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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水!”白夕辞挡开畏缩不前的人群冲上前去,真水本就是魂体,如今失去了实体根本坚持不了多久,最后逃不了魂飞魄散的结果。
她催动体内仅存的灵蕴,准备发动最后一次摄灵,无论如何要将真水的魂魄保下来!
然而一个人迅疾地抢在她前面出手,结印将风生兽虚散的魂魄强行凝聚起来,一点一点拉拢过去。
白夕辞望着洛云漓严肃的侧颜有些迷惑,他此刻正耗费大量的灵蕴,冷汗直从他额间冒出来,让她不知道前一刻还喊打喊杀的他到底作何打算。
“若是这孩子随我走了,你便会随我回去了吧。”洛云漓忽然侧头对白夕辞一笑,温柔的眼神让她一怔,忽然一声惊雷炸响在苍云之巅,让她顿时冷汗连连。
然而未曾等她阻止,洛云漓挥动双手,将风云搅得混沌,风生兽的魂体渐渐虚化成一团雾气,却未见消散,反而愈发凝聚起来。
洛云漓猛然将双手虚空一拉,那团成型的雾气便毫不犹豫地钻入了他体内,等到白夕辞扑到他身上时,风生兽的魂体早已被吸收殆尽。
“你疯了吗,你疯了吗!”盛怒之下,她一把揪住洛云漓的衣领质问道。
洛云漓捂住胸口,一丝痛苦的呻吟溢出唇边,眸光涣散而迷茫,真水的魂魄和白漓清的魂魄互相交替着出现,争夺着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你怎么样,你······”白夕辞见状慌乱地松开手,不知面对的到底是白漓清还是真水,急得眼泪直转。
“你关心的是我,还是真水?”洛云漓抬头惨然一笑,一波更为剧烈的疼痛让他神思再次涣散起来,他强压下真水躁动的灵魂,忽然振衣掠起,玄破剑托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苍白到透明的脸色映着灼人的火光显得那样不真实。
他伸出手来,对白夕辞一笑,揉碎的眼底的温柔是属于白漓清的眼神。
“走,我们回家。”
望着眼前颤抖的手掌,白夕辞狠狠地咬着牙,她闭上双眼想让自己不再去看,但是另一双眼眸又出现在她脑海中,视线如同灼烧一般烫在她心上。她睁开眼,洛云漓的直视又如同千年寒冰直入心底。她眨着眼,落下一串串泪来,和着她脸上的血污留下一道暗红的泪痕。她觉得双手似有千斤之重,几次想要抬手却又放下,紧咬的牙关弥漫着血腥之气,苦胆猛然泛上口中,这般滋味似悲,似苦,又似绝望。
终于,她张开了紧咬的牙关,从那干涩充血的喉咙中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双颤抖孱弱的手掌,如同孩子一般大哭着,泪水流进嘴里,却已没了味道。
白色的剑芒划破暗红色的天宇,星芒剑如一点星辰自空中落下,深深插入鲜血染红的土地,晃动着发出阵阵悲戚的剑吟,望着渐渐淹没在黑暗中的那抹亮色,最终陷入了沉寂。
云墨逍远远便看见了大片大片染红天际的火光,飞云峰顶被层层烈火遮掩住真容,惊得惊云剑晃了一晃,更疯了似的朝飞云峰而去。
云漠崖上,一枚血色的身影在风中飘摇着。
秋长歌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一点一点被火舌吞噬,疼痛随着血液的游走在身体每一个角落蔓延开来,他的衣角浸饱了鲜血,沉重地垂落在脚边,重黎剑无力地支撑在地上,双手已耗尽了气力,再也无法握住剑柄。
他凝视着黑暗混沌一片的崖底,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眼见苍云在一片火海中渐渐摧毁,苍云弟子一个个倒下在自己眼前,他已没有脸面再活着去见云墨逍了。无论是瑶华还是苍云,他都深爱着这片土地,最后能死在这里,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命定。
他费力地提起重黎剑,击打着崖边的山石,一声声或清脆或沉闷的撞击声犹如吟诵着悲壮的诗篇。和溪慈一起长大的年岁,和白夕辞互相依靠的日子,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清晰地划过,然后渐渐分崩离析。
这里便是终结。
身后一支破空而来的羽箭直取他的命门而来。他甚至无力地再回过身抵挡,铁器穿透血肉、折断筋骨的声音,清脆到让人愉悦,他松下一口气,身体已不可控制地往山崖下坠去。
山下刚烈的风打得他喘不过气,他最后再向烈火中的苍云投去一眼,忽然一阵不可遏制的剧痛冲击上心脏,瞬间夺走他的呼吸。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升起的崖石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挤兑着苍云的一切,他终于什么都看不见了。
满目嶙峋的崖石飞快地往上升去,他忽然想起了溪慈干净的笑脸,唇角牵起一抹释然的微笑,抬手向梦幻中的影子伸出手去。
“不!”一声撕裂天宇的嘶吼,秋长歌仅存的神智忽然清醒了过来,模糊之间只见一道绛紫色的光影迅速朝他落了下来,云墨逍的长发在风中狂乱地飞舞,绛紫色的眼眸中有震怒、惊愕、悲痛······
云墨逍疯狂地催动惊云剑,伸手想要拉住秋长歌下坠的身形,然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看见秋长歌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若无闻的细微声响缥缈地落在他的耳畔:“对不起,苍云我守不住了。”
黑暗犹如一头巨兽将张开硕大无朋的黑口将秋长歌瞬间吞没,话语、鲜血、泪水均飘散在空寂幽暗的崖底,不留一丝痕迹,仿若从未存在。
云墨逍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随之爆裂的血红色在眼前越涨越高,惊云剑芒刺眼而威胁,人与剑蓦地腾起直冲上云漠崖顶而去。
刺目的火光将他眼底灼得一阵疼痛,无情的火舌贪婪的舔舐着每一寸土地,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渐渐化为焦土。
“怎么会······”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片他费尽心血守护的地方竟沦为了人间炼狱,心仿佛要被绞碎一般剧痛难耐,而不远处闪退的黛色与火红色身影更是让他盛怒无比!
那是火息和风隐无疑!
白夜泽!
惊云剑一声长啸划破天际,直追那两道身影没入凶猛的烈火之中。
层叠的尸体,焦臭的气味,坍圮的楼阁,无情的烈火。
这里是苍云,曾经圣洁出世如世外桃源之地。
云墨逍站在凌云台上,流淌的鲜血浸湿他的白色云靴,血腥之气夹杂着焦糊味道冲天,令人作呕。
他抬起千斤重的脚,滴滴殷红自他吸饱鲜血的鞋底滴落,声声入耳。
云落尘和萧逐云的尸体相互依靠在一起,脸上带着惨淡的笑意,似有万千遗憾和不甘。云墨逍蹲下身去,想要碰触他们青白的脸颊,却在触到一片逐渐冷却的温度时骤然缩回了手。
“落尘此生已无家无挂,愿追随公子一生一世,绝无二心。”
“我萧逐云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便是与公子和落尘行走天下,快意人生!”
昔日的年轻而坚定的话语被风撕扯得零碎,毫无生气的脸庞犹如一把明晃晃的刀将心上的最后一根弦挑断。
“啊!”一声悲痛的长啸响彻云霄,冲天烈火忽然晃了晃,几道悄无声息人影骤然从火光中脱离而出、,直往天边逃去。
“回来!”云墨逍盯着那一红一黛两道人影,双目眦裂,满腔怒火和悲痛恨不得将这两人撕扯得粉碎。他伸手虚空一抓,猛地一拉,半空中两人便犹如两片落叶无力地坠回到飞云峰上。
妖异的绛紫色剑芒暴涨,充满杀意的剑气毫不留情地穿刺过两人的心脉,风隐和火息惊恐地看着犹如修罗临世的云墨逍,第一次心中充满了绝望。
“为什么!”云墨逍暴怒的质问响彻云霄,直将两人的心神震得一颤。
可风隐忽然露出一抹冷笑,毫无惧意的看着他:“这句话你应该去问你的白夕辞。”
惊云剑猛地一震,随即更为愤怒地压向风隐的脖颈:“少在这里迷惑我!你们把白夕辞弄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洛云漓的指使!是不是!”
风隐擦掉唇边的血迹,怜悯地看着云墨逍:“你以为没有白夕辞的里应外合我们能够破掉苍云的仙瘴?你以为白夕辞就只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云墨逍,枉你执掌苍云多年,更贵为帝川三皇子,竟被一个小小女子戏耍于鼓掌之间。”
云墨逍冷笑:“别妄想三言两语便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每次看见你自以为是的嘴脸便让我觉得可笑。”
风隐脸色一白,怨毒的神色自她眸中射出,她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我想你还不知道白夕辞当初为什么要接近你吧?”
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沉郁,风隐得意地大笑起来,盯着他的目光无限同情:“她是为了你身上的祈魂珠!她从一开始就看准了,各种伎俩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骗取你的祈魂珠,为她的白漓清重生魂魄,复活*而已!她从未爱过你,她演的这场戏却让你深深地陷了下去,实在是精彩,精彩!哈哈哈······”
“你住口!”一阵劲风直袭风隐的门面,让她顿时僵住了笑声。
可惊云剑在她头顶顿住,只削落了几缕发丝。
“姐姐和我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白夕辞的话语自云墨逍脑海中响起,让他再也无法下手。
“你不如白夕辞,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冷冷地收回剑,看也未曾看地上的两人一眼。
不远处,星芒剑插在地上,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在风中不住摇晃。云墨逍将其拔出,爱怜地抚摸着剑身。他转身最后看了千疮百孔的苍云一眼,无数的记忆在大火中烧得灰飞烟灭,一颗心也在这大火中被烧成了灰烬。一呼一吸之间,一星半点火光仍在灰烬中不灭,苟延残喘的理由便只有三个字:
白夕辞。
强盛的紫芒盖过烈烈火光,瞬间冲破烈火的封锁,火舌舔舐着寒冷的剑身,纠缠着离去的身影,仿佛苍云最后的挽留。
剑吟冲天,最后的挽歌哀唱。
那一日,连云山的缭绕花一夜之间落尽,自飞云峰顶燃起的大火绵延山脉千里不灭,云层如岩浆涌动,整片连云山脉沦为人间炼狱。大火烧了半月有余,连云山中的一切都化为了灼热焦黑的碳土,苍云剑派也随着漫天大火化为灰烬。
从此世间再无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