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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之畔,破风掬起河水洗了把脸,疲惫稍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从宝珠寺一路奔向西南,已有三四天了。心中惊慌已无,只剩下恨与不解:恨的是四面饮血金刚威能不足,竟被几只小蚂蚁破去;不解地亦是费尽心力铸造的四面饮血金刚为何没有传说中该有的威能?念及此处,他不由喃喃道:“一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
蓦地腥风扑鼻,他悚然一惊,天地已化为一片血红。一人自血红中缓缓走出,道:“岂止是‘哪里错了’,而是从根上就错了!”破风听他如此说,顿时忘了恐惧,问道:“哪里错了?哪里错了?”那人负手而立,道:“想知道?”破风连连点头。那人一指身前地面:“那就拜师吧!”他肩上的鹦鹉亦叫道:“拜师!拜师!”
破风想也不想,跪倒在地:“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那人待他行完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破风恭敬的答道:“徒儿破风,请教师父名讳?”那人摸摸肩上的鹦鹉,道:“血鹦鹉。”
破风一惊:“您就是叱咤一时的血鹦鹉?”血鹦鹉傲然一笑,显是很满意他的反应,手一挥,道声:“摆驾!”血云冉冉升起。破风不太适应,一个踉跄,险些从云上跌下。血鹦鹉看在眼里,眼中一丝光芒闪动。肩上的鹦鹉已经扑闪起翅膀,呱呱怪笑起来。
血云飘在大河上空。破风见血鹦鹉一直不开口,忍不住问道:“师父说我从根上就错了,不知何意?”血鹦鹉道:“你们得到的四面饮血金刚铸法不过是七杀老头儿根据传言,瞎想的罢了。就算侥幸成功,也只是虚有其表,不堪一击。”破风道:“那师父可知正确方法?”
血鹦鹉道:“这是自然。为师昔年曾远渡重洋,偶遇一门教长老。据他之言,铸造四面饮血金刚,需以顽铁为胎,以二十七名女子祭炉。成型后密封于大罪愆之地,每九日以九名童男九名童女之血沐浴其上。八十一日方能成功。功成之后仍需不时以人血养之,以怨魂饲之,方能成永不毁灭的四面饮血金刚!”说着取出一个卷轴递给破风:“具体方法在此。”
破风急忙跪下接过,道:“如此秘法,师父为何肯告诉弟子?”血鹦鹉道:“寂寞了,总要找点事做。”扶起破风,又道:“无际之涯北面,有一深渊名‘万恶归源’,乃世间一等罪愆之地。过河之后我便将你放下,你自行前去。至于能否成功,就看你自己了。”破风复又跪下:“师父此恩,徒儿铭记于心。必肝脑涂地以报!”“乖!”血鹦鹉心满意足,负手而立,嘴角含笑。
邺城。此处是太行之境腹地第一大城,因紧邻铸剑城,做的也大多是兵器、矿石生意。近来王朝与燕丘交恶,重兵屯边,像邺城这种腹地大城,已不似从前那般戒备森严了。江湖中人来来往往,方一生更是将自己的厚土分舵从铸剑城搬到了这里。
此刻方一生正陪着蔡月昭在邺城北大街的茶仙酒楼摆酒为杨锡保和孙启饯行。羽杉他们自然也陪坐在旁,只是蔡月昭有诸人意无意地总会忽略掉他们。羽杉也乐得清闲,和鬼面、琴儿还有自己凑过来的华裳品着苦茶美酒,闲话轶事,倒十分自在。
酒至半酣,一名信使策着快马自楼下飞驰而过,激起满街尘土。孙启看着窗外,道:“如此急报,定是边关出了大事!”方一生道:“怎么,孙老弟如此关心军情,可是有意从军吗?”孙启笑道:“我虽有意,奈何却已不可为。想也无用啊!来,喝酒!”“干!”众人一饮而尽。
蔡月昭趁势道:“既然如此,二位何不留下。我等兄弟日日欢聚,岂不是好?”杨锡保道:“多谢蔡兄美意。只是我等心中有事,实在不能长久逗留。还望恕罪。”蔡月昭笑道:“原是我唐突了。只是二位牢记:若来日江湖有事,别忘了还有我等兄弟做二位的后盾!”
杨锡保道:“蒙蔡兄抬爱,感激不尽!”孙启抱拳道:“饮宴再好,终须一别。各位,告辞了!”说着同杨锡保起身,向众人一揖到地,下楼去了。洛虎丘、羽杉众人一齐起身,道声:“告辞!”一同下楼而去。霎时人去楼空,蔡月昭呆了一呆,笑道:“如此潇洒,如此义气,令人好生羡慕!”
下得楼来,杨锡保长舒一口气。孙启道:“这种感觉很不好。”杨锡保道:“哦?如何不好?”孙启苦笑道:“就好像脖子上有根绳子在慢慢收紧,可偏偏又挣扎不得。”杨锡保哈哈一笑,转过身来。痛苦龙走上前来:“三哥……”
杨锡保拍拍他肩膀,道:“老五,我和少主怕是要被着玄黄圣教给绑死了。你不要跟蛇我们,回去吧!”说着又看眼洛虎丘和羽杉,一抱拳:“来日再会!”携孙启望北门去了。
洛虎丘目送他们走远,道:“我们也该回去了。羽杉,你有什么打算?”羽杉道:“我们的事还多着呢,只怕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洛虎婷一拍痛苦龙肩膀:“那你呢?”“我……”痛苦龙看看洛虎婷,又看看羽杉,面露为难之色。
鬼面见状笑道:“阿龙,你还是回去吧!省得人没走,魂儿却走了。”“不是的!我……”痛苦龙大窘,分辨道。羽杉道:“阿龙你也不必分辨什么,就像上次华裳师姐说的一样,你与锦衣卫的仇恨只是你自己的仇恨,就算我们与你是朋友也不能插手其中。我们也是如此,我们的仇只是自己的仇,与你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愿意拉你趟这浑水。”
痛苦龙微微变色,道:“羽杉,你这是那我当外人吗?”羽杉一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怕痛苦龙从此心生芥蒂可又不知该如何正确的表达,急出一头汗来。鬼面道:“羽杉,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他心里明白的,只是不太舒服罢了!”
“你——”痛苦龙苦笑着摇摇头,“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们!”鬼面给他一拳,笑道:“什么说不过我们,本来就是你错!好了,诸位,我们走了。办完事就回去!”说完一抱拳,转身就走。羽杉、琴儿也与众人作别,追鬼面去了。
楼上。方一生临窗而立,看着楼下的分别,道:“诸位护法,咱们只怕是小看他们了。”蔡月昭道:“什么小看不小看。不能为我所用,绑都绑不住的,那么重视做什么!”方一生心下一叹:护法大人啊,你们只怕是太短视了!一旁的华裳撇了撇嘴。倾城呷了口苦茶,笑而不语。
云千山,终年积雪的峰顶之上,此刻却正有一人赤着上身在积雪中打坐。只见此人瘦可见骨,皮若铜铸,肩、肘、背上骨刺横生,在雪月交映下发出惨白的光。正是北溟骨突一族的族长突骨烈。
血云悄悄飘来,月光透过云层,将雪染成了淡淡血色,恰似赤雪城光景。突骨烈似有所觉,道:“血尊既来,何不现身一见?”半空中传来一声轻哼,劲风扬起雪粒击向突骨烈。
突骨烈也不抵御,任风雪打在身上,岿然不动。不片时,风停雪住。血云翻滚间,数只血奴尖叫着冲向突骨烈。突骨烈听风辨位,将手一指,雪地上凭空立起数只雪人傀儡,持锤拿棍,与血奴战作一团。
半空中血鹦鹉眼神凌厉,注视战局,他肩上的鹦鹉也不似平日聒噪,羽毛尽竖,眼中一片黑色。蓦得传来一声嚎叫,一头巨大的雪熊蹿上峰顶,巨大的掌爪拍在地上。那雪人傀儡纷纷爆碎。待爆碎的雪粉纷纷落地之时,血奴也尽数冻僵在地。那雪熊缓步上前,一掌一个,将血奴全部拍碎。之后对月长嗥,白光闪烁,化作一个精瘦的汉子。
血鹦鹉狞然一笑,正要出招。突然一道白光穿透血雾,直冲过来。鹦鹉怪叫一声,一根羽毛飞起,挡住白光。只听“滋滋”声响,如沸水泼雪,那羽毛不片时已消弭殆尽,白光亦消失不见。鹦鹉扭头看向白光冲来的方向,问道:“是谁?”声音冰冷,全不似平时腔调。血鹦鹉轻拍它头,试图让它冷静下来。同时大手一挥,血雾尽散。月华之中,一人宽袍大袖,凌空而立,衣袂飘飘,好似神仙中人。
血鹦鹉看眼他手中的司南,又扫眼峰顶二人,道:“‘骨突之王’突骨烈,‘北溟熊王’那不苏,‘长生仙’马司南,来了三个。‘残月之翼’司空展呢,怎么没来?”司空展的声音从夜空传来:“血尊既知我是‘残月之翼’,今夜满月,又怎敢现身呢?”
血鹦鹉笑道:“满月不敢现身。若今夜无月,又该怎样呢?”双手一扬,血雾四起,将圆月遮挡。天地间顿时一片暗红。“无月,自然就从心所欲了!”劲风忽起,司空展不知从何处俯冲而来,左翼一个横扫,疾如锋刃袭来。鹦鹉“呀”的一声怪叫,断翅扬起,迎上翼锋。
“砰”的一声,黑、红羽毛四下飘零。血鹦鹉吹一口气,那羽毛便化作一只只红、黑色的血奴,在空中盘旋。司空展号称“残月之翼”,便是因为翼上黑羽全无光泽,在阴晦无月之时,无踪无迹,便似融化在夜色之中。但那黑色血奴乃是他翼上之羽所化,此刻追溯本源,如影随形般追着在夜空疾驰的司空展。
另一边的马司南见状,口中念念有词,将手中司南望空中一抛,道声:“去!”光华大盛,司南之上现出北斗虚影,随着司南的柄杓滴溜溜连转数圈。杓上第三星玉衡大放光芒,星如雨落,霎时将羽毛所化的血奴尽皆击碎。
但光华照射之下,司空展也显出身形来。但见他人形双翼,红发鸟喙,古怪之极。鹦鹉以翅掩目,叫道:“好丑!好丑!难怪不敢在人前露脸!”虽然双方交战,但乍听此语,众人无不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