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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十一层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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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揍到他满地打滚,杀猪一般嚎叫才行!”金甲猴人又重重地补了一句。

    徐恪一听那金甲猴人的要求,顿时哭笑不得,他心道你与我二弟有多大的仇怨啊,至于还要我揍得他如杀猪一般?他本就是错投了一个猪身,揍得他如杀猪一般,是要将他毒打到何种程度?

    但此时,他急于上楼,只得匆忙应允道:

    “好好好!等我出了神王阁,一定照做!”

    “还有!那夯货贪吃又懒睡,实在一无所用!他两只肥大的猪耳朵,你需得将它割了下来,放油锅里煎炸一番后,再拿来给俺老孙下酒喝!”金甲猴人又道,言语间还颇有些愤愤不平。

    “这个……不好吧?”徐恪挠了挠他的额头,一时间却没有答应。他心道就算我假装应允,但这个“割耳朵煎炸了下酒喝”的要求,也太过分了吧?这我可做不到!

    “哈哈哈!”金甲猴人忽然笑道:“瞧不出,你跟那贪吃的夯货倒还有些交情!也罢!你不割他的猪耳朵也行,但需拧住他的耳朵,如此这般……至少半个时辰!”金甲猴人一边说,一边右手作势,恍若他已经紧紧地扭住了朱无能的大耳,左右拧动,旋转不休。

    徐恪眼见金甲猴人那一番“扭耳朵”的模样,虽是虚以比划,但也看得眉头微蹙。

    “好吧!我……尽力,尽力就是!”徐恪嗫嚅道。

    “你可记住喽,到时候切勿手下留情!俺老孙……去也!”只听那金甲猴人呼喝了一声,身影也渐渐消逝不见。

    “终于走了!”徐恪心中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身旁的浮云,只见仅剩下的一尺白云也在缓缓地降落,乃至最后全部散去,露出了脚下那宽广而坚实的大地……

    “俺老孙来也!”金甲猴人又不知从哪一片云雾中冒了出来,这一次,他换了一副笑嘻嘻地神情,左手一把揪住了徐恪的衣领,右手又挠了挠自己的前额,问道:

    “听说,你是一个五品的百户?”

    “以前是,如今不是了!”

    “百户老弟,你会喝酒么?”

    “会喝一点……”

    “甚好!俺老孙的日子过得实在无聊,不如,你陪我到里面去喝几杯酒,如何?”

    若换了平时,徐恪只要有朋友邀他喝酒,他定然来者不拒。只不过,如今他急着上楼,哪里还有心思去陪那金甲猴人饮酒?

    “这个……猴兄,多承你一片美意,只是今日徐某还有要事在身,不如下一回,在下定会陪猴兄喝上一个大醉方休!”徐恪拱手为礼道。

    “你急什么!这一座楼里,时间之水永留不动,无论你何时出阁,都是进阁之时。你且陪我喝上它三天三夜的美酒,再上楼亦不迟嘛!”不知怎么地,那金甲猴人此时对于徐恪忽然来了兴趣,非但极力邀他饮酒,言语口吻也都变得异常热情了起来。

    “这……”徐恪不禁面露难色。

    “我说……百户老弟,我请你喝的可不是人间凡酒,每一壶都是天宫中的玉液琼浆啊!那些仙酒……喝一口提神醒脑,喝两口病患不扰,喝三口长生不老!你……真的不想喝吗?”金甲猴人盯着徐恪,他又挠了挠额头,兀自笑意吟吟地问道。

    “呃……还是下一回再喝吧!”徐恪心道,虽说这神王阁中,时间永远静止不动,但胡姐姐却还在那一头苦等,我若能早一日见到白老阁主,便是早一日让胡姐姐安心。

    “无趣,无趣!实在无趣得紧!”那金甲猴人忽然转身,晃晃悠悠地大步前行,未几他清瘦的身影便渐渐消逝,只留下他一声长叹,在身后传来:

    “你功夫这么差,为人还这般无趣……怪不得,你只能做一个五品的百户!可惜了你这一身好皮囊啊!”

    徐恪摇了摇头,他心中想,你说的什么“玉液仙浆”,喝一口提神醒脑,喝两口病患不扰,喝三口就能长生不老。若果真如此的话,世上凡人每一个都随便喝上几口,就能不死不灭,那人间岂不是全乱套了?这样的胡话我如何能信!与其陪你无聊喝酒,还不如我早早上去!

    他再俯身查看脚下的地面,这时,所有浮云尽皆散去,地面上忽然现出一条长长的甬道。那甬道,从浮云楼下,一直往南面延伸,好似曲曲折折、无边无际……

    “这大约便是出去的路径了!”徐恪心中略一思忖,便走上了那条一眼望不到边的甬道。他只见那甬道蜿蜒回环,忽而往左、忽而往右,忽而往前,忽而向后,方向极其杂乱,若不是上面的浮云尽皆退散,委实不知该如何寻找。

    既然身在此阁毫无疲累之感,徐恪便暗运真气,脚下加劲,他双脚迈动,依照甬道的方向,如飞奔行……

    没有了浮云的遮掩,徐恪依着甬道的路径,大约奔行了六个时辰,终于,这条长长的甬道被他走到了尽头。

    甬道的尽头却是一排悬崖,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路径。

    徐恪在悬崖边来回走了几十里,他见没有路径往上,便把心一横,索性往下走到悬崖之底去。

    徐恪见那绝壁不算太陡,便施展轻功,双手紧紧抓住峭壁上的巨石,缓缓地往下滑行。未料,他滑行至中途,蓦地脚下一空,整个人便直直坠落了下去……

    “玩了!看来,我又得回到第一层阁……”徐恪暗叹一声,双眼一闭,等待回至第一层阁后,再与那水月老人聊一会儿天。

    不料,只听得“噗通”一声,徐恪便已跌落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这一次,他却没有回到第一层阁。

    徐恪睁开眼,只见周围无穷无尽,全是海水。他再回头望,也早就看不见什么悬崖峭壁。海水不时漫卷而来,将他推上潮头又复落下,落下之后又复卷起,他就这样随着海浪的起伏,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无休无止……

    徐恪忽见自己置身于一片茫茫大海,一时不禁惊诧不已:

    “刚刚还是大片的浮云,怎么一转眼又跌落到了大海之中?”

    “这里是何地?还是神王阁中么?”

    “我一直未曾见到白老阁主,自然还是身在阁中,那么,我此时应当已在十一层阁。难道,这十一层阁竟然是一片茫茫大海?”

    “看来,此地与那浮云楼一样,也不过是一片幻境。然而,我该如何才能‘游’出这一片幻境呢?”

    徐恪想到了一个“游”字,便奋力挥动双手,双脚配合,在大海中劈波斩浪而前。

    不过,他很快就已气馁,只因这一片大海,前后都是无尽的海水,任你拼了命地游动,却又该游向哪里?

    徐恪此时的感觉,比之先前在浮云楼中还要绝望。只因在先前的那一层阁,就算他一时找不到方向,好歹脚下还是坚实的大地,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席地而眠。可如今,他身处于茫茫大海之中,一眼望去,周围全是海水,他浑身衣衫早已尽湿,无处落地、无处取暖,连一个停住自己身子的地方都找不到,更不用说,随意地席地而眠了……

    他只得随意地漂浮于  大海之上,任凭海水将自己推得一会儿向东,又一会儿向西,好在,他自小生长于江南水乡,水性一向极好,他就这么随波浮沉与大海之上,虽然偶尔会口中灌入一些海水,但也无甚大碍。

    海面无风,海水也不太冷,徐恪在海浪的起伏中茫然不知所往,到后来,他不觉有些倦怠,竟渐渐地在海水的不断涌动中睡着了。

    ……

    他不知道自己在大海中漂浮了多久,忽然前额被一个硬物重重地撞了一下,他随即惊醒。

    醒来时,他却见自己已躺在一处沙滩上,周围海浪声声,头上阳光耀眼。那将他撞醒的“硬物”正靠在自己的头边,他拿起“硬物”仔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自己手中拿的是一个又圆又大的椰子。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好像是一处海岛……”徐恪用力揉了揉双眼,努力适应沙滩上刺眼的光芒。他向四周望了望,心里还是有些迷茫。

    “难道……这里就是碧波岛,好像也不是啊!”

    徐恪缓缓从沙滩上起身,却忽听头顶“吱吱”一响,他仰头一看,只见一只赤尻马猴怪叫了一声,从一颗巨大的椰子树上跃了开去。

    “原来是你这猴妖搞鬼!”徐恪抬脚便向那只红屁股的大马猴纵身追去。

    不知怎地,他竟将那只赤尻马猴当作了先前戏弄他的金甲猴人。

    在金甲猴人面前,他宛若一个三岁孩童一般毫无战力,如今,他又遇上了一只顽皮的猴子。那赤尻马猴竟也同那金甲猴一样,用一只椰子来存心戏耍于他,他心中顿时来气,自然,先前丢失的颜面,此时也定要从那只泼猴身上找回……

    未曾想,徐恪跟着那只赤尻马猴上蹿下跳,由于不识路径,几次峰回路转之后,他眼前便失去了马猴的踪影。

    徐恪挠了挠自己的额头,正感仿徨无计之时,却忽见前方一块方形的巨石上,正端坐着一位黄袍老者。

    徐恪见那一身黄袍的老者,依稀就是浮云楼中,送了自己一句话的那人,心中不禁大奇。

    难道,这人又是那位几十年后的自己?他先前送了我一句话,兀自觉得不够,还要再来叮嘱于我?那么……照此看来,难道说,这里还是在浮云楼中?

    一想起自己或许还是在浮云楼中,他心里就难免有些失望。

    这时,他忽见那黄袍老者正在向他招手,嘴里好似在唤他过去。当下,他再不犹豫,只得举步往前……

    “陛下!怎地是你?”

    待到他终于走到离老者不远处,看清了老者的真实面目之后,立时不由得惊呼道。

    只见那老者,宽额高鼻,剑眉龙睛,面目英朗、气宇轩昂,他头戴一顶嵌玉银冠,穿着一身衮服,端坐于方石之上,神态不怒自威。徐恪看得清清楚楚,他正是当今天子李重盛。

    此时的李重盛,满脸紫气,光彩夺目,头发只是略略有些斑白而已,年纪看上去只不过五旬有余。

    “微臣参见陛下!”徐恪见皇帝在此,急忙躬身向他行礼,口中的说辞居然依旧是往常面圣之语。

    这一次,徐恪再没有认错,眼前的老者是真真的皇帝无疑,只不过,看他样貌,仿佛是二十余年前的李重盛。

    不过,奇怪的是,眼前的李重盛对徐恪的行礼参见却视若未见,他依旧在向徐恪身后招手,脸上竟而露出了如春风般的笑容。

    “咦?陛下怎么好似见不到我?”徐恪心中顿觉疑惑,他转身向自己身后望去,却见一位紫衫女子,正袅袅婷婷地向自己走来。

    只见那紫衫女子容貌端庄俏丽,气质婉约从容,年纪大约二十挂零,此际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她双眸中尽是如春花般的灿然微笑,一边走,一边还在向自己不断招手……

    “敢问这位姑娘贵姓芳名?你认得我么?”徐恪见那位紫衫女子对自己如此殷勤招手,连忙向那女子拱手为礼,也微笑着问道。

    不料,那紫衫女子却径直“穿过”了自己,走到了李重盛的身边,弯腰一坐,一下子就倚在了李重盛的怀中。

    徐恪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心中一番思忖,好像找到了答案。

    看这情形,陛下与那女子,好似都看不到我。难道说,我在这一座海岛上,竟成了一个隐形之人?

    徐恪再次走到李重盛的身边,对皇帝用力挥了挥手,大声说道:“微臣徐恪,参见陛下!陛下能见到我吗?”

    “陛下,陛下?”

    无论徐恪如何呼喊,身前的两人都是毫无反应,此际,皇帝与紫衫女子正双双坐在巨石上,遥望海潮,相谈正欢。

    徐恪暗自心想,看来,自己在此地真的成了一个隐形之人,又或者,此时眼前所见,依然都是幻象?

    徐恪又走到那紫衫女子身前,他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见她长眉弯弯,星眸灿灿,脸上尽是一派温婉慈和的笑容,他忽然觉得这位女子的面貌是如此地亲切,仿佛与她早就在哪里见过。

    只过了片刻,李重盛就挽着紫衫女子的小手,两人向海边走去,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长长地映在了沙滩上,一直延伸到了海边。远处,海浪起伏拍打,发出一阵阵欢畅的波涛涌动之声,仿佛在为两人抚掌欢歌……

    徐恪也随之望向大海,他忽然记起,在胡依依的那个美梦中,他就是身处于  大海边的碧波岛上,与胡依依、怡清、慕容嫣、姚子贝日日为伴。在当时的那个梦境里,他居然有一天会感到无比地厌倦,一心只想离开那一个梦境。然而此刻,若能让他过上如梦境一般的生活,他情愿拿他生命里的全部去换!

    “咳!胡姐姐、清妹、嫣儿、小贝,你们此时人在哪里?你们过得怎样了?你们可知道……我多想回到胡姐姐的那个大梦中,从此不再醒来!”

    徐恪眼望大海,回想前事,不觉忧思缱绻,眼中竟而渐渐的有些湿润了。

    这时,他扭头一望,顿感奇怪,先前的李重盛与紫衫女子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咦?他们刚刚还在沙滩上呀!”徐恪往海边又走了过去,直至在沙滩上来回走了十余里,依旧未见任何人的身影。他心里虽感疑惑,但一想到在神王阁里,所有奇异之事都有可能,当下便也见怪不怪……

    渐渐地,日已西斜,黄昏来临。徐恪在海边走了无数个来回,他心中又升起一阵百无聊赖,索性躺倒在沙滩上,不到片刻,又昏昏睡了过去。

    ……

    忽然,徐恪前额又被一个“硬物”碰撞了一下,他立时惊醒起身,只见将他砸醒的那一个“硬物”依然是一个又圆又大的椰子。徐恪忍不住又怒又笑,不用说,用椰子来砸他的那位,必又是那一头赤尻马猴了。

    徐恪抬头一望,果不其然,树上闻得一阵“吱吱”声响,一只赤尻马猴已远远地跳了开去。

    徐恪急忙一个纵身,便向那只大马猴疾速扑去,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逮到那只泼猴,问问他,为何来时时戏弄于自己?

    这时,已是半夜,天上一轮圆月皎皎,月色投射在沙滩上,染得海边一片银白之色。徐恪提气直追,循着马猴的叫声,一直奔行不停。

    那赤尻马猴奔行甚疾,无论徐恪如何提气直追,始终与它相差十余步。待得徐恪追赶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前方出现了几间屋子,屋子里隐约透着亮光。

    徐恪便只是顿了一顿,那赤尻马猴就已不见了踪影。徐恪只得凝神望向屋中,只见屋子里坐着一位紫衫女子,恰正是他白日里,在海边沙滩上所见的那位女子。

    徐恪此时却并未见李重盛现身,他见屋子里只有紫衫女子一人,不由得心下有些奇怪,便缓缓向那间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