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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等一行把马匹马车放到山下村子邬湾的一户农家院子里,农家老伯拦着他们,“你们几个孩子就在山边玩会儿,这春天有许多野果野菜的,挖点就好。”他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看见没有那里有一棵大松树那里,有片三月露豆,总有小崽子去摘,你们去那里摘果子吃。”他又一再吩咐,“千万不能进山太深,里面有大山猫。”
春浅问他:“老伯,你知道哪里有草药?”
老伯道:“我老汉可不认得什么草药,不过我听采药人说马鬃岭有,就是沿着我家门前这条沟一直走,到了马脖子沟,有条小路上山,一直上到马鬃岭。那里可是深入半山的地方了,没有路径可寻,再者山里危险的很,你们几个孩子可别乱跑。”
几个孩子辞了老伯,往山里进发。赵元启兴致勃勃带了春衣要去爬山,春生拦住他们,“爷爷一再吩咐了,不许上山,只能在山下浅林子附近看看,我们就去刚才那老伯说的地方摘露豆去。你们没吃过露豆吧,很甜很好吃的。”
“爷不吃你们山上这些玩意儿,我只是来看风景。”
春衣来前也是得了奶奶指令的,让她帮忙看住他们不许上山,于是她道:“我们刚路过那个野湖风景真好,上头是碧青的山,下面是澄澈的水,我想去那边玩。”
赵元启立马改了主意,“你喜欢那湖?那我带你们去玩。”
云谙音懒洋洋地道:“我去摘野豆子。”
“行,你就喜欢那些野果子野菜的,我们兵分两路。”
于是赵元启带了春衣和春晓去了湖边,春生跟着云谙音和春浅往大松树那边走。
走着便偏离了方向,春生疑惑,“走了这么久,树一点没变大,我们是不是方向错了。”
“没错,我们上马鬃岭。”
春生跳到他面前拦住,“不许去。”
春浅也犹豫,“老伯说了太危险,我们不上去了。”
云谙音道:“那进马脖子沟吧,不是说那里险峻非常,两面环山,中间仅一条小道,北上可通淮河云渡,南下可直达临阳府。”
春生:“马脖子沟是进城里的必经之路,山势虽险,但一路都有人家,且修了官道,倒是可以去看看。”
春生前面带路,云谙音压低声音对春浅道:“小丫头,你的益母草可采不到了。”
春浅虽失望,但又不是小孩子心性,懂得取舍,马脑山可是附近远近闻名的大山脉,野兽出没的地方,她自然不敢涉险。
马脑山是横亘在兴山县境内一座东西向的大山,山脉西边绵延不绝,越往西南,山脉越大,山里零落人家,东边山壁陡峭,似马面直下,山边有湖,湖接长河,河水从崇山溜出,一路向东而去,而马脖子沟便是东西两座山峰相接下的一片沟壑,远远看去,东西两壁山脉依在一起,形似马脑。而南北通道,以马脖子沟为最佳路径,西边山脉绵延,东边有湖有山,几乎都很难开辟路径。当年,土匪聚集在马脑山,卡住马脖子沟的南北通道,便卡住了兴山县甚至望江府和临江府的南北通道。
云谙音远远望了一会马脖子沟,“不看也罢,我们来前去过兴山县城,过了这条沟,最险一处不过一里路,头顶是乌压压的山,两边是峭壁悬崖,中间仅有过马车的路,的确是奇观。好在如今国泰民安,无盗匪出没,那边也就是偏僻些罢了。我们还是去摘三月露豆吧!”
春生连连点头,“如今过马脖子沟,不怕盗匪,就怕野兽,上次我们进城去姑姑家,就撞到两只豪猪,那猪鬃可刺了,见人都不怕的,还往前冲。幸亏我爷爷把它们打走。”
说话间,三位往那棵大松树走去,春生拿把镰刀开路,好在这是浅林,常有农家出没,草木不至于繁盛,小路依稀。
快走到大松树时,云谙音突然停下脚步,他钻进林中,春浅追着他,“你别乱跑,山里有蛇。”
“啊,有蛇!”云谙音突然怪叫一声,春浅吓得掉头就跑,春生却举着镰刀跑了过去,稍时听见春生气愤地道,“哪里有蛇,你乱叫什么!”
云谙音闷闷地笑,俯身扯起地下刚冒出嫩芽的药草,春生仔细看了看,惊喜道:“这是益母草,这里居然有药材。”他赶紧蹲下帮忙扯,春浅跟进来,拿袋子把药材装了。
云谙音道:“小丫头运气不错,这里有一片,不过都是嫩芽,没有什么药效。你要寻药,还是去城里药铺抓为好。”
“你要采药?”春生想起什么,明白过来,“我这就去城里一趟,给三婶抓点药。”
“春生哥,不用麻烦了,有这些已经很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找春衣姐他们吧!春晓淘气,别掉湖里了。”
几个人扯了药草,顺便摘了几把露豆,云谙音尝了几颗,“有点味道,酸甜可口。”他把剩下的都塞给春浅,“小丫头吃吧!”
春浅真是够了,他比她大不了多少,说话总是这般老气横秋。
几人顺着小路下山,向东边湖泊走去,经过来时的老伯家,老远听见人声鼎沸,还未走近,但看见几个人冲着往湖边跑,老伯最后出门,瞧见他们三个,喊道:“赶紧去湖边,你们的同伴掉湖里了。”
春浅蒙了,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云谙音和春生已经拔腿跑了起来,春浅跟了上去,她人小体弱,跟不上大人脚步,跟着老伯一道,她焦急地问:“到底怎么了,谁掉湖里了?”
“不清楚呢,刚才隔壁的二丫跑回来说,说是小女娃子掉湖里了,那位少年郎跳湖里救人,也没起来,她赶紧回来喊人。”
春浅声音都哑了,“怎么、怎么会!”
没一会儿工夫,他们已经跑到湖边,那几位先来的陌生汉子,脱了单衣跳进湖里,岸边,云谙音扯着春衣,春生站在湖边,衣服湿透,被一位汉子拉上了岸。
云谙音把春衣放到地上坐下,他冲到湖边,抓住那汉子,嘶声力竭地喊:“快救人,快!快!”
“已经去救了,公子你别急,你们都给我上来。”那汉子一人一个,把云谙音和春生拽到岸边,“你们谁都不许再下去,这湖水深着呢,下面连着山底下的深水,不知道有多深,你们两个孩子去了又是白搭上。”
云谙音颤抖着,他直勾勾地看着那汉子,“两、两个都找不到?”
“女娃子掉进去时间长了,这么久不见,怕是难找了。男娃子刚跳进去,我们再找找,说不定还能救。”
“去救,快去!”云谙音推他下湖,“我给你银子,给多少银子都行,我给你钱,给你官,要什么给什么,把人给我救上来。”
那汉子就是邬湾的人,“不是银子的事——”
“那就是所有人的命的事!”云谙音语气冰冷,似来自地狱,他脸色狰狞,犹如困兽。
那汉子被云谙音的目光震慑了,那双眸子似利剑一般,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劈成两半,他不敢跟少年对视,脱了外衫下水去了。
春浅抱住春衣,一颗心沉到谷底,是春晓和赵元启。春衣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尖尖的小脸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老伯也跑了来,跺脚道:“造孽啊,怎么就去玩水了呢!都怪我,只顾着提醒不要上山去,忘记告诉你们也不要来水边,这马脑湖的水可是孽水,每年都要收几条人命,这金童玉女的——”
“闭嘴!”云谙音红着眼睛恶狠狠地喝住老伯,他嘴唇哆嗦,“你最好祈祷他们能平安回来,不然、不然你们、你们——”他闭上眼睛,神色凄然。
春浅盯着云谙音的脸,心头的不安变成恐惧,赵元启到底什么身份?不管他是谁,而春晓却是应家活生生的血脉,谁都不能出事。
云谙音喃喃自语,“谁都不能出事。”
春生一直在喊,“春晓,春晓——”他几次想扑进湖里,都被云谙音拉住。
“不想再死一个,就乖乖待着。”
老伯指了湖面,“好了,救起来一个。”
湖中,一位汉子从水中钻出,拖了一个人,“找到公子了。”那位口音与云谙音等相同,向来不是本地人。
那人把赵元启送到岸边,赵元启双目紧闭,不知道是死是活,云谙音当机立断,立马开始了急救,先是压腹,再是毫不犹豫地给他做人工呼吸,反复几次,腹水杯挤出,再一次呼吸后,赵元启咳嗽出声,吐出几大口水。云谙音跪在地上,双手俯地,闭上了眼睛。
春衣似回过神来,扑上去抓住赵元启的衣襟,喊道:“春晓呢,我妹妹呢?你不是去救春晓了吗,春晓在哪里?”
赵元启激烈喘息,说不出话。春浅心如刀割,将春衣抱在怀里,春衣跌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那汉子面如死灰跌坐地下,“还好,还好公子无事。”
云谙音咬着牙,“下去继续找!”那汉子爬起来,再次跳进水里。
云谙音把赵元启扶起坐着,帮他拍背顺气,眼睛望着湖面,那三个汉子钻上钻下,再找不到春晓的踪迹,老伯担忧地道:“这么久了,怕是找到也救不了啦!”
春生怒道:“你胡说,你胡说,春晓会有救的,赵公子都没事,春晓也没事。”
赵元启双目无神,看着静静的湖面,眼角不知道是湖水还是泪水,顺着双颊而下。
三个汉子又找了两盏茶功夫,都上了岸,对着他们摇头。
“找不到了,就算是找到了,也救不活了。”
春生不干,抱着一个汉子的腰不许他离开,“不行,不想走,你们得救我妹妹,那是我妹妹,她才六岁,她很可爱的。你们一定要救她。”
汉子为难,“真不是不救她,我们在湖里都找了快一个时辰,一点踪影都没有,我们体力也吃不消,这天水还冷着呢!再这样下去我们自己都有危险,刚才小乙的腿抽筋,差点爬不起来,不是我们把他拉上来,怕是再搭一条人命。”他的眼睛看着赵元启。
赵元启道:“救不了也得救。”
汉子转身就要下水,云谙音道:“回来,多召集村子里的人一起打捞吧!你们几个本就不善水性,再下去会送命的。”
赵元启恍惚片刻,点头。
邬湾那老伯道:“小哥,你们是哪个湾子的?我们村的人已经去抬船了找网了,一起来找,一会儿我们派人送你们回去,顺便告诉你们家人。你们别怕,我们一定帮你们找到妹妹。”
说是不怕,哪里不怕?春浅觉得眼前发黑,阵阵晕眩,怀里的春衣已经昏死过去,躺在她的怀里,如一个破败的洋娃娃。
赵元启低着头,抠着地下刚刚泛起青绿的草皮。
云谙音站起来了,望着粼粼碧水,金色的阳光荡起阵阵涟漪,他做了决定,“回家告诉爷爷吧!”
春晓的尸体是在第三天浮上水面,被邬湾的人捞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