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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浅到胡叶姑姑家,找了永丽,永丽问她家里情况,她本不欲说,但是胡叶催促她,“快说,快说,小鬼头,你不是挺精的,赶紧说说怎么了。”胡叶高个,壮实的一个姑娘,“那简家真不是东西,永丽都十九了,再不定亲,真成老姑娘了。成不成一句话,不成的话早说啊,永丽模样好,又能干,哪里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偏偏他家一副富贵人家嘴脸,我就瞧不上!”她看永丽脸色不好,抱着她的肩膀安慰:“好了,我不说了,我知道你心思,不是瞧上简家富贵,而是要争口气。简家不想娶你,你偏要嫁,非得看看塘口小姑奶奶有什么可厉害的。”
永丽跟胡叶这是真闺蜜,于是春浅便把刚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胡叶撸袖子,怒气冲冲,“那婆子走了吗,没走的话,我去揍她一顿,可恶的。”
永丽扯住她,美丽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你充什么好汉,姑娘家的,斯文点。”她咬着唇,冷笑一声,问春浅:“刚才大钱说那婆子先去的她家,再去我们的家?”春浅点头。
永丽又冷笑一声,胡叶问:“你冷笑什么啊,想到什么了?”
春浅也明白了,在与简家亲事这件事上,塘口老六房一定起了不少作用。简家什么打算,老六房肯定很清楚,但一直都瞒着老七房,每次文氏去问都支支吾吾不肯透露消息。
是夜,巷里老六房便开起家庭大会,几个孩子自然是早早被赶到床上,就连小姑都不能参加。
春绣和春浅都是跟小姑睡在里院靠井院的侧房里,春绣躺倒床上便发出细细的呼吸声,永丽侧身望着窗外的月光,睁着眼睛默默不语。
春浅爬到她身边,也看月光,故意找了个话题,“小姑,我瞧村里有人种了玉米棒子,我们家为什么不种呢?”玉米是高产量的作物,这个时代水稻小麦产量都低,还要顺应环境,玉米土豆红薯等都是产量高,对天气要求不高的作物,其实应该大力推广的。
“那玩意儿近年才传来的,都不知道怎么吃,听说不好吃的很。”
“我在姑姥姥家吃过,很好吃的。磨成面,做粥吃,很好吃的。”春浅咂摸嘴,“不知道三儿去了姑姥姥家怎么样了,我真想去看看三儿。”春浅观察小姑的脸色,“要是我娘这几天去姑姥姥家就好了,我也去看看三儿,不知道长大了没有。”
永丽懒洋洋地提不起精神,“就这两天吧,肯定会叫三嫂去一趟顾庄的。你少找借口,什么三儿,不就是嘴馋了,想去吃点好的?你呀,倒不如常年住你姑姥姥家好了,他们家也不缺你这口吃的。”
“奶奶不是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什么时候都自己家最舒服,别人家再好再富贵,跟我什么关系,我都不去。”
永丽的脸色晦暗不明,她眼眸流转,似有水银流动,听了春浅的话微有感触,丹凤眼瞳孔放大,愤愤道:“我才不是图他们家什么,我就争口气!”她说着自己的心事,以为春浅听不懂,想着又脸红了下,对于简礼她是见过的,眉清目秀,文静飘逸,浑身透着股子文人的清淡文雅,那是庄稼人身上没有的气质。最后见他还是三年前,他父亲去世的新年,他来应家湾舅爷家回孝礼,那时的他十分瘦弱,满面悲戚,她只来得及跟他说了句“节哀”,便被人哄散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带了那么丝粘稠,不过也都随着悲伤压抑了去。三年满孝,他为什么不来?
第二天,张氏果然要去顾庄姑妈家里,春浅一是干活实在太累了,二是惦记妹妹,也嚷着要去,春绣不高兴,指责她不想干活,春浅痴痴地笑。可怜她这小身子,还不到四岁,这么重的体力活,两辈子的苦都在这半年吃够了。
张氏去了顾庄,就支开春浅,与顾姨妈说悄悄话去了,春浅猜测是为了小姑的亲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顾佳晟去瞧三儿,三儿还不到两个月,正是长得快的时候,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已经快成一个小包子了。顾佳晟可稀罕三儿了,蹲在摇篮前能一看半日,他还不许佳昕用指头戳小婴儿的胖脸,煞有其事地教佳昕和春浅,“总戳她的脸,会流口水,长不漂亮的。”
顾佳昕撇嘴,“哥哥真是,就是一个小表妹,这般紧张。”
顾佳晟微笑,“哥哥也疼你啊,你别吃醋。”
顾佳昕眼睛一转,笑嘻嘻道:“我才不吃醋,就怕大表妹和二表妹要失落啦,表哥不疼你们这两个丫头了!只疼三儿了。”
春浅哪里肯为这种小事跟顾佳昕吵,装作听不懂便过了。顾佳晟也不好跟妹妹分辨,转移话题问春浅,“春浅,我给三儿取了个大名,叫、春深如何?”
春浅胡乱点头,“挺好。”
顾佳昕道:“哥哥就这么水平啊,先生还夸你已经读完蒙学了,很有才华呢,就知道春浅春深,要是姨娘再生一个表妹,是不是该叫、春长春短春厚春薄呀?还好有春绣,总算是个正常名字。”
春浅暗暗叹息,顾佳昕这裹脚后真是性情大变,记得以前挺甜美欢乐的小姑娘,怎么现在见人就呛呢?
张氏在顾家吃了中饭,便要带着春浅回去,春浅正午睡得迷迷瞪瞪,只听着姨妈朗声说:“留春浅多住两天,前后就这几天,简家肯定要来人的,家里事肯定多,小孩子在家也是添乱。再说你们家活重,这么小孩子天天催出去干活,瞧这脸晒得都快脱皮了。娘说了好几遍,说是不该叫女孩子出去干活,就连春绣你也少叫她大太阳干活去。”
张氏答应了,春浅满意地睡熟了。
春浅在顾家住了三天,便被春绣喊回家了,说是奶奶叫她回家。姑姥姥即使不高兴,也不好留着人不放,任由春浅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顾佳晟说:“等过了农忙,我叫奶奶接你家来,你不是喜欢认字么,到时候跟我一起上学。”
春浅一再吩咐顾佳晟,“表哥,你可千万记得,教我认字啊!”
这几天里,顾佳晟每天下学都教春浅几个字,春浅进益飞速,让顾佳晟称赞不已,姑姥姥听说了,也说春浅是个聪明娃子。应春浅暗里擦汗,就几个繁体字么,连蒙带猜也能认识不少,若不是怕被怀疑,那本蒙学她差不多都能念出来。
顾佳晟很满意做先生的状态,所以对于春浅的离去也是依依不舍,他平日也爱教妹妹佳昕,但佳昕对这些横平竖直的事真提不起兴致,让他觉得春浅年纪虽小,却有知己的感觉。
顾家姨爹在娘来后的第二天就进城了,春浅走的这天才回来,于是姨妈便让春绣给家里带信,大体意思是,简家想毁亲的是简家大小姐,家里开了几家药铺、当铺的陈家大奶奶,她似乎替弟弟看中了县赵主簿家的女儿。这事要扭转局面,闹是不成的,得让简家自己改变主意,大体可以从简应氏的娘家着手。姨妈吩咐了半天,春绣懵懵懂懂,最后还是姑姥姥不耐烦,“你那双大脚,就去你妹妹家一趟就走更大了?”
于是,顾姨妈便带着春绣和春浅回到应家湾。姨妈是位干练爽朗的女人,嗓门颇大,每次嗓门一大,必遭姑奶奶责备,以至于她见了婆婆低眉顺眼,但一转身更变本加厉地大嗓门。她性格开朗,颇有点侠义之风。
一路走一路对春绣姐妹说:“我本来想说去你家一趟的,但又怕你姑姥姥骂我天天想着走亲戚,我说不去吧,她又说我怕走大了脚。唉——”
春浅故意问她,“姨妈,你这是抱怨婆婆苛待你吗?”
“哎呀,我的春浅,可不能这么说。”顾姨妈捂住春浅的嘴,“嘘”了一声,“小丫头,不要乱给我盖帽子,这不敬公婆的话想都不要想。我只是想说姑妈、哦我娘她越发小心眼了。”姨妈说完吃吃地笑,眉目生动,三十余许妇人的风韵,似熟透的瓜,透着诱人的香。
到应家湾的时候,她们三个没走正路,而是绕道后山,翻过一道村子早年的防盗矮墙,从后山的竹林穿过,下了竹林小道就是春浅大伯娘家屋后,绕过屋后,便到了大伯娘家门口的空场院。
姨妈一再吩咐姐妹俩,“千万不要跟姑姥姥说我翻墙的事,不然她会唠叨个没完,我今年都没得安生了。”
春浅很喜欢顾姨妈的性格,十分合她的胃口。可惜,顾家姨爹似乎更喜欢莲姐那种袅娜温柔的女子。男人都喜欢温柔。
姨妈的到来,得到文氏的极大热情,让进她的房里,还叫永丽炒了盘花生拿了进去。永丽抓了两把花生给春生、春绣姐俩,被红娥看见嗷嗷地喊,永丽一个爆栗子让她立马把哭声呛在嗓子里。春生不忍妹妹委屈,偷偷喂了她几颗花生,她才不哭了。
永丽对春浅说:“以后对红娥就这样,粗暴点,那丫头欺软怕硬。”永丽柳眉拧着,“以后对人都得这样,要强硬点,不要总被人欺负!我以后再不要被人这样欺负了!”
春绣只顾吃花生,春浅张着嘴琢磨永丽的心情,或许是退亲的事让姑娘伤了自尊,受了刺激,才有这般话吧?
“爹娘总是脸皮薄,说了好些年,总是自己不提,等别人提,好吧,等啊等,等人家啪啪打你脸,你还没处说理。有现在这样的,不如不要!”
春浅点头,永丽发泄完了,甩帘子出去了。
姨妈跟奶奶说了半下午话便雇了顶小轿回了顾庄,奶奶忙乎起来,从箱子底掏出她的私房钱,第二天让爷爷去集市买了猪肉、干果、两匹粗布。中午人都午睡时,叫永丽送到塘口老六房刘三嫂家里,也就是大钱家。简应氏娘家侄子家。
文氏说:“你得让应刘氏看出你的为人,大方有度量会来事,以后进了简家不会忘记她这个拉线人。”
永丽不肯,“娘,你这样做丢人不?我宁愿不嫁,也不这样下作!他们简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富裕些,出了个秀才老爷,难道我们就该巴着不放吗?与其受这侮辱,倒不如不结亲,没得见人看不起。”
文氏狠狠拍了永丽一巴掌,“没出息的女子!听听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婚能说毁就毁?真要毁了,你还能嫁到哪里?怕是做一辈子姑子,应家湾的老少都不让养你。她简应氏凭什么敢悔婚?他们打的好算盘,我偏不让他们如意!你也得给我争气,风风光光嫁到简家,熬过一阵子,等有了儿女,立稳了足,咱们再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我应家老七房就永远翻不了身。”
永丽被骂的哭了,张氏劝慰,“娘,小姑是姑娘家,脸子薄,还是我去吧!”
文氏见永丽一副坚决不去的样子,怕她犯拧,只得同意换人,但她却是叫来了大媳妇蔡氏,如此吩咐了一番,蔡氏笑眯眯地去了,临走安慰永丽,“小姑,你就安生等着做新娘子,大嫂办事向来有谱。”
张氏略失望,这事虽是姐姐家出了力,但是婆婆倚重的还是大嫂一家。
等几个媳妇都出去了,文氏劝慰小女儿,“首先,这悔婚的姑娘名声不好,你再找不到好人家;第二,那简家富贵,爹娘就算是拼着也不想让你继续过苦日子,你进了门怎么也比家里自在;第三,还是那句话,我要争这口气,我们老七房的闺女哪一点配不上秀才老爷了?”
永丽低头不吭声,文氏摸她的发辫,“老六房现在是你永京哥当家,永京听他媳妇的,刘氏又是个要强的性子,在老六房这一支向来要说话算话,她若不肯让简家毁亲,那老六房的长房永京哥还有简应氏的两位亲叔叔自然会出面。我们暂且委屈一点。这事我心里有谱,老六房其实也不愿意简家毁亲,毕竟名声不好听,再者这毁亲的是应家姑娘,若传出去,应家湾的姑娘说亲上要被人说道的,说不定还会被提及连累。永京家两位姑娘呢,现在虽然小,但长大总要说亲的,那时要是被有心人提起他们家姑奶奶毁亲的事,可怎么好?但是你刘三嫂那人贪图小便宜,这是等着我们上门服软呢!我也是糊涂了,才没想起这遭,直到你嫂子她姐姐来提醒,才醒悟过来。刘三那滑头,这是等着看笑话呢!”
永丽也不是忸怩之人,她心中本就怀着一股不甘,不过是姑娘家的自尊心在作祟,以至于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听文氏如此说,便一声不吭。文氏知道她是听进去了,便出去忙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