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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同是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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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晓雪在一家洗浴中心做小姐,究竟有多少收入梁慧云弄不清楚。梁慧云知道她的秘密以后,程晓雪也不再对她隐瞒,有饭局了,有时就喊上梁慧云,梁慧云刚开始不好意思去,慢慢也就习惯了。

    这天,程晓雪来到梁慧云的新家,羡慕得不行,甚至有点嫉妒。自己到河滨市已经两年多了,才租住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梁慧云才来半年,就住上了两室一厅,不光不用拿房租,还找了这么好的一个情人。

    “慧云,还是你命好呀,来到中原什么苦也没吃,就碰到了杨哥这么好的人,对你这么上心。”程晓雪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是酸酸的。

    “看你说的,还不是你照顾我才有了今天,再说,才刚开始,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连三千的存款都没有,你都好几万了。”梁慧云笑笑,一边为程晓雪打开一桶酸奶。她知道,程晓雪心里肯定不舒服,当初她也曾嫉妒过程晓雪。

    “几万块钱能干点啥,像这样一套房子也得十几万,别说更大的了。”

    “你都想着买房子了,我有什么呀,这房子又不是我的,说不定哪一天就离开了。”梁慧云尽管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自信,“小雪,你想吃什么,是在家里做还是出去吃?马上六点了。”

    “要不出去吧,很久都没吃过地摊了,咱去吃羊肉串、涮牛肚吧。”程晓雪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电脑教材,“这是他的电脑书吧?他好像很有文化吧?”

    “是我学的,学两星期多了,学的办公自动化,五笔打字,他非让我学,说学好了再给我找工作。”梁慧云暗自有点得意。

    “你是真命好呀,他把以后的事情都替你想好了。”程晓雪又是一脸的羡慕。

    对杨子岩,程晓雪是知道的,她在兴达洗浴中心的时候,杨子岩经常带客人去洗澡,但杨子岩总是把客人安排好以后,自己在大厅里做个足疗,或是修修脚、掏掏耳朵,从来不找小姐做那种事。很多小姐都认为他抠儿,不愿为他服务。程晓雪觉得他不像其他有钱人那样横得不得了,为他做过几次足疗,还聊得来。一次,程晓雪问他:“为什么不上楼找小姐玩玩?”他说:“在这里没感觉,要找就找一个感情好的情人,”接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给我介绍个吧。”程晓雪清楚杨子岩是看不起这里的小姐,也半开玩笑地问,“你要什么标准的?我给你介绍你给我啥好处呀?”杨子岩说:“一定要没作过小姐的,素质要高,漂亮就不用说了。只要满意了,你要什么都行,但标准是五千元以下。”程晓雪说:“好,一言为定。”

    就这样,程晓雪想到了梁慧云。开始她心里有点出卖朋友的感觉,为了利益,说白了就是为了钱,让一个男人打朋友的主意,实在有点损。为了不让梁慧云觉察到,程晓雪先暗地里带杨子岩到梁慧云工作的美容美发屋偷偷地看梁慧云,杨子岩满意了,程晓雪又给杨子岩出主意,让他去找梁慧云洗头洗面,不要提程晓雪,再趁机会约出来吃饭,只要对她好,一来二去肯定就成了。程晓雪特别提醒杨子岩,必须慢慢来,不能着急,因为她了解梁慧云的脾气。

    事情果然如预料的那样,杨子岩与梁慧云越来越好。后来杨子岩给了程晓雪三千块钱,也算兑现了诺言。程晓雪也曾内疚过,后悔不该把梁慧云引到这条路上,但后来也就释然了。梁慧云过得越来越好了,再说又不是谁逼着她去做的,是梁慧云自己愿意的,我程晓雪还有什么愧疚的?在中原,多少大学生都不好找工作,她一个高中上了还不到一年的女孩子,能有人看得起她就不错了。

    程晓雪甚至还想,当初自己怎么就没能碰上杨子岩这样的人?比起梁慧云,她是真的没少受苦,也没少受气。

    程晓雪从小就长得可爱,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儿,配上白净的瓜子儿脸,特别招人喜欢。但在学习上她始终没开窍,总是排在班里的最后几名,还喜欢在自习堂说话呀、与其他同学玩点什么呀,因此,尽管她外表可爱但老师并不喜欢。随着年龄一天天大起来,程晓雪也感觉没有面子,初二没上完就退学了,父母无论如何劝,她就是不去学校。就这样,她结束了被老师和同学看不起的学校生活。她多次说过:“别人留恋学校生活,我从来就讨厌学校,也讨厌老师,我就是天生的不会学习的人,可我并不傻。”

    程晓雪的确很聪明,会说话,有眼色

    ,出了学校门人人都喜欢。

    程晓雪来河滨很偶然。她刚不上学,她在河滨的姑奶的儿媳妇,也就是她的表婶,歇了一年多产假单位催着上班,还不到一岁的孩子没人管,要找一个保姆。就这样,1998年4月,程晓雪就被爸爸送到了河滨。刚开始,程晓雪很高兴,能到城市生活,虽然还是个保姆,可总比在农村修理地球好得多吧。但很快她就后悔了,孩子太难管了,特别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时,孩子哭起来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奶也不吃,逗他也不理,对程晓雪所做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就一个劲哭。刚开始时她也跟着哭,小家伙哭累了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程晓雪就破涕为笑。后来,她就盼着什么时候不再做这个保姆。

    几个月过去了,孩子一天天大起来,开始在家里呆不住,天不太热的时候,程晓雪就推着孩子到院子里转,有时也走出院子,到附近的一个公园转悠。后来,她认识了汪碧霞,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

    程晓雪第一次见到汪碧霞,是在“红月亮美发屋”门前。程晓雪推着孩子向公园走,一个漂亮女人就弯下腰摸着孩子的脸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呀?这么帅。”小家伙友好地冲那个女人笑了笑,大概这就是男人的天性,从一出生就喜欢漂亮女人。

    “我婶家的,叫天宝。”程晓雪感觉这个女人很亲近。

    “哦,天宝,不错,哈哈哈……”女人的笑声很响亮。

    程晓雪被她笑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叫汪碧霞,汪是三点水加一个姓王的王,碧是碧绿的碧,霞是霞光的霞,是这里的老板。”女人说着指了指后边的发屋,又问:“姑娘多大了?有十八?”

    “没有,我才十六。”程晓雪不知不觉就与汪碧霞拉近了距离。

    “这么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呢。”汪碧霞递给程晓雪一个纸片,“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找我。”

    程晓雪接了纸片,心里美滋滋的。以前只知道自己漂亮,但具体漂亮到什么程度心里没底,在河滨有人夸她美,肯定不是一般的漂亮了。程晓雪开心地推着孩子走向公园,脚步都是轻的。已经入秋了,体育场的广场上有人在放风筝,她特别喜欢看飞在天空的风筝,各种各样的风筝凌空飞翔,很美很美。

    程晓雪对汪碧霞有了好感,每次从红月亮美发屋门前过,都要停下来与汪碧霞聊几句。程晓雪看美发屋的几个姑娘都很漂亮,穿得都很洋气,都带着传呼,有的还拿着手机,花钱很大方,程晓雪总见她们买冰激凌。她们站在店门口,有客人了就到屋里去。

    “啥时候来俺这吧,你看她们,那才叫潇洒,天天说说笑笑就把钱挣了。”汪碧霞从程晓雪羡慕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心思。

    “我行吗阿姨?”程晓雪瞪大眼睛认真地问。在她看来,在这里比她当保姆不知要强多少倍,何况现在她是一心二心不想做保姆。

    “叫姐,你叫阿姨不把我叫老了?怎么不行呀,你比她们漂亮。”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呀,宝宝才一岁零几个月。再说,我就是干也不能在俺叔家门口呀。”程晓雪有点失落。

    “别急,你还小着呢,只要想干,我在市东郊还有个店,你可以去那里。”

    “再说吧。”程晓雪悻悻地走了。

    程晓雪自从有了到美发屋工作的想法,就天天盼着孩子长大,每呆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但她也不能提出来走,有亲戚不说,表叔表婶对她都很好,她对孩子也有了感情。

    这年刚过了“十一”,姑奶提前退休了,搬过来与表叔一起住,也是为了照顾孩子。程晓雪就趁机提出来,有姑奶看孩子更好,自己在这也没事,想去学点手艺。

    这也正合了姑奶的心意,客气了几句,也就顺势答应了。程晓雪就说想学美容美发,将来回到家也算有个手艺,已经找好地方了。

    程晓雪到东郊“君畅美发屋”上班的第一天中午,汪碧霞就请她和店里的四个姑娘吃了一顿红焖羊肉,当时流行红焖羊肉,美发屋所在的街上有好几家这样的店。程晓雪从来没吃过红焖羊肉,吃饭时有种怪怪的感觉,仿佛一个穷人到了富人家里,见了什么都稀罕,不知道也不敢问,心里毛毛的。汪碧霞很热情,一个劲地给程晓雪夹菜,还对其他姑娘说,晓雪是咱的小妹妹,谁也不能欺负她,更不能打她的坏主意。

    程晓雪就想,都是女孩

    子,会打她什么坏主意呀?但她没好意思问。

    吃过饭,汪碧霞对其他姑娘说:“你们回店里吧,小红你操点心,这就交给你了,记好账,态度好点,多拉点客人。我带晓雪去办点事。”

    然后,汪碧霞就领着程晓雪去了一家澡堂子。程晓雪也不多问,只管跟着她。到了澡堂,程晓雪见汪碧霞痛痛快快脱光了衣服,也跟着脱了,可她身体是曲着的,不敢直身,两只胳膊也紧贴着上身,但那耀眼的白和细如蛋清的皮肤还是让汪碧霞惊奇,一看就知是个天生的迷死男人的主儿。汪碧霞见她这样,就对她说:“晓雪,大方点,把身子站直了,胸挺起来,在这里都是女人,你怕什么。”

    程晓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挺了挺胸,一下子就脸红了。见程晓雪脸红,汪碧霞说,“走,洗澡去。”这才消除了程晓雪的拘谨。

    汪碧霞的身段原本不错的,只是现在稍有点胖,全身如一张皮,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白,光滑细腻,虽不像程晓雪那么耀眼的白,却洋溢着少妇迷人的风韵,很性感。

    两个人从蒸房出来的时候,皮肤那个白,那个滋润,那个细腻,真叫美妙绝伦。这家澡堂女部没有干蒸,也没有大池,只能湿蒸和冲淋浴。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中原的澡堂里流行什么“枪林弹雨”“芬兰浴”“桑拿浴”,无非就是用水冲,用蒸汽蒸,后来大众化的也就干蒸和湿蒸,干蒸就是平时所说的桑拿浴,蒸房是木头做的,用电炉子把矿石烧热,淋上水就产生蒸汽,人在里边一会就出透了汗,不过热也挺让人难耐,蒸的时间长了也受不了。湿蒸是直接从暖气管道里把蒸汽放到蒸房,人在里边虽然也能出汗,但有点缺氧,不舒服。

    汪碧霞与程晓雪洗完,穿上睡衣来到大厅。这是个男女混合的休息厅,洗过澡的男女浴客都可以在这里休息,聊天、打牌、捏脚、修脚、按摩、打耳朵,服务项目应有尽有。男部还有包间,可以在里边说事,打麻将赌博。还有一些洗浴中心提供隐蔽的服务,说是按摩,其实就是性服务。

    程晓雪跟汪碧霞来到一个角落的地方,在茶几两旁相对而坐。这时候还单纯的程晓雪根本不知道汪碧霞另有目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不会白白对程晓雪好,她要给程晓雪上课,把程晓雪变成她的摇钱树。

    “晓雪,我问你你一定要说实话,别不好意思,这关系到你今后的生活,你按我说的去做,保准你能过上好日子,我不害你,也不强迫你。”

    “嗯。”

    “有人摸过你吗?”

    程晓雪脸红了一下,摇摇头。

    “也没人碰过你吧?就是——做过那事吗?”

    程晓雪再次摇摇头。

    接着,汪碧霞开始给她讲她今后要怎么做。

    “你给客人服务,要让客人摸,让客人抱,摸摸脸,摸摸胸,搂搂抱抱都没关系,但在你没确立关系之前,千万不能做那事,记住姐的话。客人到咱这就是图摸一把抱一抱,占你点便宜,你不让摸不让抱就没人找你了。”

    程晓雪听得一脸羞红。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对什么都似懂非懂。

    到了君畅美发屋,程晓雪才发现,除了要让客人摸摸抱抱,还有更让人恶心的事。开始,她不想干,宁可多出点力给客人按摩,也不愿干那种龌龊的事。可后来见的多了,加上收入没有别人的多,也开始做。一个姐们儿告诉她,做的时候,你就只当那不是个人,就是个机器,习惯就好了。她试着去做,头几次她甚至想吐。

    其他姑娘也有的,说穿了就是陪客人睡觉,在美发屋,这也是来钱最快的路子。这时候,程晓雪还没有想自己的事情,她乖乖地按汪碧霞的话去做。汪碧霞不发话,无论谁找她,打她的主意,她都坚守着最后的底线,不卖身。

    程晓雪很快成了这里小有名气的小美女,她像其他姑娘一样也给自己起了一个假名,程小丽。

    到了第二年春天,程晓雪已经在美发屋干了几个月了,她被客人骂过,当然也被客人无数次地摸过、搂过。记不清流过多少次泪,她甚至想过回老家,每到这时,领班的小红就会劝她:“哭什么,女人结了婚不也是那样让男人摆布吗?趁年轻干几年挣点钱,挣够了就在河滨找个人嫁了过安稳日子。”

    汪碧霞也说她,回老家找个婆家一出嫁,天天守着那几亩地,就熬吧。想想,程晓雪真的很怕,咬咬牙,就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