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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地狱与天堂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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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张程远大喊一声,从梦中醒过来。他长大以后很少这么大声的说梦话了。看看时间,凌晨2:31。哎,一定是考上了学校太过亢奋,张程远想着,翻个身,闭上眼继续睡过去。

    “像!”张程远大喊一声,再次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他虽然头脑有些发晕,可他分明记得刚才自己好像就是喊了一声“像”,然后醒过来。看看时间,凌晨2:41。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记得刚才自己看过闹表,时间是2:31。记忆瞬间奔涌而出,这很容易让他想到自己8岁那年奇怪的梦。

    有一种预感涌上心头,张程远打开台灯,找出日记本,在日记本记下了日期,然后写了一个“像”字。然后才缓缓地合上日记本,关了灯,躺下身去。

    “霸!”张程远大喊一声,坐起身来,愣了三秒钟,他腾地坐起来,打开台灯,然后翻开笔记本,写了一个“霸”字。然后关灯躺下。

    “妈!”

    ……

    3:51分,张程远大喊一声“体!”,从梦中醒来。他毫不犹豫地打开台灯,在笔记本上写了个字,然后接着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唤醒了酣睡中的程远。

    睁开眼,缓缓地抻了个懒腰舒展疲惫的身体,格外的惬意。

    是啊,考入学校,离净土又近了一步,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开心的事情么?

    坐起身,却僵住了。

    日记本。

    他缓缓的翻开日记本,上面的字抓住了他的眼球。从凌晨两点多到凌晨三点多,他从梦中惊醒了数次,并把梦话的内容记录下来,连在一起是:“像霸妈药小说三体。”

    “向爸妈要小说三体?”

    张程远一脸迷惑的解读着自己梦中的示意,他很费解。他相信一定是自己解读的不正确,因为世界上的126部小说虽然他没全看过,但是名字小学语文课里都介绍过,根本就不没有一本叫三体的小说,连谐音的都没有。

    可上一次碰到这样的暗示,是让他别碰雕刻,确实让他渐渐忘掉了阮汐月,若非如此,没准儿他后来一直没心思学习,也就不会有考上学校的今天了,所以他不相信自己的梦话完全没有意义。

    走出卧室的门,娘亲在厨房里准备早餐,老爸坐在客厅里看着今天的报纸。

    “妈,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第127部小说么?”

    娘亲一边把煎好的荷包蛋盛在碗里,一边说:“哪儿来的127部小说,你刚考上学校,怎么那点儿语文知识就都忘没了?”

    “没有,我昨晚做的梦比较怪,我梦见了一部小说名字。”

    “叫《张程远考上学校了》?”老爸一边看着报纸一边随口插了一句。

    “叫《三体》好像。”张程远模糊的说着。

    “为啥不叫《六体》?”老爸淡淡的说。

    娘亲把煎蛋和小菜端到桌子上,催促着:“吃饭了,多吃点儿!”

    张程远尴尬的点点头,拿起了筷子。

    …………

    大部分考上学校的同学及他们的家人都度过了几天难忘的快乐时光。因为学校是封闭式教学,从步入学校的那一天开始,学生们就要开始住校生活,每个月才有一天回家的机会。但是举家欢度的方式也只限于聚餐、打牌以及其他小型活动。流行于21世纪初期的度假在这里是不现实的。因为有禁令不让居民走出榾启城,榾启城外,寸草不生,荒无人烟,存在安全隐患。

    从6月14日升学考试结束到启航学校开学,有两周的假期时间。6月29日,便是启航学校新生开学的日子了。

    几天的家庭聚会之后,伙伴们也开始频繁的聚会。

    有一次,曹铎召集卓越联盟的伙伴们聚会,一组的六个人都去了,阮汐月、冷长河、张程远也去了。还是当年玩儿杀人游戏的原班人马,只缺张洛琪。她没去,别人也不好叫她。这个时候她的心情,别人都能理解。

    或许在曹铎看来,一个学校和普通学校的区别没有什么,不会影响他们曾经的友谊。

    但是或许在大部分人看来,他们已经迈上了两条路,通往天堂和地狱的路。

    伙伴们对曹铎的鼓励和祝福真心的也好,违心的也罢,曹铎听着很受用,很感动。他觉得拥有这些不会轻视他的好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其实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你无法去分辨别人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只要你心胸够开阔,你认为的世界是美好的,你认为别人对你是善意的,你的生活便是快乐的。

    曹铎或许从此断送了去“净土”生活的梦想,或许他患癌症的几率要比别人高,或许他的寿命会比伙伴们短。但是这并不证明他的快乐比别人少,因为活得久的未必就会快乐。

    三组的伙伴们这几天也频繁的聚会。司徒姗落榜了,或许今后会和他们渐行渐远,但此刻伙伴们的友谊是亲密无间的。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但大家舍不得司徒姗也绝不只因为同情。

    司徒姗失落的心情当然无法在短短几天内调整过来,但伙伴们的好意她也不忍拂逆,便也将微笑挂在脸上,参加着每一次的聚会,她也很珍惜跟伙伴们相处的机会。

    6月24日晚上,三组的伙伴们在高校区外的小河边烧烤。大快朵颐之后,又到了游戏时间。

    “张程远”陈佳彤说,“这几天,桌游都玩儿腻了,唱歌也唱过了,你鬼点子多,说说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呢?”

    “咱们玩儿成语接龙吧”张程远说。

    “光是成语接龙多无聊啊,好歹要有个彩头~”阮汐月插话。

    “我还没说完呢!”张程远接着说,“谁接不上来了,要给大家讲一个他自己的故事!”

    “你这是想听谁讲故事啊?”司徒姗说着,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

    “就想听你的啊!”张程远毫不退让,假装含情脉脉的看着司徒姗。他可不是那种脸皮薄的男孩儿。

    “一边去!”司徒姗假装生气,一块儿石头便朝张程远扔过去。

    陈佳彤敲着拨炭火用的木棍说:“别闹了,你们几个打情骂俏的,别把我们冷落了!不是成语接龙么?那就开始呗!”佳彤用木棍在地上一边敲打,一边思考着,然后脱口而出:“点石成金!”

    “金榜题名!”张程远难掩中榜的喜悦。

    “名声鹊起。”阮汐月接道。

    “起死回生。”魏恒溢接着。

    “生桑之梦。”冷长河。

    “梦笔生花。”司徒姗毫无半点儿犹豫,脱口而出。

    “花前月下”陈佳彤又轮了回来。

    “下不为例”张程远。

    “例行公事”阮汐月。

    …………

    “等一下!”司徒姗忽然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显得神经兮兮的。

    “怎么了?”伙伴们一齐扭过头看着她。

    “你们不觉得很熟悉么?”司徒姗皱着眉头拼命回忆,“这个场景,这个场景一定发生过!”

    伙伴们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司徒姗在说什么。

    “例行公事,再接下来,会怎么接?”司徒姗看向魏恒溢。

    “事与愿违!”几乎是异口同声,司徒姗和魏恒溢同时说出了这个成语。

    “哇哦~心有灵犀呀~”阮汐月开始起哄,也是想缓解诡异的气氛。

    “不是这样的!”司徒姗说,“不对,花前月下应该是张程远说,下不为例应该是冷长河说,例行公事应该是陈佳彤说,事与愿违才是阮汐月说的……应该是这样的。我,我感觉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场景我见过,发生过!我有印象。”

    “dejavu!”冷长河淡定的说,“这很正常,人偶尔会在做梦的时候梦到未来发生的事儿,这是动物的一种本能,这种现象或多或少大家都有过。”

    其他的伙伴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不对!”司徒姗还在皱眉拼命的回忆,“不是这样的!我记起来了。我们应该是在树上玩儿的!”

    “你是说,你梦见过我们六个人爬在一颗大树上玩儿成语接龙?”张程远问道,这个场景,他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不是,”司徒姗的目光越来越清晰了“不是一颗,是两颗!我们在两棵树上……”

    “我的天!”陈佳彤有些打寒颤,“姐姐你别这样~说得你像灵魂附体了一样,不带大晚上讲鬼故事的!”

    其他的伙伴跟着笑了起来。

    司徒姗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尴尬的笑了笑,又坐下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游戏依然继续着,然后在阮汐月的一句“雪中送炭”之后又停滞了。

    “……同音字行么?”魏恒溢问。

    “不可以~!”几乎所有人异口同声。

    “你把我坑了!”魏恒溢苦笑着看着阮汐月。

    汐月一脸无辜的表情,说:“sorry,我不是故意的。”

    “讲故事吧!”陈佳彤带头开始嚷起来。

    “讲故事,讲故事!”伙伴们开始起哄。

    魏恒溢从来都话不多,所以大家都很期待他的故事。

    “我读书少,不会讲故事。”魏恒溢摇头苦笑。

    “没让你讲其他故事,要讲你自己的故事!”阮汐月帮腔,“定下的规矩必须照做!”

    魏恒溢看着这些天真却友善的伙伴,他心中那道憔悴的防线崩塌了……几天来,强装镇定的他真的快疯了,他需要一个宣泄的方式,他需要倾诉的对象,他没办法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那么多的痛苦。他记得父亲说过,有些秘密是他不能说出去的,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当一个人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时,死亡的恐惧,乃至任何事物对他的要挟都变得毫无意义。魏恒溢再也扛不下去了,他的心理防线就此崩塌。

    “我给大家讲我老爹的故事。这个故事里边包含一个不能传出去的秘密,但是我觉得,这个秘密大家都有知道的权力。”

    没有人打断他。

    “故事要从五年前,我妈得肺癌去世说起……”

    魏恒溢流着眼泪讲出了这个伟大父爱的故事,同时他也说出了关于辐射致癌的秘密。

    伙伴们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听着这个故事。有对魏恒溢的同情,有对父爱伟大的赞许,也有对美丽的谎言的恐惧。当伙伴们听到平时吃的药不是维生素片,而是癌变速率抑制剂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升起了一朵乌云。张程远仿佛忽然间明白了自己母亲对自己的嘱托,仿佛忽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如此在意每天自己吃药的事情。原来真的有家长知道而孩子们不知道的事情。

    张程远把手扣在魏恒溢的手背上,说:“你还有我们!”

    其他的伙伴也都纷纷伸出手,与魏恒溢的手扣在一起。

    唯独司徒姗没有。

    司徒姗的目光是恐慌的。

    伙伴们心中明白,司徒姗没有走出榾启城的机会了,她的危险比别人要大。

    “司徒姗,不要怕!”阮汐月说,“既然知道真相了,我们只能坦然面对。”

    司徒姗摇摇头,显然阮汐月误会了她的意思。司徒姗紧紧盯着魏恒溢,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刚才说,没有人出去工作是什么意思?”

    魏恒溢也看着司徒姗,摇摇头说:“就是没有人出去工作的意思。都是假的。”

    “不会的!”司徒姗开始害怕,“我爷爷告诉我,我父母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出去了,他们是真出去了!”

    “那天,”魏恒溢说,“我见到我爸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专门查了一下他的患者病历册。我查了一下16年前的患者病例名单。有两个患者,亲属关系是夫妻,基本是同时离世的。男的叫司徒博宇,女的叫程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