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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三十岁女人的妙用
吴秘书长一走,家里就仿佛少了一个碍手碍脚的东西,看起来舒坦得多了。
钟静恬不悦地说:“你怎么就不会说吉利话?”
唐杰俊说:“他从小没跟大人学过。”
钟静恬问:“你搞创作呢?”
唐杰俊说:“搞创作,主要是短篇和小小说,和关于什么什么的通知报告请示之类。”
钟静恬说:“你别把人家说得太无能了,不然人家怎么还能管你,当秘书长吗?”
唐杰俊揶揄地一笑:“我又没说他无能呀!他倒是学过文学评论,还发表过一些豆腐块儿。”
“这人很坏?钟静恬问。
唐杰俊说:“其实这人并不坏,甚至还有些善良和大度,就是有点那个。”
人就是这样怪;有的人左看右看挑不出什么毛病,却偏偏看不惯这个人。有的人毛病成堆,却又讨人喜欢。这些事,谁能说得清呢?
这时外面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突然刮起了大风。泥尘和残叶从窗外飞进来,弄得满地都是。谁家窗叶被狂风撞击在墙上碰得咣咣直响,继而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十分刺耳。钟静恬慌忙起身把厨房窗户关严,自己抱着孩子在床上,吩咐保姆快收还未晾干的衣服。瞬息过去,拇指大的斜雨啪啪地落下来,打在墙上玻璃上水泥地板上发出强弱不均的清晰的声音,算是给这个闷热煞人的天气一个明确的响亮的回答。
汉江大桥特大车祸的发生,使这座古老得头发花白的山城,在蒙受巨大经济损失的同时,也获得了空前的收获。头顶上的那方天空连续数日灿烂非常。
中央电视台在新闻联播中对事故进行了报道,引起了激波恶浪般的社会反应。山城人为此而沾沾自喜。市电视台、市有线电视台推波助澜,对事故的处理情况进行了连续报道,以极高的收视率占领着观众市场,使事故一举成为当前的热门话题。阿伟在幸灾乐祸的欣赏中灵机一动,一次买断两家电视台新闻前的五分钟黄金时间,用于播出报社商贸综合公司的商品信息和企业形象广告,并且主动提出广告费高出正常价格的百分之十。这对于广告客户稀少且竞争激烈的电视台来说,自然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乐事。后来有的广告客户愿意高出以前广告费一倍的价格来买这五分钟时间,也只好望洋兴叹,为自己的反应迟钝感到不安。
阿伟在广告播出第二天接到立乔电话,立乔建议采取攻心战术,在广告中反复打出向8?18事故遇难者志哀字样。凡8?18事故遇难者亲属在本公司购买商品,一律实行九折优惠。阿伟马上采纳了这个建议。此举非同凡响,使报社综合贸易公司的家电销售扶摇直上。
他特意把立乔叫到办公室,很感激地对她说:“就凭你这个点子以及出点子的水平,我就应当把你调进我公司。”
立乔说:“那你就催唐杰俊帮忙呀!”第二天阿伟又专门找到唐杰俊,唐杰俊又去催叶蔓。
叶蔓是等待父亲把那场重大交通事故的善后工作处理完毕,有了喘息之机之后,重新续起那个帮忙的话题的。她在打开话闸前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包括叫的那一声爸爸,比任何一次都甜得多,动人得多。即使不是当她爸爸的人听了也都会感动。
父亲笑眯眯地睁着豆角般的眼睛嗯了一声,说:“叶蔓,我怕你。”
叶蔓凑近父亲,手搭在他膝上,说:“你怎么怕我。”
父亲说:“我怕你给我找麻烦。”
叶蔓说:“我是从来不给你找麻烦的,给你当了二十多年女儿了,天下数你这种当官的父亲好当。”
爸爸说:“你要是当市委书记,就知道当官的难处了。最怕的就是家里人找你办事,那是要扰乱阵线的。”
叶蔓说:“我们家里人是最自觉的了。据我所知,你并非没给别人帮过调动的忙,当然那都是些当官的。本小姐这次求你,是给一个作家帮忙。”
父亲扬扬肥巴掌说:“我知道,你是给唐杰俊的朋友立乔帮忙。”
叶蔓说:“爸爸真聪明。”
叶蔓用威胁的口气对父亲说:“你别给我打官腔讲政策,也用不着说需要研究。只问你一句,到底帮还是不帮?”
父亲说:“情况复杂。”
叶蔓点上一支烟递过去,挤着眼睛讨好地笑笑。说你:“给那些当官的帮忙,倒不如给一个作家帮忙。这类人不懂投机钻营,只晓得埋头苦干伏案著书。他们有了困难往往得不到解决。后门儿都让当官的把持着,一点缝都不给作家留。”
父亲眯着眼睛说:“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吗?我在市常委会上早就宣布过一条纪律:市直机关实行三定之后,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增编进人,谁违反了我就要处理谁。
叶蔓说:“我早就考虑过了,办这事由我出面找人事局李局长。不过我去找他之前,只求你给他说一句话,这句话与不正之风边儿都不沾。”
父亲问她一句什么话。
叶蔓说:“你给他打个电话,说我女儿叶蔓找你有点私事,这就行了。不让你担风险。”
父亲表示同意。叶蔓怕他敷衍过去,当即拨通了李局长的电话,将话筒递给父亲。
叶书记吝啬地重复了一句叶蔓的话:“我女儿叶蔓找你有点私事。”
叶蔓是把父亲啪地亲了一口就跑出门去的,她开门见山地向李局长提出了要求。一口气说了几十句话,几乎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她一直相信官场上永远是小官怕大官下级怕上级,所以她说话时就有些像布置任务似地理直气壮。
李局长听得很累,把叶蔓话中几个关键地方问清了之后就答应下来了。前后经过的时间不到三十分钟叶蔓就又跑回去了。喝了几口茶后,就打电话告诉唐杰俊,让立乔马上办手续。唐杰俊连说了好几个谢谢,直到他认为后面的几个谢谢都是多余的为止。叶蔓清脆而爽朗地笑着,传达出一种轻松愉快的情绪。这种情绪也感染着唐杰俊,使他在劳累中得到了解脱。
唐杰俊一高兴就喜欢搓手。他情不自禁地抓起电话准备给立乔打。他觉得给立乔帮了这个忙,算是填补了两夜风流所带来的内疚和不安。但一看钟静恬在旁边看书,想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其实钟静恬已经看出他把电话拿起又放下的失态举动。直到钟静恬上厕所时,他才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挂了过去。钟静恬上厕所有个毛病,喜欢蹲在马桶上读小报看花边新闻,她一直是把上厕所当作一种正常娱乐活动对待的。
这就使唐杰俊有了可乘之机。他用很平淡地语气把消息告诉立乔,立乔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颤抖和柔绵,像一个刚会叫?春的雏猫。唐杰俊身上有些发麻,就像近在咫尺立马要搂她上床似的,而对方已经不能自持了。直到话讲完时,他才明白立乔是含了一粒泡泡糖跟他说话的,口腔中增添了阻隔,声音从喉舌中挤出来就变了味儿。唐杰俊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
度过了两个由黑夜连接起来的白天,立乔以最快捷的速度办完了调动手续。从行政到经营这一质的变化,使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进入一个陌生世界。这世界有她的理想和赖以生存的全部。立乔很激动,一激动就激动出梦来。梦见自己突然又女人变成了男人,而且长了许多胡子,她又梦见掉到河里去了,在滔滔洪水中翻滚扑打。
醒来后她对丈夫说了梦的内容,他说梦见洪水是要发财的。每次在别人给他送烟酒之前他都会梦到洪水的,梦越恐怖财越大。
立乔到报社报到那天是九月一号。这天的太阳有点残废但光线却很好。立乔为了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吃得饱睡得足打扮得入时。因为是伏秋季节,动步就有毛毛细汗渗出。她对伏秋的汗味儿有一种由来已久的成见,她想自己不喜欢闻别人肯定也不喜欢闻。在到报社前十分钟她还彻头彻尾地洗了个澡。到报社时还感到包括头发在内的所有毛发部位依然是湿漉漉的。
阿伟笑模笑样地说:“非常欢迎你成为本公司职员,你已经给了我一个贪图安逸的感觉。”
立乔叫他说具体一点,阿伟瞅瞅她潮湿的头发说:“你给我一种上床的感觉。”
立乔说:“你说话放肆,我是你下属。”
阿伟说:“我追求一种舒缓、浪漫的管理方式,不想让公司职员见了我都板起面孔,更不用条条框框把他们搞得没有安全感。那样公司的气氛就破坏完了。”
阿伟和林萍领着立乔到各分公司和门店看了看,认识了各部门负责人。
阿伟说:“你的工作是对外业务员。这是一个肥差,是个有利可图的岗位。你从事了十来年的行政工作,你丈夫又是副县级调研员,有着广泛的社会关系,叫你搞对外业务就是要利用这些关系发展业务。工资问题可先按各分公司经理的工资标准每月一千六百元,这是除我这个总经理之外最高的标准了。”
立乔觉得阿伟似乎在用暗示的口气鼓励她利用业务捞私钱,她对他说这番话而不回避林萍感到惊讶。判断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已经到了不需要回避的程度。
阿伟用近乎命令的口气说:“你要以最快的速度熟悉各分公司的业务,包括经营上的各个环节都要了如指掌。”立乔发现阿伟在布置工作的时候,一本正经得威严可怖,与先前开玩笑的阿伟判若两人。
立乔离开之后,林萍挤眉弄眼地对阿伟说:“你好像对这个女人很感兴趣?”
阿伟说:“是这样,这个女人社会关系广泛,人放得开,又还算漂亮,三十出头的年龄。在这个年龄段上,她的许多同学朋友都在各个重要岗位发挥作用。让三十多岁的女人去进攻四十五岁左右的当权的男人,那是最合适不过了。十多年的行政资历,其成熟程度比本公司一般业务人员更具优势。”
林萍说:“你既然觉得她重要就应让她拼命干,还要让她觉得值得为你拼命干。”
林萍建议为立乔开一个舞会,算是欢迎她到来的一种表示。
唐杰俊是被强行拉到舞场去的。他不会跳舞,害怕那五光十色的场面。坐进去的第一感觉就是头脑一片昏花。往下看是森林般的脚腿,往上看一片云飞雾绕。阿伟把他拉进去坐在自己身边,依次坐着小玲、立乔、林萍、叶蔓、钟静恬和刘亚琴。
刘亚琴本不是邀请对象,林萍在给唐杰俊打电话时,正好刘亚琴在唐杰俊家里帮钟静恬理毛线。刘亚琴接了电话,听说跳舞就来了兴致,钟静恬和刘亚琴共同把唐杰俊拽进了舞厅。大家坐定,林萍起身要饮料,人各一杯细品。
阿伟站起来说:“今天是为欢迎立乔举办的舞会,我得先请立乔跳一曲。”刘亚琴和钟静恬也跳起来了。公司的其他职员也陆续进入舞场,剩下唐杰俊孤零零的一个人。
因为不是专场,所以来的人特别多。带着浓厚放荡色彩的萨克斯舞曲像一个女人的尖厉的嚎叫。唐杰俊叼着烟欣赏着他们的翩翩舞姿。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他是这里惟一的上帝,大家都在为他而歌为他而舞。红黄色的舌管灯曲曲折折蜿蜒延伸、有节奏地流淌着生命的血液。旋转宇宙灯折射出扫荡般的光条,传输和汇集着人们对生命的真切感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