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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狂澜余波(上)
川西北高原。
位于四川若尔盖北部大草原的郎木寺镇,早春的太阳懒懒的挂在布满灰色云层的天空,将并没有多少热度的阳光,洒在尚且积雪的草地上。
镇上唯一的一条街上有一座寺庙,一半属于四川省的“古刹纳摩格尔底寺”,和一半属于甘肃省的“安多达仓郎木寺”外,许多年轻的喇嘛僧侣在宏伟的大殿旁,疏疏朗朗的坐在台阶上,晒着太阳,交谈着,看看街上寥寥的几个行人。
牧民扎西嘉措,转完最后一个金灿灿的经筒,默默地双手合十,对着那雄威的大殿方向深深一躬身,然后走出了寺院,去街上杂货铺购买一些生活用品。
没过多久,扎西嘉措就采购齐备物品,紧了紧身上灰黯的袍服,正了正头上的狼皮帽,将购买的食盐和其他生活用品,全部装进一个大布袋,一把甩在肩后,走出那个杂货铺的大门。
虽说是早春三月,现在却正是旅游的淡季,街上几乎看不见行人。一旦在天气比较温暖的时候,便会有许多中外的游者,希望看到安多达仓郎木寺藏族人奇特的葬礼——天葬,以及格尔底寺的“活佛肉身法体”,游览后便前往若尔盖,去领略那广阔的热尔大坝草原和蜚声中外的九曲黄河第一湾景区。
走在郎木寺镇这条唯一的长街上,四下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半解冻的积雪被零乱的脚印踩得一塌糊涂,黑糊糊的牛羊粪便和雪白的积雪混在一起,显得非常的龌龊不堪,扎西嘉错忍不住吐出一口浓痰,射进阳光下翻腾的泥泞里。
在街边众多竖立的拴马桩上,解下自己拴着的马,将口袋捆在马鞍的一侧,扎西嘉错准备上马,回镇外不远处自己的家。
就在这时,他蓦然看见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呆呆的看着自己。
这是怎样的一个年青人啊,他那英俊的脸上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惨白色,眉心处一个金色的葫芦印记,大大的眼睛却是目光呆滞,没有一丝的神采,头发零乱,沾满尘土草屑,胡乱地披在肩上。
扎西嘉措从年青人的长相判断应该是个汉族人。可怜他的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休闲服,连毛衣也没有穿,要知道,在这里,早春季节,不穿防寒服、毛衣,一样会冻死人的。而他身上穿的休闲服上,还到处都是破碎的孔洞,脚上的登山靴早已看不出成色,就那样木然的立在肮脏的泥泞里。
扎西嘉措心中一颤,忍不住想到自己死去的儿子,大概也该这么大了吧,当然,假设当年在草原深处,儿子没被野狼给咬死的话。
扎西嘉措是个典型好客的草地藏族人,善良的他从来就信奉喇嘛僧侣的告诫,济世救人,消除业报,更何况,草地民族对救济、善待遇困的外来客人,也是传统。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停下来,几步走到那年青人面前,用草地藏族人特有的,卷舌音异常严重的川话,对年青人说道:
“嘿,小兄弟,你是外来的吧,你是哪个旅行社的团员吧?掉队啦?嗯,不对啊,在这个季节,应该没有旅行团带队来这里啊!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要大叔帮忙吗?”
年青人没有说话,依然呆呆的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中充满困惑。
扎西嘉措心中有些难过,关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青人呆呆地没有说话,依然迷惑的看着扎西嘉措。
也许,在路星遥的心目中,对扎西嘉错那圆圆的,布满沧桑的脸、花白的头发、零乱的胡须、慈祥的眼光,有着那样深深的怀念。
是的,师父——星空真人,也是这样一张脸……
扎西嘉措刚想对路星遥说什么,就看见年青人眼眶一红,牙关咬得紧紧的,颤悠悠地倒下去。
扎西嘉措急忙扶住路星遥,毫不犹豫的把他抱起来,横趴在自己的马背上,自己牵着缰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自己的家里走去。
此时,蓝色的苍穹下,在纳摩格尔底寺后面的宛如佛冠的山峰上,在一座由刻满经文的石片组成的玛尼堆旁边,在插着许多旗箭一般的旌幡下,旌幡在三月的草地上依旧刺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一个孤寂的身影,静静的看着扎西嘉措带走路星遥。
他清峻瘦高的身影,身着黑色道袍胸绣两枚金色交叉短剑,古拙的面容充满不舍和悲伤。
他正是新任昆仑剑宗宗主的天泽上人。
本届的证道大会出现了太多的意外。
天命,犹如大海狂澜一般,几乎将所有修士的命运蹂躏在鼓掌之间,即便狂涛过后,依然还有余波阵阵。
自从师兄天决上人渡劫成功后,便将昆仑剑宗交给了自己,而师兄自己却是决定在飞升前的时间内,再到世俗界作一番游历,再看看异变后的地球,到各门各宗去作作客,指点一下陷入疯狂修炼的地球修士们。
现在的地球,时时处处的灵力,充沛得比以往的昆仑幻境里面还要好,因此几乎所有的修真者,在证道大会一结束,都急不可耐的回去潜修了。
当时的上界三个使者,都想把路星遥带回自己所在的星域复命,在争执不休之下,最终还是采纳了冲虚仙长的建议,决定各自先回去禀报变异的情况,让三界有了统一的决定,再来带走路星遥。
反正,路星遥身上穿了“空桑瑶碧圣衣”,就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也不用担心他的修为提升,失去掌控。
因此,三个特使也就放下心来,各自返回,潋霓裳也带着不情不愿的东方闻箫,回天庭星了。
冲虚仙长不知基于什么心态,也不愿等到路星遥醒来,就消失了。
天泽真人接过昆仑剑宗这个烂摊子,一切从头再来。好在他自己就是阵法大家,目前地球灵力又充沛得如此变态,他便收集齐备先前昆仑幻境的九九八十一件初品宝器,依然按照“太极两仪生灭阵”,截取其“生”的方面,将昆仑幻境复原。包括原有的重銮叠殿、瑶池丹阁、亭台画楼,也一并恢复,就连原本的浮空平台,也从昆仑山腹中截取一块巨大的昆仑玉丕,略事雕琢,布下法阵,令其悬浮在那里,惊云小筑也重新凌空建于浮空玉台之上。
忙碌了整整四个月,昆仑幻境已经完全恢复原本的规模,只是现在的昆仑幻境,更加宏大气派——毕竟现在不为灵力发愁啊!所有的弟子都按部就班,各司其职,安心修炼了。
天泽真人刚松了一口气,昏迷四个多月的路星遥醒过来了。
路星遥醒来就喊饿,到处找吃的。
天泽真人愣了半晌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像路星遥这样悟星境的高手,根本用不着吃任何东西的,维持生命的能量是星力,只要星辰还存在,他们丹田气海中随时自动运转的道星,就会自主的吸收宇宙中的星力能量,满足自身的需要。
仙域东华帝君的阴招可谓釜底抽薪,将路星遥的道星与宇宙中的星力隔绝,只要“空桑瑶碧圣衣”没被脱下,他便永远不能修炼,而且还得像个凡俗人一样吃喝拉撒睡。
从这种角度看,这“空桑瑶碧圣衣”不但不是一件防身极品,反倒是一件杀人不见血的刀。
星遥醒来后的当天,天泽真人权宜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发生在证道大会最后一天的所有事情经过,一丝不拉的讲给路星遥听。
听完后路星遥就陷入了这样一种彻底傻掉的状态。
路星遥脸色一片惨白,没有哭泣,没有话语,目光呆滞,跌跌撞撞的跑出昆仑境,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不知道回避山路的崎岖坎坷,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早就摔碎了,更不知道要吃要喝要睡,只是一味地逶迤南行。
天泽真人放心不下,只好尾随路星遥,暗中保护他,好几次在路星遥饥寒交迫、困顿昏迷的时候,他便现身,给路星遥灌下一些食物和水,维持他的生命,然后又无奈地等着他下一次的昏迷。
就这样一直徒步从公格尔雪山,走到这川甘交界处的郎木寺。这一路的艰苦,就连天泽真人这样元婴大成、过了出窍期、初窥分神期的修真者,也觉得心力交瘁了。
就在刚才,那牧民扎西嘉措救下路星遥时候,天泽真人似乎觉得松了一口大气,放下了一个包袱一般,叹了口气,但是瞬间心中又有些惭愧。
也罢,毕竟还有诺大一个昆仑剑宗,在那边等着自己去打理,总不能就这样将时光无限的陷进去罢!谁知道上界什么时候来人啊——昊星兄,贫道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他心中默默的叹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