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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祖涣两人一听,老头所说的原因竟然这样,也是纷纷自豪的挺直了腰板静听老人的诉说,老人断断续续首尾不接的说了好一会,这才止住,看着两人道:“说远了,你说你们两来询问什么事?”
见老人终于转到了正题上边,杨嘉立马开口问道:“丈人前几日铚县县衙贴出的官吏选举的布告你知不知道?”
“嘿!你这小子真不会说话,怎么不知道!这是昨天就传得下?村了。这可是除了祖奋威灭坞堡以外的头等大事了。”老头一听激动的大喊,说着还不断拍腿,将裤子上的尘土拍的撩人眼球差点就是遮天蔽日了。
竟然传得这么快,连面前这老头都知道了。
“那你觉得让你们自己投票选举县衙官吏好不好?”
“当然好了!县衙那帮属官们我早就忍不了他们的欺压了,去年主薄收完了田税,还说要收户赋!这不明摆着为他自家收户赋嘛,幸亏窦县令明察秋毫,才让他们没有得逞。”老头义愤难填道。
杨嘉祖涣听闻也是暗恨,这帮人做的的确是太过火了,朝廷税收名为户调制,其中内容有两种名目,一种是田地所产所收的叫‘税’,另外一种就是‘赋’,其主要用途是军费。自西晋中央政权解体,各地丧乱以来户调之法也就名存实亡了,江东还继续实行户调制,而北地各地方大多只交田税,很少交户赋,各州郡没有军队,只有坞堡,哪家农户还愿意向他们交户赋。
“那你觉得谁来当主薄合适?会为铚县百姓鞠躬尽瘁?”杨嘉没细问主薄贪墨之事,依旧追问选举一事。
这次老头毫不迟疑就道:“当然是我家小幺苏季,论学问苏季也会识文断字,比哪刘家老幺(铚县主薄)差不到哪里去。论孝廉苏季超他姓刘的一大截,三十好几的人,每天都亲自给我洗脚,擦拭身子......”
杨嘉见老头有自夸自卖的说起自己小儿子,担心又是一阵长篇大论,开口打断道:“那要是选举县令,你觉得谁合适?”
刚刚还在口若悬河的老头,猛地闭上了嘴巴,支支吾吾的迟疑道:“老头我也有自知之明,苏季还是比不上窦县令的,铚县令还是窦县令主事的稳,谯郡这几个县令就数我们铚县窦县令最好,亲民,爱民,从来不刁难我们。”老丈话音刚落,忽然想起一事,又是开口问道:“听说投票选举要写人名,窦县令的名字我不会写,你两能不能教教我,过几天我好给窦县令投票。”
听闻这话祖涣不解问道:“丈人,你不是说你家老幺会识文断字吗?怎么不让他教你呢?”
这回老头终于有点不好意思,挠头嘀咕道:“他也就是小时候在私塾里偷偷听过几天,像‘窦’这种生僻字,他怎么会写?”
两人听闻哑然失笑,这也叫识文断字?这跟誊誊写写当刀工笔吏的主薄能比吗!杨嘉只好找了个硬物在地上工工整整写下了窦允二字,杨嘉指着地上的两字认真教道‘窦’‘允’。杨嘉刚说完就见老头勃然大怒:“你这后生怎么这般没有礼数,谁叫你写窦县令名讳了!?”杨嘉愣了,祖涣也愣了,没想到窦允竟然在铚县如此深得民心,旁人写个窦允名讳也会惹得百姓发怒,他人是靠权威来压迫百姓不敢直呼名讳,没想到铚县百姓竟然是因为尊敬而发自内心的避讳。
杨嘉赶紧将地上的‘允’字擦去,改成了‘雅’字,老头这才破怒为笑。杨嘉祖涣又是问了一些当地风俗习惯土地收成和村里正的琐事,这才告辞离去。老人对本村的里正倒是没多少不满,看来村里正是不用变动了,村里正本来就是当地村民推选出来的,不像吏部指派的官吏那般不体恤民情。
老头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暗自猜想看两人的衣着和谯县来的肯定是祖奋威的人,不然不会这么关心官吏选举一事。这般想着老头忽然觉得肩头一阵瘙痒,赶忙将手伸进衣裳里边挠去,挠了没几下便舒服的哼了一声,慢慢将手取出来,仔细看去发现老头食指和拇指紧紧捏在一起,原来中间夹了豆大的虱子,老人麻利的将左右手合拢在一起,灵巧的将虱子放置选黑泥垢的指甲面,老头随意将手在黄土地上擦了两下,又将手伸进衣裳中。
要是老幺当了县主薄,那我苏家肯定会有刘氏一样的田产,不出一年我苏家肯定是铚县第一户。
杨嘉自然不知道老头的憧憬,这会正在推算明日的选举一事,明日先选举出一半的县衙官吏,后日选举剩余的官吏,选举完县衙官吏整顿三日最后再选举县令一职。
这会的县衙府阁哀声叹气却是回荡在正堂前院中,县衙属官各个愁云覆面,心急如焚的来回走动。众人实在无计可施忽听都亭长提议道:“要不我们筹钱,使使力说不定还能保住这差事。”
门下书佐听闻微怒道:“向谁使力?窦县令?他这次都自身难保,那还能顾得上我们,向铚县百姓使力?你家就是有石崇的家财也不够!”
錄事吏听闻两人对话略微不解道:“你一个亭长差事,没俸禄也没油水,丢了就丢了,你着什么急?”
都亭长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錄事吏,我这个亭长是没俸禄和油水,但谁是为这个才谋的亭长差事,亭长虽小,可胜在能接触县衙权贵,办事方便,再说人家汉高祖还不是亭长出身?这番话也只是在心中说说,都亭长并不敢说出来,扯开话题道:“谁说了向铚县百姓和窦县吏使力了!我们向杨从事使力,是他主持这次选举。”
一直没有说话的属官之首县主薄查不可微点点头开口道:“也只能这样做了,这次筹钱我出少一半,其余你们补足。”几句话就将这是给敲定下来。
涉及到钱财之事,众人一改刚刚的沉静,纷纷七嘴八舌的叫嚷起来,出的少了别人不乐意,出的多了肉疼。
忽见有人不满的对狱吏道:“一说到出钱,你这个狱吏管事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没钱?恐怕不是吧,那些囹圄之中的刑犯没少给你们孝敬吧?”
被人点名道姓的指出来,狱吏管事神情也只是稍稍尴尬,迟疑了一下狠下心来报了一个数字。
众人吵吵闹闹半个时辰这才将最后的数目和没人要出的钱财定下来,就在众人都准备回去拿钱之时,忽听有人小声道:“要不要也提醒一下窦县令?”
主薄闻言冷笑:“不用理会姓窦的,自视清高,肯定看不上这等‘龌龊事’!去年收户调,都给他说明了多收的户赋会给他大头,可他还不是扰了我们的好事?”
都亭长摇摇头道:“不是提醒窦县令让他行贿,而是向他打听一下杨从事的好恶,他行不行贿干我等兄弟何事?只是他与杨从事言交比我等都要深,自然比我们都清楚杨从事喜好,向他打听一下,到时候办事时自然不会犯讳。”
主薄听闻点头,这话说的有理,嗯了一声就往县衙后宅走去。这事只需要一个人去办就可以了,其余众人并未跟着去后宅,就在前院中等待。
只是去了后宅的主薄跟窦允没说几句话,便被哄了出来。窦允何其人也,宦海沉浮数十载,人老成精,主薄没说两句窦允便才出了主薄的意图,淡淡的说了一句话,便将主薄轰出去了。
本以为要等很长时间的众人,忽见主薄气急败坏的快步走了过来,纷纷不明就里,赶忙上前询问,就见主薄愤愤道:“姓杨的喜好没问到,就只打听到一件事。谯郡土断的时候,有家大户向姓杨的贿赂两百端土布一百端筒中笺布,可姓杨的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叫人运走充当军费了。”说完主薄不理会目瞪口呆的众人,一个人纷纷往县衙外边走去。
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愣在前院,乖乖一百端筒中笺布,两百端土布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叫人运走了,自己凑得那点钱财,跟那些比还不是九牛一毛,能入的那姓杨的法眼?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刚至县衙大门的主薄见从远处行来两骑马男子,仔细看去原来就是众人谈话的主角。本来要去往杨嘉他们方向的主薄,气的扭头就往相反方向走去。
杨嘉祖涣两人行至县衙门口,却见众属官站在原地恨恨的望着两人,杨嘉并不理会众人叫来两个散吏将马匹牵到了马厩去了。祖涣也是摇摇头,堵了他人官运,那还能指望对方给好颜色?先前两人初来铚县的时候,是金户贼曹掾吏亲自跑过来给两人牵马,这次却连个招呼也不打,更别说牵马了,就这样恨恨的望着。
要想造福一方,就必须得破除那些冗官旧制,就得断了一些人的利益,就得遭人怨恨。这些两人想的很明白,也有觉悟。
只希望明日早点到来,选举一事早点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