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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对鸾卫营的儿郎们,有个要求,鸾卫们的平日所练,刀剑本事,拳脚身手,骑射功夫,需得样样过关,还得挑一样来精通。一句话,既要能扛得住贴身护卫主子的差事,还要揽得下沙场冲锋陷阵的活儿。
因此,也就有个规矩,三月一小试,一年一大试。因无战事磨砺,无动乱刺激,需得常常试炼,方能保持血气活力,不让这些精勇男儿荒废了功夫,倦怠了本事。
三月一小试,分类考核,十八般武艺,样样定一个标尺,一个个地来过关。及格的,可以暂时松口气,一边歇着去,即便是到木樨镇上喝杯花酒庆祝一下,也不为过;差劲的,下去闻鸡起舞也好,头悬梁锥刺股也罢,反正,得抓紧恶补。
因为,等到一年一大试的时分,就要决定去留,优胜劣汰了。此时,还够不了那个标尺线的,就得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而能留下来的,继续逐轮比试,最后于八千人中选出顶尖的八人。
正月十五这日,便是这八名千里挑一的人才,于鸾卫营中登擂台,分出个胜负排名的时候。这一日,昭宁长公主要亲自来观战,平日里跟公主较熟络的曦京权贵,也会慕名前来,看中了哪个出色的儿郎,挑回去做个精卫,也是常有的事。
长公主通常也慷慨大方,毕竟,入了那些权贵大佬的眼,也算是这些鸾卫小子们的一种前程机缘,指不定日后,荣华无限。
不过这样一来,这正月十五的比试就成了曦京贵圈的围观盛会。为安全起见,不涉刀剑骑射,只论拳脚,点到为止。且还有个有趣的规矩,前三名的儿郎,除了委以重任以外,还可以当场向长公主提一个……心愿。
于是,除了那精彩的拳脚比试之外,这心愿环节,遂成看点。每次,大家都心照不宣,颇有兴致地等着,听这些鸾卫儿郎们的……奇葩心愿。因为,这些儿郎们,能于千万人中出类拔萃,多豪爽洒脱,心思活络。自然知晓这应景助兴的时刻,该求些什么。若求个突兀的,让公主当众难堪,岂不是多事?
于是,少有正经地求功名富贵的,多是些五花八门,无伤大雅之请求。比如,有求隔壁小娘子或邻家小寡妇的,有求家中八十老母赡养费的,有求公主给家里刚满月的外甥赐名的,有求一张公主笔墨或手帕子做纪念的,还有求告假三月去闯荡江湖的,大有公主想寻开心,咱们就让她开心之意。
常常惹得大家一阵阵哄笑,夜云熙通常也是一边笑骂,一边答应。谈笑风生,挥斥方遒间,自是觉得良辰甚好。
今年的大试,规矩略略有些不同。因为冬月里,长公主许了句金口,让整个鸾卫营恶训两月,再来与凤玄墨比试。
于是便有了一个现成的擂主,这八千人中的前八人,也无需再分高下、排名次了,只个个去与他比试。打得过的,重赏,重任,且还有劳什子古怪心愿,只管提来。打不过的……打不过的话,长公主没交代,估计够呛。
且说正月十五这一日,鸾卫营中较场上,擂台高筑,旌旗大鼓,鸾卫们个个玄衣武服,赤带束发,齐齐候着,只等长公主亲临。
刑天扬被暂时停了职歇着,裴炎又去了北辰未归。若是正副统领都缺了,营中无主事,今日这比试,总像有些群龙无首。夜云熙思索一番,还是让刑天扬回来,将这担子挑了。这厮虽重色,皮赖,还有些江湖习性,却是个训军领兵的好手,能镇得住人,鸾卫们个个服他听他。
夜云熙到了鸾卫营,见着眼前整齐的场面,精神的儿郎们,甚是满意,也就不与身边跟着的邢天扬多话,径直行至看台上坐了,等今日的围观贵客。
不多时,来了个意料之中的。澹台月依旧是那小公子打扮,玉带揽发,龙珠抢额,一身窄袖紧腰的短打武服,足蹬一双鹿皮小靴子,蹭蹭上台来,往夜云熙身边一坐。又紧跟上来四个精壮侍卫,一溜烟往她身后站了。
夜云熙见她这比主人还威风的架势,有些来气,抬了下巴,斜了眼睛,问她,你是来观战的,还是来打架的?
那女皇朝她讪笑,我是来挑人的。
夜云熙昨日许了诺,让她八千鸾卫随便挑。自然无话可说,白了她一眼,吩咐奉茶。两个女人又开始喝茶叙话,打机锋。
接着,又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先是柳河洲,他来,倒不奇怪,这人喜欢热闹,尤其是有她在场的热闹。只是今日的来意,让她有些惊讶。他说,他亦是来挑人的,挑些精勇儿郎随他去西域。
“陛下使你去西域,不给随从护卫吗?再说了,柳家的暗卫,可不比我这些鸾卫差。”
夜云熙一边笑问他,一边伸*过他手中的茶杯子,那是她方才喝过的茶,这厮一坐下来,径直就端了她面前的茶,要往他自己唇边递。
“那不一样。”柳河洲就着她的手,倾身过来,附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豆豆,我想要……你的人。”
一语双关,眉眼风流,说的是要她的鸾卫,听来又有另一番调情意味,煞是旖旎。见着夜云熙柳眉一凝,黑了脸,要冲他发作,才赶紧收了这浪子态,一阵宽慰:
“别生气,别生气,皱眉显老,不好看,我也不挑了,你看着给就是,啊?”
夜云熙这才舒了眉头,与他好生说话,又将他介绍与澹台月认识,说他便是柳家那位出了名的无赖泼皮浪荡三公子,却只说澹台月是千语山的故友,不点明身份。
柳河洲是何等精明的人,将澹台月连着她身后的四个威猛保镖略略打量,就明白了,这不说来头,就是大来头,赶紧敛眉顺目,恭敬行礼。
澹台月倒是随和,眸光闪动,嘴角微挂,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朝着夜云熙幽幽赞了一句:
“姐姐身边,可都是些光风霁月的人物。”
说话间,那第二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先是听着一声酷似高大全那鸭公嗓门的唱喏,惟妙惟肖地,在校场口上响起,夜云熙以为是谁在玩笑,陛下驾到?她今晨出宫时,陛下还在早朝勤政呢,可又有谁敢开如此胆大包天的玩笑?
接着便是台下鸾卫儿郎们齐齐跪地行礼的声音,一浪接一浪的山呼海拜。鸾卫们被邢天扬训得精神,早迟抖一声嗓门,都是直冲云霄的气场。
夜云熙这才看清楚往擂台这边疾走过来的人,赶紧站起身来,下了台子迎他。众人自是也跟下来候着。
“阿姐,免礼。”皇帝一步上前来,一把扶起要下跪行礼的她,又挽扶了她的手臂,往看台上走,一边走,一边又像是与她解释来意:
“昨日在泰安宫门,几十个守门的将士,被一千语山来的年轻小公子,用了一炷香功夫,就给打得瘸的瘸,残的残……”
夜云熙听得心下一动,止住脚步,转身去看跟在身后的澹台月,意思是,债主上门了,你自己看着办。
澹台月未料到,她会突然发难,且丝毫没有要遮掩此事的意思,正有些迟疑面色。皇帝却察到这二人怪异,跟着转头过来看,问到:
“阿姐,这是?”
“就是陛下刚才所言的,那个千语山来的年轻小公子。”夜云熙向来认为,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
皇帝看着这位小公子,微怒,微愣。许是恼她不知轻重地挑衅,又许是不太相信这蜂腰猿臂的弱公子,就是正主。
澹台月倒是机巧,端正地揣测了他的心思,捡了个不要紧的来打哈哈:
“陛下若是不相信,要不我重新打一次?”
一句话激得年轻的皇帝真的有些恼了,眉眼一锁,却又瞬间笑开来:
“不必,千语山上卧虎藏龙,朕信!”帝王的面色功夫,他家阿姐教过的,喜怒不形于色,且要能收能放,自在真如。
夜云熙瞧得满意,大有埋了一颗钉子,使了一个绊子,再出来打圆场的恶意快感。一边牵了皇帝的手,过去往看台上坐,一边笑说到:
“陛下息怒,咱今日不看千语山的功夫,只看我鸾卫营的本事。”
皇帝亦跟着笑笑,又顺着她的话,将方才被打断的话说完:
“因着昨日泰安宫门之事,朕今晨就向太傅请询,这禁军宫卫的整顿。太傅说,只需到阿姐的鸾卫营来看看,便知这训军之法。朕想着今日不是恰巧营中试炼吗,便赶着来了。”
夜云熙心里一沉,果然还是来了。鸾卫营如重剑,皇帝哪有不想要的。沈子卿沈大人,也真是个奸诈狠心的,光说让陛下来看看,可这后话呢,看上眼了,怎么办?
她亦想过,若去北辰,这八千儿郎的去处,还是个棘手的问题。带至雍州,精兵入他国,恐怕有些难办,留在曦京,给并伍了,给荒废了,又着实可惜。眼下,只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心中翻转,面上却平静,微微笑说:
“那就要在陛下面前献丑了。”一边说着该说的场面话,一边示意刑天扬,“开始吧。”
刑天扬一个利落应答,扬手发令,但见擂鼓声声,旌旗猎猎,冬日暖阳中,不紧不慢,走上来一人,玄衣武服,赤带束发,明明是跟所有鸾卫儿郎无异的服色打扮,穿他身上,却是说不出的英气挺拔,眉眼如画。那和煦阳光,照着他那漆黑发间,沉静脸面,似有些金色光辉,在空气中流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