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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在天,微风轻拂。羽杉晃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山间狭道之上。周围树木稀疏,青草却生得极为茂盛,足有半人来高。身后是个十字路口,挨着山壁有座凉亭,甚为破败。
此等景象,倒有些像当年远赴北溟之时经过的幽风小径。羽杉嘴角泛起一抹笑来,转身朝那路口走去。未走几步,却好似撞在了一堵墙上,再难迈出一步。只能向前,不能回头么?羽杉摇摇头,恍然记起自己是从那三生石畔泉水之中来到这里的。羽杉回头,脚下小径直直向前,通入一条幽谷之中。向前,便可寻到答案么?
羽杉举步缓行,脚下青草忽尽,地上满是青苔。左右也不再是山石青草,而是叶宽须多的树木。顺着根须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水滴,落在身上清清凉凉的。羽杉不由地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小径尽头,一块奇石上爬满了碧绿的苔藓,上面三个古朴的大字:“神仙谷”。字是大红色,恍如新刻一般,在青苔映衬下刺人眼眸,羽杉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有缘之人,何不径入?”古朴之声响起,倒满是慈祥的意味。“若是无缘,入谷既死!”又一个声音响起,古朴中满是杀伐之意。羽杉倒退数步,一阵心惊肉跳。“老鬼,何苦吓唬小孩子。”古朴慈祥的声音又响起。“哼!”杀伐之声不再响起。
羽杉这才敢跨过那块充作界碑的奇石,只觉眼前一花,仿佛一层云雾在眼前缓缓被人拨开,现出一个奇异的天地来。只见芳草如茵,奇花遍地,灵泉飞瀑,氤氲满谷,偶尔还有鹤啼鹿鸣之声隐隐传来。
羽杉深吸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上来吧!”古朴慈祥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即氤氲散开,一条藤梯垂落下来。“谢前辈!”羽杉抱拳躬身,大步踏上藤梯。身后,氤氲又缓缓聚拢起来。
赤雪城,七杀堂。起了风,刘伶却站在内堂门口,焦急地朝外张望着。刘若在旁边扶着她,一边同样焦急地朝外张望,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姐,外面风大,快回屋里坐着吧!他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嘛!”
刘伶仍不放心:“可是……可是其他三门都已出事,他们不会平白放过北门。都是我不好,不该撵他出去的……”她说着抓住了刘若的手,“妹妹,你替我出去接他好不好?”“姐——”刘若摇了摇她的胳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妹妹——”刘伶忙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就替我出去看看嘛!”“不去!”刘若别过头,甚为坚决的样子。“你不去,我自己去!”刘伶说着就朝外走去。刘若急忙拉住她:“好好好,我去,我去还不行嘛!不过你得先乖乖回屋躺着去!”扶着刘伶往屋门走去。
“哥,嫂子——”就在此时,内堂的门被人推开,洛虎婷走了进来。“婷儿?”刘伶又惊又喜,忙朝她走去。“嫂子,慢点儿!”洛虎婷急忙迎上去扶着她,又对刘若道:“阿若姐,怎么能让嫂子站在外面吹风呢?我哥呢?”
刘若笑嘻嘻地索道:“我姐嫌他烦,把他赶了出去。现在倒又挂念起来了!”“赶了出去?”洛虎婷看向刘伶,满脸的古怪神色。刘伶脸上一红,打了刘若一下:“就你话多!”刘若闪身一躲,笑道:“我又没说错!婷儿妹妹回来了,我这就替你看你的洛大哥去!”说着便向外冲去。
谁知刚冲出门便一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哎呦!”刘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抬头看时,却是洛虎丘与铁镜先生从外面回来。两人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身上还沾染着不少的血迹,似是刚刚恶战一场。
“你们这是怎么了?”刘若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计较洛虎丘撞倒自己,忙起身去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伤口。“呦——阿若今天这是么了?”铁镜先生笑道,“换做平常,怕早就把老虎骂个狗血淋头了!”刘若笑嘻嘻地说道:“看大哥说的,我就不能对你……你们好点儿啊!”
正在说话,刘伶欣喜的声音从院中传来:“是洛大哥回来了么?”洛虎丘还未开口,刘若已扬声道:“是啊!你的洛大哥从血海火海中杀回来看你了!”话音未落,便听到院中“哎呀”一声,脚步声随之响起,接着便听到洛虎婷的声音:“嫂子慢点儿!阿若姐,我哥他们怎么样了?”
“淘气,”洛虎丘说了刘若一句,急忙迎上,“伶儿,婷儿,我没事儿!别听阿若瞎说。”“洛大哥——”刘伶从院中冲出,一头扎进洛虎丘怀中,上下仔细查看起来,“洛大哥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洛虎丘拍拍她肩膀:“我没事儿,不过是沾了些旁人的血罢了。”刘伶检查一番不见伤口,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外面风大,快些回屋吧!”洛虎丘牵住她的手,冲她一笑。刘伶低着头,随着洛虎丘往内堂走去。就在此时,夺命一箭凭空而来,贯胸而过!
炽雪城。那剑煮酒、佛无量空中“不失君子之风,但未免太过热心”之人出了酒馆,在长街之上疾疾而走。看那身法,倒似是身具极高的轻功一般。“怎样?”剑煮酒又问佛无量道。佛无量看那人一眼,说道:“轻功倒是不错!”
剑煮酒一笑:“说起轻功,谁能比得上你佛老秃呢?”“你呀!想让我替你打掩护就直说,这么捧我,可真让我受宠若惊啊!”佛无量说着身形一闪,已不见了踪影。剑煮酒却猛然止步,看看左右,街道狭窄,两边都是高墙,正是个伏击杀人的好地方。
“朋友,现身吧!”剑煮酒手中剑一扬,剑意纵横。话音落,长街之上鬼影幢幢。剑煮酒微一皱眉:“这气息,倒与那黑渊极为相似!莫非……”想及此处,剑煮酒手中宝剑稍稍出鞘,剑气呼啸而出。
一众鬼影不闪不避,任那剑气贯穿身体。“嗯?”剑煮酒眉宇一沉,鬼语声响,众鬼影纵身而起,手中现出黑色锋刃,交叉斩落。“剑断红尘!”剑煮酒抽出剑来,一剑劈出。剑气所向,黑色锋刃一时俱断;惨叫声中,幢幢鬼影尽皆消散。
还剑归鞘,剑煮酒环视长街,适才鬼影恰如幻梦一般。前行三步,剑煮酒再度停下。对面,一个黑袍人正缓缓走来。“正主现身了么?”剑煮酒复又举步。两人愈走愈近,逼人煞气袭来,剑煮酒急忙站定,挥一挥手:“这位兄台请了!”
黑袍人却恍若未闻,径自前行。周身煞气如刀似剑,朝剑煮酒蜂拥袭去。剑煮酒一凛,亦催动内元,将护身真气化作锋利刀枪,昂然迎击。两人错身而过,交击纠结的真气、煞气无声爆开。剑煮酒、黑袍人的一角衣袍悄然断裂,落地之时化作飞灰。
剑煮酒骇然回头,那黑袍人背后空气如水般荡漾,又行几步便凭空不见。剑煮酒抬头望天,这平静的天空下,又藏着多少汹涌的暗流呢?
藤梯似乎没有尽头,周身云雾也好似无边无涯。羽杉运足目力,也只能看见远处隐隐有不知名的奇鸟飞过。“感觉如何?”古朴慈祥的声音问道。羽杉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心安神定。”古朴慈祥之声呵呵一笑:“谁是谁,现在还重要么?”“啊?”羽杉一震,霎时想起谁三生石中所见景象。心神一乱,云雾顿开,藤梯不见,羽杉直直跌落下去。
“怎样?我说你如此一问他就必然跌落吧!”满含杀伐之意的声音响起。“呵呵,无妨。他能在这藤梯之上走这九步,我已经很知足了!”古朴慈祥之声却极为满意。“要是那小子来,肯定能走上十步!”杀伐之声又响起,满是挑衅的意味。“只多这一步么?”古朴慈祥之声呵呵一笑,也不以为意。“他醒了!”杀伐之声顿觉无趣,说了一声便不再响起。
羽杉已爬起身来,左右看看,却是从半空之中落到了一座断崖边上,脚下一道瀑布垂落,恰如白练一般。“过来吧!”古朴慈祥之声远远传来。羽杉循着溪水而行,走不多时眼前现出一片农田来,种着些寻常的果蔬之类;农田之中一道竹篱围出一座小院子来,院中一位白发老农正在给一群新孵出的小鸡喂食。
“这位前辈?”羽杉走到院门外,轻唤一声,“可是前辈发话相邀?”白发老农将手中小米尽数抛出,拍了拍手转过身来。“是……是你?”羽杉惊退两步。眼前之人,不正是在三生石幻境之中所见的白发老者么?这么说,此处也是幻境了?羽杉眼眸微沉,运功四下查看。
“哈哈……”长笑声响起,却是适才的杀伐之声,随即一名黑发老者从屋后走出,“把神仙谷当做幻境,这小子倒还是头一个!尊神,你说呢?”“尊神?”羽杉心神剧震。这名字所代表的,可是大荒之中最为尊崇贵重之人,竟……竟只是眼前这个平凡无奇的老农么?
黑发老者似是看穿羽杉心思,哼了一声:“以貌取人,这小子也不过是庸人一个!”羽杉一凛,惭愧道:“是小子无知,请前辈恕罪!”尊神一笑:“千年孤魂,何苦吓唬小孩子呢?”又冲羽杉招招手:“进来吧!”
羽杉抱拳躬身,步入院中,这才发现那黑发老者千年孤魂正是幻境中所见对自己施下封印之人。见到羽杉脸色变化,千年孤魂笑了笑:“小子,认出老夫了?”羽杉急忙抱拳行礼:“正是!只是不知前辈为何……”
千年孤魂不待他说完,一指尊神:“别问我,问他去吧!”说着径自转身回去。“前辈……”羽杉一愣,尊神已苦笑一声:“这老鬼……罢了,还是我亲自说与你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