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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的光轻轻抚过髭切的双眸。
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然后缓缓从黑暗中挣脱, 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 空间中的记忆汹涌地涌入脑海,让她猛地坐了起来, 然后双目发怔, 有些呆呆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涌进脑海的画面太过繁杂, 让她一时晕眩, 花了点时间才将记忆梳理完毕, 然后看清了身处的情况。
原来她刚才是躺在屋子正中央的叠席上。
周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好像这一晚平静安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透过半开的障子门,她可以看到,天边已经布满了晨光。
竟是已经过了一夜。
啊……
对,毕竟也发生了那么多事。
髭切有些疲惫得再次闭上了眼睛, 遮住了眼底隐约透出了红色。
宛若一尊雕塑般, 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髭切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往旁边看去。
那里躺着两振刀。
她不由自主的盯住两振刀, 又不动了。怒浪前, 小乌的笑容在她眼前浮现放大, 让她嗓子一阵干涩。
小乌。
那名字在她喉头滚了许多遍,最终被默默咽下。
没想到时隔近千年,好不容易如同被神明眷顾般重逢之后, 最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分别。
似乎一直以来,即便是她,也没有办法改变小乌的一些坚持。
髭切垂眸轻叹了一声。
那两振刀仍然无声无息地躺在原地,没有付丧神活动的迹象。
髭切伸手将两振刀一起拿了过来,然后放在膝头,仔细看了看。
这刀侟……
还真是久违了。
髭切想了想,还是先拿起了用着记忆中刀侟的“自己”。这是她这场时间之旅的钥匙。
刚握上刀柄,髭切便感到整个人由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说实话感觉非常的奇妙。于是她稍微静了静,然后才握紧了刀柄一把将刀拔出。
果然。
髭切对着已经亮起了大半的天光,将目光扫过了刀刃。这是她自己,或者说是这个时候,说是失踪,其实是被……被小乌藏在了那个空间中的“髭切”。
光是看刀身的话,“髭切”完好无损。不过这样显然不够,髭切伸出另一只手,两指按在了刀身正中。
灵力顺着她的指腹,往刀内探去。
片刻之后,髭切便将手放下,放心地收刀入鞘。
刀内的灵力状况完全正常,只是波动比较和缓而已。看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应该正安全无忧地在本体内沉睡。
不过因为她这个来自未来的“髭切”在这里,所以此处的“髭切”还不会醒过来。
等到她离开,就可以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转手将刀放进了屋内壁龛中的刀架上,然后隐藏好了自己的本体,髭切便看向了另一振刀。
小乌。
髭切稳稳地拿起了刀,小心地将刀拔出,刀身和被斩下的二分刀尖一起出现在了她眼前。
握着刀的手颤抖了一下。
二分的刀尖往下掉落,落在了叠席上,安安静静的并未发出什么声响。
她又看了一遍刀尖落下的过程,呆了呆,两只手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刀侟,双眼看着地上的刀尖,一时间竟感到了一股无措。
刀身泛起的灵力波动拉回了髭切的精神。
“小乌”上的灵力涌了出来,在髭切眼前渐渐凝成了人形,是她熟悉的记忆中小乌的模样。
但是她知道,那是过去的小乌,不是那个从深海中归来的小乌。
不过付丧神的显现让髭切打起了精神,她连忙将手中的小乌本体放到了一旁,然后扶住了明显还是少年稚嫩模样的太刀付丧神。
之前一直被压制着,现在“小乌”消失了,“小乌”便出现了。
因为显现时髭切正拿着刀,因此少年小乌恰巧显形在了她怀里。
但是少年的状况并不好——他可是断掉了刀尖啊。
这个时间点的小乌满头冷汗,一脸惨白的躺在髭切膝上,唯有双颊浮现着不正常的红色。虽然是躺在髭切怀里,但是小乌明显十分痛苦,非常不安稳地间断性地抽动着,双手痉挛般地抓住身上的衣服。
髭切紧抿着嘴扶住他,让他在自己怀中轻松些躺好,一手按住他的脖子,一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他被冷汗浸湿的鬓角。
她手下,小乌的脖子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不住地涌出与人类极为相似的鲜血,将他自己和按着他伤口的髭切的半边身子都染红了,那象征着小乌灵力的流逝。
“小乌,”髭切一边匀速给小乌输送灵力,一边声音严肃地唤着他的名字。
或许是髭切的声音最终还是让小乌听到了,他紧锁地眉头稍稍有些松开,在挣扎了片刻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虽然只是勉强地半睁着。
[髭切殿……]
小乌想这么唤她,但是割开了的喉咙让他发布出声音,只能缓慢地做出了口型。
怎么回事?
小乌转动眼珠,看见了自己身上,和甚至站到了髭切殿身上的大片深红。
怎么会这样?
灵力地飞快流逝让小乌脑子迷迷糊糊地,思维和作为付丧神的身体几乎分离。
他的身体因为当下的状况而被恐惧袭击,浑身冰凌,而他的思维却在询问自己自己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小乌本能地抬眼看向髭切。
因为低头看着他,所以垂下的奶金色长发稍稍遮住了眼前女孩子的脸,但是仍然可以看见她紧绷着的脸部肌肉,可以说是严肃地得面无表情。
但是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却盛着哀切。
“很痛吗?”她垂眸问道,“伤口会裂开的,所以乖一点,不要乱动。”
您在……为我伤心吗?
小乌晕晕乎乎地想着,感受到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开心。
啊。
对,他想起来。
不知为何空白了一段的记忆中,渐渐浮现了填补的画面,让小乌心中自然地出现了这样恍然大悟的认知:
他自己亲手斩断了本体比髭切殿多出来的那两分刀尖。
细节有些模糊,但是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小乌强撑着逐渐浆糊的大脑想了想,察觉不到其中的任何违和感。
啊……自己终于这么做了吗?
脖子三个伤口就是因为这……
发现小乌抬起了颤抖着的手,似乎是想要去摸脖子上的伤口,髭切赶紧制止了他的动作。
“不要担心,”髭切低下了身子,轻声道,“不用害怕,小乌。”
她的手始终稳稳按住小乌脖颈处。
一抹灵力从她指尖留出,向着屋外飞去。
“虽然看着可怕,但是不用害怕,他们很快就能把你修好。”
放轻放低的声音落下,和缓的声线贴着小乌的耳畔,流进了他耳中。
髭切冷静有度的样子,连带着小乌心中也无半点慌张,乖乖地听从着她的示意,一动不动地躺着。
他心想,原来那样威严的髭切殿,还会有这样温柔的模样啊……
真羡慕。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小乌心中想着,这样珍贵的温柔……真羡慕啊,膝丸殿。
髭切轻轻抚平了小乌的头发,“……好孩子。”
“先安心休息一会吧。”
屋外,天色已经大亮。
一阵紧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一会儿便到了门边。
被髭切分出的灵力引来的源氏家臣们匆匆赶来,在障子门前停下,气喘吁吁地看向屋内情形。
随后立即被入目的一大片红色刺痛。
小乌整个身子像是刚从血水中捞出来一般,全是猩红。而髭切也是半边身子都沾满了血色。
一切的源头,便是小乌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样的伤口,若不是付丧神,早就没呼吸了。
领头的家臣瞪大了双眼,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动着,形成了一副可笑滑稽的恐慌表情。
“髭、髭切殿……!”
“嘘。”
髭切竖起一个手指,在嘴唇中央扫过。
“不要吵。”
这样简单的动作,由髭切做出来就透出了一股明艳的色彩。但是寻常人很难越过她周身的气势,去欣赏这份美丽。
就如这家臣,瞬间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一样,不敢发声。艰难地吞了几口唾沫后,他才继续道:“髭切殿,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
他们站在门口,十分无措,脚抬起又放下,不敢轻举妄动。清爽的早日和屋内浓稠的色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髭切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如你所见。”
家臣垂在身侧地手,无法自制地痉挛了好几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髭切身旁的地板上,那里放着出鞘的太刀和……断裂的刀尖。
紧接着他又迅速瞟了髭切一眼。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
一旦浮现,再也难以抹去。
“还呆站在那里做什么?”屋里传来了冷淡的催促声。
家臣们不敢再犹豫,连忙进了屋,开始忙绿起来。
而领头的家臣,则负责小心地将最重要的,小乌殿的本体,收拾起来。
当他细心地拿起断下来的那一小截刀尖时,目光扫过,忍不住一愣,心中升起一股骇然。
他是爱刀之人,又天生目力极佳。现在手中这刀尖,他看着,竟然怎么看怎么是刚好两分长。
“这到底是……”
家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出了声,顿时浑身发冷,慌张地看到髭切。
髭切看了过来,态度比他预想中“和善”许多。
“您在想些什么呢?”
家臣立刻闭嘴不言,用力摇了摇头。
“你想的没错哦,”髭切轻声道,“我斩的哦……不过是意外啦,本体不小心掉下了刀架,就斩下了小乌的尖。”
“这孩子,还真是倒霉,对吧?”
无论谁来问,髭切都是这样的回答。
看着家臣的表情,髭切就知道,那个新名字已经在等待着她了。
那“友切”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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