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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夜色渐浓,徐海东和余震也都识相地起身告辞,满脸通红的张劲松不断地说着有空再来坐,一副宾客尽欢的景象,天知道这俩人给他灌了多少迷魂汤。
把众人送到门口的时候,陈蕊还很不舍地和张丽萍拥抱道别,张丽萍也是有些不舍,一边帮她缠围巾一边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找张煜云云。
她倒是真的心疼这个坚强又漂亮的女孩儿,特别是得知高中三年她都是靠自己完成学业的,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要承担自己的前途和未来,父母不但帮不上忙甚至还是不小的阻碍,无论对谁来说都是艰难且值得敬佩的。
等到把门一关,张丽萍才猛地一拍手,发出一声惊呼。
“糟了!”
张煜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忘了给那俩孩子压岁钱了,看我这脑子。”
其实红包一般都会在大年三十准备好的,主要还是他们今晚来得没有半点预兆,别说张丽萍了,就连张煜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照老家的传统,拜年都是相互的,既然他们今晚来过了,那张劲松肯定也要抽个时间回访一下,到时候再补也不迟。
一听是这个事,张劲松也没往心里去,他看了张煜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过来。”
张煜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老爹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张丽萍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网咖和酒吧,都是你的主意?”
张煜心里有些打鼓,他也不清楚那哥俩和自己老爹说了多少,正估摸着自己要交代多少比较合适,旁边的张丽萍已经惊呼出声。
“什么?你的主意?不是说你只帮了点忙吗?”
旁边张劲松许久未见的严肃起来,喝了自己老婆一声:“你别说话,听他说。”
见丈夫一脸严肃,张丽萍也就不开口了,看着张煜一言不发。
“呃,算、算是吧。”张煜慌得一批,“网咖是我提的,酒吧是老余,啊不是,余叔推荐我去搞的。”
他暗自呸了一声,这声余叔叫得可真别扭。
闻言张劲松点了根烟,张煜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又不敢讨要。虽说近期老爹脾气温和了许多,但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触碰了那个开关,他现在实际上也才十八岁,还处在可以挨揍的年纪。
“赚了多少钱?”
“几,几万块吧……”
张劲松眼睛一瞪:“说实话!”
“是实话啊,几万块,”张煜冷汗直流,后面又补了一句:“一个月。”
张丽萍目瞪口呆,欲言又止。
他们一直以为张煜在这个过程只是帮了点忙,或者解决了一些小问题,徐海东他们支付了一笔钱作为感谢,然后无论网咖和酒吧就和张煜没有关系。
但是从今晚他们主动来一个晚辈家里拜年的举动来说,起码他们对于张煜这个人是足够重视的。而且在今晚的交流当中,虽然没有提及张煜的实际报酬,但张劲松却了解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张煜在这两个地方,是有股份的。
有股份就意味着,不管是月度分红、季度分红还是年度分红,每隔一段时间张煜都是有钱入账的。
这和张煜一开始和他们说的就对不上了。
一听到这话,张劲松立马就站起身,去取那根许久没取下来的木棍了。张煜一看就慌了,连忙抱着他的腿,声音嚎得跟杀猪似的。
“别呀,爹。我没胡说啊,确实是几万块,你们也没问多长时间啊!”
这下子连张丽萍都不想护他了,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热闹,经过这段时间以来,她也知道就算真的动手,自家男人也不会下狠手的,稍微教训一下也就得了。
夜深了,许多人家已经开始陆续放响了迎接新年的炮仗。剧烈的爆竹声在这个恬静的村庄里显得异常热闹,家家户户都亮着灯,跟着中央电视台里的主持人一起,迎接2007年的到来。
而在刺耳的爆竹声中,唯一没有掩盖住的是张煜的惨叫声。
初一初二的流程还是和去年一样,分别到爷爷家和外公家和家人们团聚。张煜作为父系亲戚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自然是受到了重点关注。从外公家回来后,后面的日子其实就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了,除了张劲松带着张丽萍去余震家里和酒吧分别跟余震和徐海东拜了年,剩下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待在家里等一些血缘关系比较远的亲戚或者朋友上门。
倒是张丽萍从徐海东的酒吧里回来后,就一直念叨着陈蕊的不容易,明明有家却不能回,酒吧里冷清清的也没什么过年的氛围,徐海东老男人一个,除了经济上的帮助也无法带给陈蕊太多关爱。
说着说着就开始唉声叹气,张煜被唠叨得脑袋都大了,只好打包票说自己想想办法。
但是他现在脑子里一团糟,把这事应下了之后就抛诸脑后了,他现在心里慌得一批。原因无他,就因为明天他要到余子瑶家里做客了。
送余子瑶回家那天被她爹当场逮捕,但凡脑子正常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张煜将心比心了一下,要是自己和余子瑶的女儿放学回家是被一个男生抱着回来的,他当场就得血怒。
尽管余刀头当时没有什么反应,事后张煜也多次找余子瑶打探过,得知余刀头都没提起过那天的事情。这虽然让他心底稍安,但还是不敢轻心大意。
说不定明天他刚进门,余刀头一个摔杯为号,一百刀斧手就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把他砍成肉酱,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惶恐不安地熬到了天亮,张煜几乎都没怎么睡,强烈的紧张感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起来的时候精神好得一批。他照例出门在河堤跑了几圈,吹吹冷风冷静一下,然后在焦躁中熬到了九点。
事到临头,他反而不那么紧张了,深呼一口气后,他提着提前准备好的两瓶茅台和两条中华,像个壮士一样一步一步地往余子瑶家里迈去。
两家距离不算远,走路也就十五分钟左右。来到那条“案发现场”的胡同,因为是白天所以并不像那天夜里那样显得阴森,但是张煜的双腿就是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哆嗦。
就在张煜踌躇不前的时候,余子瑶搀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女人走了出来,因为她家的方向正好对着路口,所以一眼就看到了提着礼袋的张煜。
余子瑶当时就眼睛一亮,随后又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倒是那个妇人打量了张煜几眼,随后慈祥地笑道:“是小张吧?快进来吧,外面冷。”
她就是余子瑶的养母了,来自临县郑家乡的,叫郑秀娥。
张煜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很自然地搀住郑秀娥的另一只胳膊,朝余子瑶笑了一下。
“阿姨,是我,我来看望你和叔叔。”
郑秀娥早年的时候身体不太好,因此落下了一身的毛病,也因此无法生育。余子瑶本来是山里的孩子,那里经济条件不好,人们的观念也落后,越穷越生越生越穷。余子瑶的亲生父母也一样,最后终于把余子瑶送到了无儿无女的余刀头家里来。
余子瑶是在五岁的时候来的家里,那会她已经记事了,所以也没有苦情剧里那种隐瞒身世的戏码。只是时隔多年,余子瑶早就没有了亲生父母的印象了,对她而言,余刀头和郑秀娥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家里只靠余刀头赚钱养家,自然是显得有些拮据。因此他们一家住的还是老式的自建房,楼下只有一个从客厅切割出来的小房间,而老两口则是在阁楼搭了一个床铺。屋里的设施也很简陋,一台旧彩电、一张学习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厨房,饭桌就摆在茶几旁边,这就是余刀头一家的生活条件了。
进屋之后,张煜看到余刀头就坐在茶几旁泡茶,电视里放着自己老爹最爱的那种抗日神剧,看得有滋有味的。看到他们三个一起走进来,余刀头不咸不淡地招呼了一声:
“来了?坐吧。”
张煜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但还是先扶着郑秀娥在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才坐在了略靠外的位子上。一方面是显得有礼貌,一方面这里离门口近,方便情势不对跑路。
张煜把手里提的东西往饭桌上一放,然后乖巧地坐下,给余刀头递烟。
余刀头性格很是沉闷,他很少说话,表情也总是显得冷漠、倒不是说他针对张煜,而是对妻子女儿也都是一样的态度。和张劲松基本上属于同一类型的,很不善言辞的那种传统男性。
他不说话,张煜也不敢出声,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余子瑶看看男朋友,又看看自己爸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极少看到张煜这么乖巧且安静的样子了,往常的他只能看到嚣张跋扈和坏心眼。
这一声笑吸引了余刀头的注意,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吩咐道:
“带上你妈去买点菜,小张中午在这吃饭。”顿了顿,他又吩咐道:“多买些肉。”
余子瑶点头应好,对张煜求助的眼光视而不见,搀着郑秀娥往外走。她这一走,张煜更加坐立不安了,往常灵活的脑子现如今是一点屁用都没有。余刀头让他喝茶他就喝茶,想要抽烟他就立马递过打火机,让他看电视他就专心看电视。
可能每个姑爷见岳父的情形都大同小异吧。
张煜心里紧张,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听到余刀头说陪他看会电视,他也只能勉强把精神专注在眼前狗屁不通的抗日神剧上。还别说,当他真的专注于看电视的时候,原先那股紧张感反而缓解了许多,甚至看到一些不合理的剧情时还会和余刀头解释一番。
余刀头依旧话不多,但看得出来他在听张煜说话时挺认真的,偶尔会有“哦?”“是吗?”“这样子”之类简单的疑问或者回答,这极大地缓解张煜的情绪。
当余子瑶和郑秀娥回来,看到的场景就是张煜指着电视机侃侃而谈,余刀头虽然沉着脸不说话,但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
“你这对象还挺能耐的,能哄得了你爸可不容易。”郑秀娥欣慰地看着如今已经如花似玉的女儿,眼里满是疼爱。
“妈~”余子瑶通红着脸,摇着她的胳膊撒娇,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正和自己爸爸说话的张煜。
嗯,虽然脸上很是镇定的样子,但不出意外双腿还在不停地抖着,突出一个两极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