总比你多,见的人听得事儿也比你多。不怕你生气,公子是个男人,这男人的心性,你还记得那戏儿词上说的,最是喜新厌旧。大房手里又有,就这么一个独子,病重的时候还要娶三个,这我看着好许多,虽然还是不能起来,难道他就没有看一个人看厌的时候?”

    凤鸾心里重重被撞一下,把她心底里的话全撞出来。这一撞说不上疼说不上酸,却是百般难言的滋味儿在心头。

    这种疑惑,凤鸾也一直就有。曹氏去以后,凤鸾为她难过,又为她祈祷,没有想过再来不来人的事。

    汪氏找凤鸾说两个人拦着不必进人,凤鸾反而起疑心。她起身索性坐到三奶奶身边,对她低声急促地道:“您说得半点儿也不错,汪氏对我说不要再进人,三奶奶,我一听她就不怀好意。”

    “她压得住你,才说这话;要压不住你,巴不得有人和你斗一斗。”马氏见凤鸾入了港,心里不无得意,知道自己第一步走对了。

    见凤鸾颦眉不悦,马氏再添第二把火:“你不要看现在年青夫妻热火的很,过得几年大家嘴里没得话说,眼里就只看别人。郭家的一大分子钱,全是朴哥的,他就是不就人,难道没有人就他?”

    “是呀,”凤鸾又点头,汪氏和曹氏生得都美貌,为什么要嫁起不来的朴哥。那曹氏另有爱人,也被家人逼迫过来。为着哪一样,还不就是钱!

    而钱,在本城里来看,郭家是不缺钱的人家。

    马氏再来第三把火:“朴哥还年青,以后再好了,房里指不定要进三两个,少夫人,你如今正在宠爱头上,主意可不能打错。”到这里,马氏骨嘟着嘴又来上一句:“自打城外陪你走一遭,我觉得咱们有缘分,曹氏的事情出来吓我一跳,自她走后,我这心里呀,见天儿的为你打主意,只有神佛才知道。”

    “三奶奶!”凤鸾含着眼泪拉住她的手:“你有什么法子教我,我这一辈子忘不了你。”马氏装着畏缩一下:“我只是瞎想头。”

    凤鸾眸子泪水盈盈,再次恳求:“你是积年的老人家,求你给我出个法子。”她猛然想起来,三奶奶是钱的,急切间身上没有钱。她出门总跟人,钱都是丫头管着。卷起袖子现出手腕上一对莲花纹金钏,一把取下来往三奶奶手里塞,人当然并没有糊涂在首饰这一块上,只是道:“您知道我首饰都有数儿,又是出门不带钱的人,三奶奶帮我,暂时手中无钱相谢,这金钏押您这里,明天打发丫头送钱去给您。”

    再苦笑一笑:“这是在家里,不好问母亲伸手要钱。”凤鸾从成过亲,回家来是给钱,从不问顾氏要钱。

    三奶奶眼睛还是平视凤鸾,眼珠子往下瞧,一扫视间看出来这是上好赤金,在手里推来推去又沉甸甸,三奶奶心动不已,却道:“这是哪里话,我是一片好心为你,为着亲戚的情分,哪里要押你的金钏换钱。”

    “三奶奶,请您收着吧,要不是首饰都有数,我就送给您。”凤鸾见马氏推托,还怕她不肯说。她生长的家里,母亲只是一味的和气,不会教女儿这些。就是对汪氏,顾氏也只会说女儿:“好,就多说几句,不好,就少说几句,你是陪丈夫,不是陪她。”

    在郭家发生的事情,有一些凤鸾也没有对母亲说过。在别的地方上,凤鸾还是娇憨,有一些地方,早就成熟。

    马氏和凤鸾推来推去有几下,才勉强收下来,嘴里还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我怎么能收谢礼,哎,本来我心里犹豫怕说出来你要怪我,现在姑奶奶一定要谢,这不中听的话,我也得说出来。”

    “快说,”凤鸾提壶给马氏续茶。马氏这就不扭捏,接过茶认真地道:“少夫人仔细想想我的话,朴哥要是好得晚,恕我说这打嘴的话,他三年五年才好起来,这三年五年里,少夫人可就大了不少,当然你时时陪着,不好说朴哥图不图新鲜再寻两个,”

    凤鸾点一点头,忧愁全上来:“是这个话。”这些忧愁的话,凤鸾无处可说,如今有马氏,她尽情地吐露一回。

    马氏道:“少夫人现管着家,管家是个杂事儿,说不好,就怠慢朴哥,朴哥为解闷,有过少夫人这样娇滴滴的人儿陪过,再寻一个陪的也应当。”

    “是。”凤鸾愁容满面,只有这一个字。郭朴要不要人陪,只有陪过的凤鸾最知道。她再看马氏,马氏再道:“朴哥要是今年明年好起来,说好也好得很快,”郭朴能不能好,马氏也不清楚,不过她是这样说,凤鸾一样点头。

    “要是他好了,那可就威风凛凛,是将军呢,高头大马的,还有官印,他前年回来探亲一回,你是没见到,啧啧,人如龙马如玉,”马氏一不小心用错了话,凤鸾也听不出来,还是点头。

    三奶奶带着忧国忧民的心为周氏少夫人忧愁,一双平时有些吊眼梢的精明眼睛中全是担忧,就差掉几滴子泪水出来,少夫人也不喊了,直接道:“我的侄儿媳妇呀,到那时候,怎么没有几个人家来寻他,不是生得像西施,也会生得像娘娘庙塑的玉女,你到时候,又站哪里?”

    凤鸾心中一痛,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她心中痛的,是想像郭朴身边另有别人不要凤鸾,就像郭朴病重时说凤鸾你走吧,再嫁良人,凤鸾要悲呼:“怎么独不要我?”

    凤鸾的心,早就被郭朴打动,不计较他以后好不好,只想陪着他。

    “我的少夫人,”马氏三奶奶总算挤出泪眼汪汪,这又不称呼凤鸾是侄儿媳妇,双手握住凤鸾的手,手上还握着凤鸾的金钏,马氏和凤鸾泪眼相对,执手相看,马氏泣道:“我为你好,特地跑来告诉你,当断要断,不断要乱!”

    凤鸾感激涕零地问:“怎么个断法?”马氏对着地面上沉沉看一眼,再抬头是毅然决然,仿佛她为凤鸾下了一个决心:“男人三妻四妾是少不了,你只看县太爷邱大人就知道,他官还没有朴哥大,今年又多了一个通房丫头。”

    这件事情,凤鸾也略有耳闻,忙更用力点点头,恳切诚恳地盯着三奶奶,马氏见火候已到,徐徐说出来:“我也出外去,也往省里会过那些当家的夫人,贤惠的,主动给丈夫纳妾,少夫人,你亲手调理出两个人给公子,公子能不感激你,这后面得宠的人能不感激你,亲戚们知道能不感激你,这全城的人,都要翘拇指,说你是个贤惠大度的人呢。”

    “哦。”凤鸾眸子幽深,垂下头想一想,又问马氏:“哪里找这合适的人?”还会感激自己?

    马氏扯过衣襟来擦眼泪:“你要真的找不到,三奶奶帮你寻两个,保管又听话又乖巧,收在你房里,只和你一心,不会和汪氏少夫人一心。”再加上一句:“不是她寻来的,肯定不和她一心。对了!”

    她啊呀一声,凤鸾一惊:“又有什么?”马氏苦大仇深地道:“那汪氏让你和她拦住人,她会有这么好?指不定,”

    话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凤鸾已经有了意识,惊道:“是了,她一定是哄住我,自己去给公子寻人。这个人!”

    凤鸾千恨万恨,要说汪氏有没有给郭朴弄人的心,看她以前有一时总把丫头往房里塞就知道!凤鸾都当面嘲讽过汪氏:“陪公子的,只怕是你的丫头!”

    想起前情,勾起凤鸾的后恨与新仇。她咬着牙气怔住,骂道:“我说呢,她怎么这么好?”脑子里忽然反应过来,凤鸾问三奶奶:“亲戚们为什么不喜欢汪氏?”

    “大家伙儿有银钱来往,谁也不喜欢谁。”马氏冷不防凤鸾聪明的又问一句,还是打岔过去。凤鸾只气去了,就没有再接着问。

    房外的光阴一刻地过去,顾氏来看几回,兰枝见无事不用使唤她,全交给顾氏的丫头,她不顾天暑地热,又跑去盯七巧。桂枝也不回来,来安也不回来,只有顾氏来来回回地看,见房门总是紧闭,还挺喜欢,凤鸾自管家,郭家的亲戚们也赶着来说悄悄话。

    这七房里的三奶奶马氏,当初可是想塞自己的人给女婿,现在凤鸾得了意管了家,她也要赶着来看。

    顾氏不惊动,只拍一拍门带笑问:“凤鸾,茶水要不要添?”里面回一声不要,顾氏喜颠颠的再走开。

    直到花蔫蔫的,石子路上绢鞋踩上去滚烫,才见三奶奶一个人过来。顾氏和丫头在树荫下凉快,忙招呼一声:“三奶奶,多坐会儿。”

    “不了,我家去。”马氏面上泪痕全不见,是笑呵呵地摆着手。见她快走到大门上,送她的顾氏想起来喊丫头:“井里冰的西瓜,沙甜,快捞一个给三奶奶带回去吃。”

    丫头答应着去井边儿上捞,马氏原本要走,脚步儿放慢等着。离门只有两步路远,再慢也走到大门内,马氏不急着走,听顾氏拘留,站着和她说话,全是奉承中听的。

    “这灾星去了,以后全是福星在。去年你们家有事,今年怎么样,过去了就好。以后呀,姑奶奶好好孝敬您。”马氏说的话,让顾氏乐开了花,也奉承三奶奶几句:“凤鸾小呢,不懂事的地方多,这她管上家,以后还要三奶奶多提点她。”

    说着话,丫头抱着**的西瓜过来,顾氏嗔怪丫头:“怎么不擦一擦?”丫头方笑:“怕三奶奶走了。”马氏已经接在手上,掂一掂挺重笑道:“不用客气,我也不客气,我这就拿回家去。”

    顾氏送她到大门上:“再来啊,记得再来。”等马氏的身影走远,顾氏让丫头关门,自己嘀咕道:“这么多的亲戚,可够凤鸾受的。”

    马氏抱着个西瓜,怀里还揣着凤鸾的一副金钏。金钏再怎么样没有西瓜重,可马氏还是觉得怀里的重,手上的轻,拿捏着身子捧着西瓜去回家。

    她的女儿如意儿来接,扑哧笑道:“咱们家几时买不起西瓜,您这是哪里寻的一个?”马氏也笑,伸手抚自己被弄湿的衣服:“你怎么知道是寻的?”

    “不是寻的,怎么**的,这明明是谁家在井水里浸的您拿回来了,要是卖西瓜,他弄上一车水,您还会买?”如意儿说过,马氏笑道:“看你机灵吧,明年到你婆家去,你也这么机灵说话,只讨一顿打!”

    如意儿还是嘻笑着:“她打了我,我回来告诉您。”马氏笑道:“我说我不管。”母女两个人正说话,如意儿想起来:“才刚十一房的大爷二爷等您半天,您去哪儿呆了半天,还拿人家一个西瓜?”

    外面响起来喊声:“三嫂,你在家里吗?”十一房里的郭氏兄弟郭有铭和郭有铮话到人到,木门是马氏回来时虚掩着没关好“伊呀”一声过,郭氏兄弟走进来。

    马氏故意皱眉:“这天热,你们不在家里找凉快?”郭有铭额头上汗锃亮,带着火气道:“哪里还坐得住?”郭有铮跟上哥哥,阴阳怪气地道;“三嫂,你想撇下我是不是?”

    “带上你们有什么好?”马氏摔下这一句,转身往里面去。不用她让客,郭氏兄弟自然跟来。房中不客气寻就着门口顶风的椅子坐下,兄弟齐声问马氏:“你到底想怎么样?”马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想怎么样?我要问你们俩个想怎么样?”

    桌子上摸着自己的水烟来吸着,马氏冷笑不说话。

    如意儿切西瓜送来:“大爷二爷吃西瓜。”跑着找马氏一身是汗的兄弟两人眼睛一亮,一手一块拿过来,郭有铭先就是一口咬去西瓜尖儿,边嚼边道:“三嫂,我们的意思,这一次大家联手。”

    “吭,吭,吭,”郭有铮大声咳起来,如意儿掩口笑往外走:“我这不是送西瓜来的,我这就走。”

    郭有铭在后面吆喝一声:“好好绣你的嫁妆,天热也别偷懒啊。”马氏笑骂:“你们这当叔叔的,这是什么话!”

    “三嫂,你笑了,嘿,你笑了就好。”郭氏兄弟一起涎着脸,马氏沉下脸:“说吧,有话别掖着。”

    郭有铭闷头只吃,郭有铮抢到话头:“三嫂,你难道还不知道,汪家的那个女儿在咱们家当家,大家伙儿全看不惯。”

    马氏故意道:“朴哥这身子不活一百岁,也活九十岁,他在,那是他媳妇儿。”郭有铮一针见血地道:“朴哥能活一千岁,他就是站不起来。”

    “活一千岁的那不是人啊,”郭有铭插了一句。

    三个人六只眼睛瞪着,郭有铭把手中西瓜皮放下,慢条斯理地道:“朴哥一天不和姓汪的圆房,姓汪的就不是咱们郭家人。”

    “她算什么!每天在铺子里指三喝四,好似当家奶奶!朴哥没睡过她,她不过就是请来的一个好管事!”郭有铮再这样骂,马氏一动不动,水烟吸得呼噜噜响,只是听他们说。

    水烟响声中,郭氏兄弟一人接一句地骂,马氏只是听。郭氏兄弟骂累了,马氏才漫不经心地接口:“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啊,三嫂,你这是装糊涂,你这是装不知道,你这是哎,三嫂,你又要吃独食了是吧?”郭有铭说着,马氏还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道:“我吃独食了,你们要怎么样吧?”

    郭氏兄弟一起叫起来:“三嫂,有钱大家一起赚!”马氏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点着他们:“有钱和你们一起赚,败家子儿,我都想装不认识你们!是你们,先对姓汪的低下头,自己装孙子把铺子让出来,害得我们不得不让姓汪的一步。我自己的的铺子,我自己管着舒服,如今要听姓汪的指指点点,全是你们兄弟害的!”

    “哎呀,三嫂,这话是怎么说,她厉害,大房里大嫂让她管事儿,大房里老爷子相信她,大房里朴哥也向着她,大房里三嫂,你有能耐去大房里说,别和我们兄弟撒火儿,我们兄弟可是来帮着你成、事、的!”郭有铭是这样说。

    马氏皮笑肉不笑:“要你们成什么事儿?”郭有铮把哥哥一推,自己开了口,是小心谄媚地半伏下身子:“这不是曹氏走了,是不是空一个窝儿出来。当初我就劝朴哥不要找三个,三个,这不是三个臭皮匠出一个诸葛亮,三个人走路要出一个师傅,三个人里头,肯定有一个脏的臭的,三嫂您说说看,我这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郭有铭插一句:“还有我的一片好心呐,”郭有铮改口,重新变换面上的戚戚之色:“我们哥儿俩这一片好心,”

    “还好心,原本就是驴肝肺!”马氏干脆给他们来上一句,再稳坐着斜着眼睛等他们说道。郭有铮闭嘴,郭有铭上来:“这么着说吧,三嫂,咱们是亲戚,平时你帮我一把,我们兄弟也帮过你一把,你有时候上货,三哥不在家的时候,没了男人,你是不是要寻我们兄弟?”

    马氏往地上呸了一口,把郭有铮这混帐话打断,郭有铮没觉察自己话不对,带上语重心长继续道:“亲戚们之间,要互相帮把手儿,朴哥现在起不来,怎么办呢,我们兄弟帮忙啊。”

    “你们兄弟找姓汪的帮忙去吧,”马氏嘿嘿一乐,郭有铮往地上“呸呸”几声:“这是胡说啊,三嫂,明说吧,朴哥肯定还要再进人,不能再让他找那脏的臭的,姓汪的不是好东西,周家的女儿现在也管上家,可见不管原来多好,进到朴哥房里眼睛都只看钱。”

    用手把胸脯一拍:“你,我们兄弟,要为朴哥寻一个!”

    他雄纠纠气昂昂站着,郭有铭满意的看着,再看马氏,不错眼睛的瞅着,嘴里“呼噜噜”只有水烟响声。

    有一时很寂静,没有人说话。郭有铮慢慢放下自己拍胸脯的手,郭有铭也露出惶恐不安。马氏总算不再抽水烟,慢慢抬起头,慢慢把水烟放在桌子上。忽然跳起来,扑到炕上拿起扫炕的扫帚,对着这兄弟两个人挥舞过去:“走,都出去!”

    如意儿听到响动从自己房里伸头,见十一房里的大爷二爷两个人抱头乱跳着,被打出来,还试图反抗:“哎哟,三嫂,你疯了?”

    “三嫂,好男不和女人斗,真打你不是我对手,哎哎,你看着三哥,也不能打他的兄弟!”

    马氏把郭氏兄弟撵出门外,把大门插上,才拎着扫帚喃喃回来:“老娘跑好的腿儿,要你们来捡现成的!”

    如意儿笑嘻嘻把头缩回房中去。

    马氏离开周家是下午正热的时候,她才走没一会儿,满头大汗的长平过来接凤鸾,顾氏从来喜欢:“快走吧,回去别贪凉,让公子别贪凉。”

    “我会给他盖的,”凤鸾在母亲面前,又要撒娇。顾氏打心眼儿笑出来,还要打趣女儿:“你给他盖?你自己盖好就不错。”

    凤鸾噘高嘴上轿子里,顾氏忽然想起来,钻到女儿轿子里,身子在外,紧张兮兮地道;“有句要紧话儿忘了对你说,你听完我说话。”

    凤鸾刚眨一眨眼,顾氏又钻出来对长平一个笑脸儿:“我再交待几句,她憨呢。”长平笑嘻嘻退后几步,让轿夫们也退后。

    顾氏对凤鸾极为认真的交待着:“你现在能管家,我心里真喜欢,有一件事,你千万记住,才是我的好女儿。”

    “我一直是好女儿。”凤鸾笑眯眯。顾氏也笑,又打断凤鸾这笑,很严肃地道:“你公公婆婆相信你,才让你管家,你手里要紧着些儿,不要放私,不要乱收人东西,你又不缺钱,又拿回来的那一千两银子,真的是公子给你的?”

    凤鸾鼻子快要朝天:“当然。”再对母亲喜滋滋:“母亲,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说,我呀,再不是卖身的了。”

    “啊,那你是什么?”顾氏心里一紧,一把握住凤鸾的手,凤鸾哎哟一声,更要噘嘴:“人家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她调皮地挤一挤眼睛:“公子说我病中侍候的好,把卖身契给了我,又给了那一千两银子,后来我说还他,他说留着买糖吃。”

    到这里凤鸾笑得开心之极,郭朴说的原话是:“买糖人儿吃吧,再不会有人抢你的。”被凤鸾一顿抢白:“人家不提,全是你提。”郭朴才作罢。

    顾氏明明开心,却道:“一千两银子买糖吃,哼,你如今了不起,听着女儿,要好好的当家,不要看人家一点儿好处就把你公公婆婆和公子的好忘了,只顾着徇私情,那就没脸!”

    凤鸾眼眶湿润了,母亲最疼自己,今天殷殷絮叨,而且还沉下脸表示她的话要在乎。她取出帕子在手上,给顾氏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娇声道:“人家全知道,不用交待。”

    “寻常我不交待你,女儿,咱们没有钱,可咱们有良心,你说你,成过亲真出息,你父亲回来,指不定多喜欢,要让他回来听到你乖乖的坐在当家少夫人位置上,不要一会儿上来一会儿又下去”顾氏絮絮叨叨,轿子里闷热,凤鸾也微笑听着。

    总算顾氏说完,站到一旁看着女儿轿子起身,一摸身上衣服,全都汗透。

    凤鸾回家,郭夫人照就不在,回房拜郭朴。竹帘子一打开,就见到郭朴眼睛里透出喜欢:“快来,热不热,给你留着凉的东西。”

    让人送上银耳绿豆,全是凉的。又有四碟子蜜饯,郭朴道:“才从京里买回来,京里的蜜饯,就是好吃的多。”

    这是去京里安铺子的人回来,顺道儿带的吃的,全是凤鸾爱吃的。凤鸾手捧着放冰银耳汤的碗,笑盈盈坐在郭朴身边,见他笑语殷殷,三奶奶的话莫明上了心头。

    要是公子以后只对别人笑,凤鸾可怎么办?以前到这种时候,凤鸾会想着自己有傍身的钱就行。现在卖身契也还了,手里又有数千两银子,新的忧愁上到凤鸾心里,她一口银耳汤往嘴里送,因为心不在蔫,险些灌到脖子里。

    郭朴大乐:“天太热,晒成小傻子。”凤鸾撒娇道:“你巴不得我成小傻子,就不用溥衍了是不是?”

    “这是什么话,你一直小傻子,不是一直疼着你。”郭朴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凤鸾撒娇出来的话。

    让人打水,催着凤鸾:“去洗一洗就凉快,我让人换新鲜的冰来,只是你别又坐到冰旁边,到底还是寒气浸人。”

    凤鸾得到这么多抚慰的话,笑着去洗过换衣服回来。让她管家也没有一下子全给她,也让凤鸾有个歇息玩的时候。

    让人搬着小炕桌在郭朴床前,摆上颜料碟子,凤鸾提笔坐在小杌子上:“我画今天的花给你看,荷花开得笔直,我要掐给你,又想着家里原本有花。”

    不一会儿画得,郭朴调侃她:“还是荷花?从天热你见天儿只画这个,快画别的,我要看春花。秋菊也行,腊梅就算了吧。总看一样,难道不生厌?”

    凤鸾惊住,面上茫然对着郭朴看,郭朴微笑问她:“生气了?这么看着我?”凤鸾摇一摇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有三奶奶的几句话:“男人心性,再好也有看厌的时候。”

    “凤鸾,你怎么了?”郭朴柔声相问,看出来不对。凤鸾垂下头说出来:“你看多了我,会不会生厌?”

    郭朴大吃一惊,转思母亲说过亲戚们要为自己再说人,寻思着凤鸾听到什么,更是温柔来关切她:“胡说!是你看厌了我?”

    “不!不会!”凤鸾三两根雪白如白玉雕成的手指按住郭朴的唇,低声道:“花会看厌,人也会厌的吧?”

    郭朴失笑,明白是自己的话让凤鸾多了心,他温柔款款的道:“这一辈子都看不够凤鸾,这一辈子只要凤鸾陪着。”

    凤鸾乌黑的眸子深起来:“要是你想有别人,”她下面想说,也别太冷落我。见郭朴在手指下亲一口,含笑不让她说下去:“不会,你相信我,我天天担心凤鸾不要我,天天担心凤鸾有一天不喜欢我。”

    “我不会!”凤鸾生起这句话的气来,把手指收回来提笔,闷声不响画自己的。郭朴在旁边解释:“不让你画荷花,是我不喜欢。夏天热,从母亲到你到小子们,都不让我出去,凤鸾,你画春花和秋菊吧,这两种花开,我可以陪你去看。”

    凤鸾马上欢喜无限,面上自然有了陶陶然,似嗔似喜地扫过来一眼,乌眸如乌木却又晶亮,如宝石却更夺魂,郭朴怦然心动,低低道:“舍了我半天不陪,再亲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