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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障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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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贴的很近, 言卿的泪水谢识衣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身形微微一僵,在黑暗中有些无措,轻轻地结束这?个吻。唇瓣分离, 这?个开端来势汹汹的吻却在温柔中结束。

    言卿现在有些喘不过?气来,双手紧紧抓着谢识衣的肩膀,慢慢平缓气息。

    缓着缓着忽然笑出声来。

    谢识衣垂眸,正在用指腹轻轻地去擦拭他?的泪痕。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内敛的人,只是因为琉璃心的缘故从小到大很少在意过?什么事。掌权仙盟这?一百年,看?遍了鲜血看?遍了眼泪看?遍了分离, 第?一次体会世间情爱, 才知心疼是什么滋味。

    言卿哭了。

    谢识衣贴着他?的脖颈的手往下,缓缓地在他?背上轻抚,他?不知道?言卿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可能?有些积郁,终要发?泄。

    言卿脸上还有些潮红,眼睛被?泪洗过?也亮晶晶的, 抬头笑问:“谢识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喜欢你的?”

    谢识衣说:“今天。”

    这?把言卿彻底整懵了:“啊?”

    今天才知道???

    谢识衣说:“惊鸿十?五年猜过?,后面觉得自己猜错了, 就不敢再猜了。”

    言卿听完他?的话, 终于彻底明白了谢识衣在汀澜秘境那句“没猜错”,一时间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叹。所以谢识衣什么都看?出来了,也不敢去推导正确答案?

    冰雪琉璃心竟然也有这?样犹豫不定的时候?怪不得每一次的暧昧都那么若即若离,每一次的试探也从来点?到即止。

    言卿手指抓着他?的肩膀,偏头闷声笑了半天,心中的郁气惶恐烟消云散,转过?身桃花眼中涌现出浓浓的光彩来, 他?趁谢识衣不备,模仿着他?刚才的动作,掰着他?的肩膀,靠近吻在了谢识衣的唇上。

    一吻动全?身。

    谢识衣微愣,墨发?垂落雪白脸侧,睫毛颤抖,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震惊的神色。

    言卿觉得他?这?样子好玩,起?身又去亲了下,笑着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幺幺。”

    其实他?小时候就喜欢逗谢识衣,只是很少有成功的时候。最后的结局不是自己被?气得咬牙切齿,就是两人互相冷嘲热讽你来我往。

    想看?谢识衣失态几乎不可能?。因为谢识衣的性格冷漠,却跟纯情木讷无关,与之相反,谢识衣了然情爱洞察世故,只是外冷内更冷风雪不侵罢了。

    谢识衣只做理智中的事、只按自己的计划行走,不会对计划之外的人或事生出一丝半点?好奇心。

    没想到,小时候绞尽脑汁都做不到的事,现在轻而易举做到了。

    言卿借着蝴蝶冰蓝的光,看?着谢识衣出神发?愣的表情。见他?背脊挺拔好似雪中竹,神情少了那种遥远的锋冷,因为样貌出众,真的就像是名门世家?冰清玉洁的“大小姐”。

    言卿心里更是乐开花,又亲了一次,说:“幺幺。”想了想,他?又换了个称呼,说:“夫人。”

    “是的了。”言卿忍笑地伸出手,撩起?谢识衣鬓边的一缕头发?,青丝冰凉落在指间,说:“我忽然想了起?来,当初早在十?方城你就已经被?我金屋藏娇,封为少城主夫人了。”

    “七公公是媒人、百城城主是宾客。你还喝了我的交杯酒。幺幺,你这?可不能?不认账啊。”

    现在再去回想十?方城的重逢,才发?觉彼此间的暗潮汹涌,只是那时他?们都不知情。

    城门之前,谢识衣走过?青烟雾障朝他?走近;灯火惶惶,满座豺狼里他?含笑将酒盏递到他?眼前。

    红莲之榭白骨响动的声音如十?五岁的檐下铃。

    原来那天早上,右眼跳的真的是好姻缘。

    言卿心中清爽明朗,一下子笑起?来:“嗯,夫人,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谢识衣看?着自己被?他?把玩在手中的头发?,也没有扯出来,只是淡淡道?:“你欠我的不止于此。”

    言卿:“嗯?”

    谢识衣抬眸,当初似落雪玉溅的眼眸,如今情//欲翻涌,他?平静说:“交杯酒之后,是洞房花烛,夫君。”

    洞房花烛?

    为什么谢识衣喊夫君,不好意思的是他??!

    言卿只感?觉一股热潮自脸颊飞速上升,火速燃烧到耳朵,他?卡在喉咙里的调笑咽下去。

    “我……”卡壳半天,言卿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只能?讪笑着转移话题:“我觉得这?事急不得,我还没准备好。而且你现在受了重伤,我舍不得。”

    谢识衣奇怪地看?他?一眼,转过?头,也没说什么。

    竹筏下的水流渐急,应该是到了黑水泽山洞的出口,蝴蝶慢慢变少,只有零星两三只绕在长满青苔的倒石上。言卿见场景熟悉,眉眼盈盈笑起?来,回忆说:“我记得当时为了得灵芝要接近妖道?,我扮成新娘接近他?,你扮成送嫁护卫。结果还没到里面,我们先在船上吵起?来打了一架。”

    谢识衣:“嗯。”

    言卿:“我问你有没有把握,你说没有。结果杀那个妖道?的时候,丝毫不拖泥带水。我看?你很有把握啊。”言卿想着以前的事,越想越觉得好多端倪可以寻觅。

    “最后你还专门把妖道?的眼珠子挖了出来!幺幺,”言卿戏谑笑问:“你当时是吃醋了吧,吃醋我假扮妖道?新娘,才赌气说没把握的。”

    谢识衣没有看?他?,平静道?:“嗯。”

    言卿得到这?个回复难以置信:“就一个嗯?!我说你吃醋你就回我一个嗯?!”

    你当时那么别扭,现在就没有一点?秘密被?拆穿的羞耻之心?!

    竹筏行至洞口。天光从外面照了进来,谢识衣现在身受重伤,衣衫殷红如血,他?看?着洞外丛生的水草皱了下眉。

    言卿咬牙憋气,凑过?来:“不行,你有琉璃心一下子能?看?穿所有事,我却被?你蒙骗鼓里那么久。这?不公平。”言卿兴致勃勃:“幺幺,你这?两百年暗恋史跟我说说呗。”

    谢识衣抿唇,一下子转过?身来,他?之前被?言卿接二连三吻出的欲//火现在还在血液深处,摩擦着理智。

    谢识衣眼眸深沉,用手指抵住言卿的唇,同时也让他?不靠近。

    言卿:“唔?”

    谢识衣的声音低沉微哑:“言卿,你既然没准备好,就不要招惹我。”

    “否则你会后悔的。”

    明亮的天光自他?眉宇间流泻而过?。谢识衣忽然轻轻的一笑,他?脸色苍白更显得唇色艳眸色深,冰雪消融,春色无边。

    谢识衣淡淡说:“希望你跟我彻底坦白时,也能?像现在一样喋喋不休。”

    说完,似乎是真的怕自己失控,站起?身来往洞外走去。红色的衣袍掠过?竹筏,掠过?黑水,背影逆光仿佛被?勾勒出一圈清辉。

    言卿:“……”

    言卿:“?”

    谢识衣,这?就是你对你夫君说话的态度!

    言卿自己心结没解的时候,犹犹豫豫放不开,因为自己不痛快。现在跟谢识衣确定心意后,从小就有的兴趣死灰复燃。

    他?是真的很喜欢去找谢识衣的底线。

    “你的暗恋史就那么见不得人?”言卿也起?身,顺便用激将法:“谢识衣你是不是专门有个房间,就是用来收集我的画像和我的东西?,不会吧,真的啊?”

    竹筏被?密密麻麻的水草拦住,言卿站起?身才发?现蹲久了,腿也麻了,加上他?现在颇有点?得意忘形,于是边走边说一个没注意,被?水面上的浮藤绊了一跤。他?人往前扑,谢识衣立在洞外,愣住,快步过?来接住了他?。落入谢识衣怀中的一刻,隧道?外铺天盖地的光落下来,水草中各种细细密密的虫子蝴蝶飞出。

    言卿闻着那冷淡清寒的味道?,笑个不停,他?顺势凑过?去,拖着嗓音,放低声音,跟撒娇一般问:“幺幺,你跟我说一下你闭关的一百年都去做了什么呗。”

    谢识衣:“……”

    谢识衣缓缓闭了下眼,深深浅浅地呼口气。终究是没有办法,牵过?他?的手,带着他?走出黑水泽,声音淡若飞雪:“真的那么想知道?吗?”

    言卿:“嗯对啊。”

    谢识衣自十?方城回来就直接闭关一百年,还是在他?刚刚接管仙盟的时候,整个上重天都在猜测原因,他?其实也在好奇。

    谢识衣说:“我在你死后,无情道?就碎了。”

    言卿早就知晓还是心一颤,回握住了他?的手。

    谢识衣抿了下唇,其实对于他?而言,讲述已经过?去的事就是废话。但是言卿想听,他?也不介意全?盘托出。

    “自十?方城出来后我灵气全?无,闭关只能?从练气入体开始重修。我在南斗神宫得了传承,即便不修无情道?,修炼也很快,不悔剑可以固元,我最开始给自己的时间是六十?年。”

    言卿疑惑:“六十?年?!”

    谢识衣垂眸道?:“嗯,六十?年后出关,然后去沧妄之海找到魔神。”

    言卿瞳孔一缩:“你找魔神干什么?”

    谢识衣平静道?:“我那时以为你是魇。魇的根源是魔神,我在想,可能?他?有办法将你复活。”

    言卿:“然后你闭关了一百年……”

    “对。”谢识衣点?了下头,轻描淡写道?:“结婴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

    言卿又沉默。想起?了玉清峰谢识衣对他?结婴之事的万般慎重。

    他?曾经以为谢识衣对于碎道?重修的经验都来自于忘情宗藏的古籍。没想到,每一步每一关都是他?亲自经历。

    因为担忧他?结婴,甚至甘愿伪装陪他?下山,身为仙盟盟主去做一个最基础的除魇任务。

    言卿涩声问道?:“你结婴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谢识衣沉默一会儿,道?:“我结婴的时候,看?到红莲之榭,你跟我说先睡一觉。”

    ——先睡一觉吧,谢识衣,醒过?来什么都结束了。

    谢识衣眼底毫无笑意地笑了下,没有去细说那止步元婴一次又一次碎丹重修的四十?年,只道?:“我闭关后,便想着先从紫金洲入手。当时紫霄之死,牵扯到的是浮花门和秦家?,于是我去了回春派。”

    言卿闭眼又睁开,一直以来不愿去说的东西?,事到如今也终于无法掩盖。

    他?喃喃说:“谢识衣,幸好我跟着你去了南泽州。”

    “你不该去找魔神。”言卿笑了下,轻轻说:“要找也是我去找。当初沧海海底,寄生于我身上的,根本就不是魇,而是……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