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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傲娇公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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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云熙再次神思清明地醒来,已是在西凌王庭的内廷王帐里,她那张整个草原都找不出第二张的舒适软榻之上。从王帐旁边软禁敌国公主的局促小帐,搬到王庭里最大的主帐,这张软榻,她坚持,一定要随她而走。

    于那软榻锦衾中睁眼,目不转睛看着帐顶虚空,记忆一波一波地袭来。

    准确的说,自从那日在迷魂谷边的坡顶上,看清楚了那队归来的骑兵,连日来紧绷的身心,终于彻底放松,倒头就在冰冷寒地上昏睡过去之后,中间,好像醒来过一次——

    貌似紫衣想将她搀扶起来,背下坡去,试了几次,却没能背起来,那呱噪的丫头就嘟囔着埋汰她,平时都不怎么吃,怎么还这么沉?以为她晕了就听不见吧。她正待努力地睁开眼皮来,要与她那贫嘴的侍女理论一番,突然一个熟悉的低沉声音插进来:

    “还是我来吧。”紧接着,就是拦腰揽腿,一个熟悉的搂抱方式,将她抱起来,还有那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

    仿佛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归家,漂泊了几生几世,终于还魂。她只觉得,神思异常激荡,先前的松懈昏迷,其实算不得崩溃,此刻的疯狂,才是真正的催枯拉朽,倾泄千里——睁开眼来,搂着他后颈,看了他半响,突然就失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开始使劲地朝他胸前捶打。那人被她打得招架不住,松了手放她下地,她一个紧跟扑打,将他掀翻在地,继续一阵拳打脚踢。

    凤玄墨起先还伸手来捉一捉她的手,或是侧身滚地躲一躲那狠命的拳脚,后来索性放弃了,由她哭闹着往身上招呼。

    接下来,估计在场的所有人,远远近近,王庭铁卫,曦朝骑兵,足足上万人,都看见了那惊人一幕——他们的公主王太后,估计是受刺激过度,有些失心疯,将凤大将军,狼捉绵羊似的摁在地上,一路翻滚扭打,从坡顶一直滚下谷底,一直滚至他们脚下,然后,一把松开那个被她打得狼狈不堪的绵羊将军,她自己晕过去了……

    然后,然后就是这会子躺在自家软榻上,躲在内廷的最深处,将头埋进软软的被褥中,暗自羞愧自己的失心疯——她那情绪过激就要打人咬人的泼妇习惯,那日竟然活灵活现,表演给了上万人看。

    将头埋在锦被里一阵失悔搓揉,将已经淡然无存的颜面彻底抹了,复又探出来,继续思量。自从坡顶滚下来之后,好像真的摔晕了,记得最后抬眼时,看见一双满是雪泥的靴子,顺着往上瞥了一眼,原来是裴炎那厮,一副惊悚脸色看她。

    后来还有些什么事情,却真是想不起来了。迷糊中骑马走了很长的路,又睡了很长的觉,还喝了许多次的药。对了,那药,真的好苦,她从小到大,喝药都是调蜜的,没喝过这么苦的味。

    可是,好像她每次想吐,都没能吐出来,有个软软的唇舌,一点一点地将那些难吃的药水渡她口中来,又将她口舌抵死了,逼得她只有吞下去。每每乖乖吞下一口,好像还有些奖励,那条长舌在她口中轻搅缓拂,吮吸走她口中的苦涩,生出一口绵绵的回甘,让她勇敢地又来第二口……

    天啊,真是想不下去了,也再也躺不住了,一个掀被翻身坐起来,再次捂脸自羞。难不成,那些药,都是这样给她喂下的?那得吞下……他多少口水?

    “公主醒了?”怕什么,来什么,那熟悉的低沉声音在她身边突然响起。

    “啊!”吓得她一声轻呼,撤了遮脸的手,才看见榻前坐着的人。曲腿跽坐,腰挺得笔直,嘴角微挂,眼神里也是笑,就这么意味丰富地瞧着她。敢情她先前一番咋咋呼呼的寻思与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她的眼睛,怎么就长额头上了,醒来半响,都没注意到旁边有人。

    “该喝药了。”那人又是一声惊雷,转身伸手要在一边矮几上端药碗。

    “啊?”她亦又是一声抗拒与疑惑脱口而出,先前想起她昏睡时的灌药法子,心中还未平缓,且这无端喝药,她连病由都不知,遂挑眉瞪眼,问他,

    “为什么要喝药?”

    “医官说公主多日缺食少眠,加之神思过于激荡,导致气虚血枯,故而昏睡不醒,需要补些气血。”凤玄墨一边说,一边取过那碗浓黑汤汁,汤匙舀了,递唇轻触,试了试温度,才倾身递她嘴边来。

    “太苦了,加点蜜糖。”她垂眸看了一眼那黑漆漆黏糊糊的匙中液体,便别头噘嘴,皱眉凝目,开始撒娇。

    “今年春未来,花未开,哪来的蜜糖?”那人轻轻笑开,巧言与她周旋。

    “西凌王庭就穷成这样,没有一点去年的囤积存货了吗?”论口舌之辨,他哪里说得过她。

    “加蜜,要减药效的。”凤玄墨叹口气,又坚持着来哄她喝,突然,笑意转浓,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扬眉说来:

    “公主昏睡的时候,也没有加蜜,还不是喝下了。”

    她自然懂得,他一脸诡笑是为哪般。他以为她,昏睡时真的什么都不知,就可以悄悄将她吃干抹净,还要蒙混过关吗?她此刻就与他抗上,论一论,比一比,看一看究竟是谁吃谁。

    “那你有本事,我之前是怎么喝的,你现在就让我怎么喝呀。”他笑,她就跟着他笑,他扬眉,她亦学着他扬眉,挑衅地微微抬了小巧下巴。

    “我……”那人被激得兴起,作势端起药碗,贴近自己唇边,眼看就要朝口中倒,突又拿开来,故作垂头丧气状地说,“还是算了,公主逗我的罢。”

    “我逗你作什么,我说真的。”夜云熙索性掀开被褥,手脚并用爬过去,凑他跟前,脸对脸,就这样直直地看着他笑。她知道,对付这根闷着骚的木头,她只要将脸皮抹下来揣兜里,就会所向披靡。

    果然,就见着那人耳根子开始串红,继而串得整个面色都透着潮红,端药碗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本来与她绵绵对视的双眸,突然转开去,像在躲她,她怎么追,都追不进那深瞳里面去。

    “阿墨,你怎么了?”她瞧出些怪异来,赶紧问他。

    “我想着公主……有些难耐……”那人含糊暧昧地答到,微颤的声音里,的确是浸着难耐。那里面,有情欲,也有抗拒情欲的痛苦。

    夜云熙有些吃惊,她未曾想到,自己轻轻一句话,竟能勾起他的兴致来。他以前,虽然也不经逗,却也不像此刻这般,一撩就焚身似火,情潮翻天啊。

    瞧得稀奇,也有些兴起,一把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捏了鼻子,仰头一口气倒进腹中,“咚”地一声扔了药碗在榻边某处地上,抬袖抹嘴,纵身一跃,扑下榻来,将将按进他怀里。

    凤玄玄墨本能都将她接了个稳妥,却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气。她听得不满,她真的有那么沉吗?

    “阿墨,你是不是很想……要我?”不管怎样,自己喜欢的男子,对自己有欲念,总是很欢喜的,只是平常女儿家羞于启齿,偏偏她,羞归羞,羞过之后,照说不误,照逗不误。

    “嗯……”一声长长的*,一颗头颅垂她肩头,轻轻地蹭。

    她就附耳贴心,听着那近乎狂乱的心跳,心满意足,不觉公主病又犯,遂骄傲地说来:

    “那……我才不要在这又冷又湿又简陋的草原地铺上……洞房,我要曦京城里有大花园的重门府邸,三公作媒,天子指婚,十八台大轿抬过门,还要沉香画壁锦堂,镂雕描金大床,软锦衾被芙蓉帐,香花凝露沐浴汤,还要……”

    “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还在那里掰着指头数排场,那人猛地抱紧她,打断她,连声应允着她,一如既往的千依百顺,将她捧在掌心里当宝。

    “那……我们一起去天穆山,将你父亲和母亲合葬了,再访一访那座云都城,我们就回曦京,好不好?”她就自顾着安排与想象,今年开春的打算。

    “好……”她说什么,凤玄墨就应什么,似乎她的主意,就是他的想法,默契无隙。

    “我想将托雷带到曦京去,请大儒和武家教他,让他与京中贵家子弟结交,等他大些了,再回草原来。可以吗?”她觉得,纵然他一切随她意,但是她亦要视他如主,从今以后,无论大小事,都要与他商量,方是琴瑟和鸣之道。

    “公主自己定了便是,无需问我。”那声音低低的,懒懒的,头脸垂在她耳侧肩头,滚烫的肌肤,灼灼的气息,袭得她说话都不能专心。

    “我准备将他当亲儿子一样养,你不介意?”我要带个拖油瓶,你真的不介意?

    “……他是我兄弟,我怎么会介意?”凤玄墨想了想,说到。声音里,依稀在笑。

    夜云熙听得一愣,继而也跟着笑起来,开始絮絮叨叨地理出一团乱麻:

    “我怎么觉得有些乱……舅父让你做凤家第九子,算起来你还算我表兄;赫连勋娶我做王子妃,论理你还该叫我一声嫂嫂;如今我还做了你父亲的王后,那你岂不是还要跟着托雷小大王,喊我一声母亲?”

    “怎么都是乱,我不在乎……”那人的声音越发低软含糊,浑身发烫轻颤,低头垂眸,眼神迷离,看似要来吻她,可那丰唇递至她唇嘴边,却又轻轻擦过,避开来,垂头压肩,直往她身上压。

    她终于才意识到,那哪是什么难耐的情欲,而是一种强忍之下的极度痛苦。二人相处多日,以他那看着木纳实则鬼精的性子,若真是情动难耐,面色上虽羞赧,嘴上也喜讨好她,可手脚却不会老实,定是早就欺上身来磨蹭了,哪有今日这般规矩?

    那一脸不太正常的潮红,紧紧凝起的剑眉,还有那极力压制的颤抖,极不规律的心跳与呼吸,都在告诉她,他生病了,且病得不轻,却还准备再一次地瞒她!

    她看得心里又是慌乱又是火起,一把扶起那颗耷拉的头颅来,看进那双快要闭上的迷离眸子里,重重地问他:

    “阿墨,我问你些事情。你能说实话吗?”

    “公主问便是,我再也不欺瞒公主。”他软软地抬手来抓她的手,将那双小手挪至他滚烫的脸上贴了,又咧嘴一笑,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神情,晕乎乎地答她。

    她按捺住心中阴沉,直直地问到:

    “那毒誓的天谴,血盟的反噬,究竟是怎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