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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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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戳穿的中年男人脸一红,窘迫地挠挠头,声音也低下来:“你在呀?我……我这不就是逗着玩儿吗?哪能真欺负你嫂子呀?街里街坊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是那欺负老实人的人吗?”

    姑姑冷笑,言简意赅:“道歉。”

    “哎哎哎,”中年男人讨好地连应数声,转向妈妈立正站好,“对不住啊大妹子,我真没恶意,要早知道你这么不识逗……哎!以后不和你逗了,别往心里去啊。”

    妈妈专注地低头包药,声音闷闷的,听上去仍有些胆怯:“没事儿。”

    得到原谅,中年男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转向姑姑:“你看,你嫂子不生气了。”

    姑姑略一颔首,拎起从柜台下拿出来的药材,忙活其他客人去了。

    妈妈麻利地包好五包药,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恭恭敬敬双手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药,转身奔门口而来,边走还边冲姑姑喊:“小莲,我先走了。”到了近前看见我,讪讪笑了,又点点头:“走了。”

    “哎,慢走。”我不冷不淡地应一声,算是礼貌。

    妈妈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对我柔柔一笑:“站门口干嘛?快进来!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来个电话!”

    我笑道:“想你们了,就回来了。孙大夫呢?”

    “你问孙大夫呀?”姑姑接过话头,手里举着个小秤边秤药边道,“孙大夫老伴儿热伤风,老头儿家里亲自伺候呢。哎,师大怎么样?待的还习惯吗?”

    我帮妈妈收拾着桌上散落的药材碎屑,随口答道:“还行吧。”忽然想到刚才那个中年男人面对姑姑时的反应,忍俊不禁道:“那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姑姑手上动作不停,斜了我一眼:“好啊,调侃我?喜欢你姑姑我的人多了去了!”

    我嘿嘿笑,妈妈嗔怪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背,瞧了敲姑姑的反应,语重心长地劝:“田田说的在理,你真该找个好人家安定下来了。其实王姨介绍那周律师就不错,我看他也挺中意你的,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姑姑头也不抬地一口回绝:“你喜欢你嫁他得了。你放心,就算你改嫁别人,我照样认你这个嫂子。”

    “我……”妈妈脸一红,不说话了。

    我见状,忙打圆场:“不嫁就不嫁,我养你们俩。会计学好了挺赚钱的。”

    姑姑今年已经三十九岁了,仗着容貌过人,追求者依然络绎不绝。可她铁了心不嫁人,不知道什么原因。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姑姑雷厉风行地关了铺子,然后片刻不停就要回家,还催促我和妈妈:“赶紧赶紧,老陈家的里脊说不定还没卖完。”

    原来是着急去买里脊!

    老陈家的肉好,可老板老陈是个爱缺斤短两的人。少给个一两半两的,街里街坊,大家也就都睁一眼闭一眼了。他欺负这个欺负那个,面对我妈妈时,却连半钱都不敢少称,只因为我妈妈手头准。

    二十斤以内的物件,拿在手里,立刻知道准确重量。

    我爸还在世时,夫妻二人常一起来买肉,老陈曾如此调侃:“大妹子,你俩真合该是两口子,一个神医,一个神手,这才叫贤内助呢。”

    如今回想起来,真令人唏嘘不已。

    吃过饭,我正刷碗,姑姑偷偷摸摸钻进厨房,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出来了?这么明显?”

    姑姑理所当然道:“那还能瞒过我?你这封印都失效了!”

    我心下一惊:礼帽男说的尽快处理一下,难道是指这个?那他也太神通广大了!不仅知道封印的事,连失效了都能看出来。

    我额头右侧有块胎记一样的印记,是一片红色的羽毛,拇指大小,栩栩如生。它本来在我妈妈额头上,不知怎的,竟随着我的出生转移到我额头上。一同转移的,还有这个印记所附带的诅咒。

    诅咒的内容我不太清楚,只知道舅舅的死和它有关。封印的目的和作用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不让杀死舅舅的力量通过这个印记找到我吧。

    之前一直是爸爸帮我封印,他去世以后才由姑姑接手,三年来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我暂时放下手里的活,擦干净手撩开刘海:“前几天在学校遇见一高人,他说我这有问题,我就赶紧回来想让你看看。怎么?真有问题?”

    姑姑捧着我的额头,将我拉近她,认真瞅了瞅:“我的封印不会有问题,你这是被人破坏的。那个高人什么样子?有没有可能是他做了什么手脚?他还说什么了?”

    “……就一普普通通的老头儿,公园里打太极那种。他没说什么,就是迎面遇上了,随口提醒我一句就走了,估计是那种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吧,有缘遇见了就好心给我个忠告。”

    姑姑半信半疑:“真的?那你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几乎不出学校,上哪儿遇见可疑的人去?反正我觉得我那些同学和老师都挺正常的!”

    之所以说谎,是因为事情还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我不想姑姑每天提心吊胆地惦念着我。

    姑姑点点头,利落地挽起袖子,把手探进洗碗池里:“快点儿,我帮你,赶紧洗完咱们重新封印。这事儿先别告诉你妈,也说不准是我上次哪个步骤没弄好。”

    “嗯。”我应一声,低下头,心事重重。因为我听得出来,姑姑这种说法明显是在安慰我。怎么可能三年都没出过问题,偏巧就这次出问题了?原因还是在那个礼帽男身上!可惜没来得及留他一个联系方式,想详细问问都没处找人去。

    我家住的小区和妙春堂只隔着一条街,来往很方便。难得回来一趟,我很懂事的没有流连于图书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到饭点就做好饭送到铺子里。

    休息日一共才两天,周六中午到家,周日傍晚启程回学校,合计在家才待一天。

    一天时间,一顿早饭加一顿午饭,这是现在的我能为这个家做的全部了。

    临上火车前,妈妈不放心地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和室友搞好关系。我表面逢迎内心苦笑:我根本就没有室友!

    回到学校,休整一夜,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

    又到周六,我照旧去图书馆看小说,一坐一上午。

    墙上的挂表,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点重合,我伸个懒腰,扫视空旷的图书馆。食堂十一点半开饭,这个时间这里很冷清。

    我把摊开的书页折个角,合上书正要走,突发奇想——这里会不会有关于废屋的信息?

    那礼帽男声称自己是废屋的前一任主人,弄得我对废屋大感好奇。

    说行动就行动,我到借阅处问当值的图书管理员:“同学,我想了解有关废屋的事,咱这儿有相关书籍吗?”

    图书管理员是个胆儿大的,见了我先是一惊,大概他也听说了我住在废屋的事。然后,居然一脸不耐烦地吐槽起我来:“你还想怎么了解?”

    “……我就是想知道点儿□□。”

    图书管理员脸上挂着欠扁的笑:“□□?呵。你问严爷爷去吧,他肯定知道,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告诉你。”

    “严爷爷是吗?谢谢。”

    严爷爷在师大很有名,我有幸见过几次。此人年逾花甲,在师大图书馆工作了一辈子,是位很有资历的老管理员,目前负责看守五楼古籍区。

    上了五楼,举目四望,严爷爷孤零零窝在借阅处高大的皮椅里,两手捧着一本书页发黄的古籍,看得专注认真。

    我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努力笑得讨喜:“严爷爷,还没吃呢?”

    严爷爷抬了抬眼皮,继续看书,像是习以为常似的随口答道:“想借这儿的书,求我没用,要么找老师,要么找本科以上的师兄师姐。”

    我苦笑道:“我不是来借书的。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您大概听说过我,我就是住在废屋那大一新生。前些天有个人找上门来,是个男的,年纪二十左右,长得白白净净,挺帅,他说他是废屋前一任主人。我就想问问您,废屋的主人还有活着的吗?”

    严爷爷终于肯正眼看我了,缓缓抬起头来,神色颇为严肃:“你是说丁屋?”

    我猛点头:“就是丁屋!”

    丁屋是废屋最原始的名字,丁就是当年的主人的姓。

    严爷爷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良久,轻叹一声,取过放在桌面上的书签,夹进书页里合上书:“你等我一会儿。”

    严爷爷将手中的古籍轻手轻脚地摆放进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关上锁好,又拉开第二个抽屉,从最底下抽出一本好像是日记的东西,翻开,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你看这上面有你见过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