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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离安庆没有几里路,王炤源并不打算晚上就回去,一方面蒙得恩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令人打探,只能寻些男人衣服给蒋琬换上,混成军营里。另一方面城门早就关了,城外四处都是暗哨,一个不小心便被弓箭射成马蜂窝。王炤源带着蒋琬寻到个村庄。村民早已不在了,有的只是残墙断壁,一栋栋房屋都张大着嘴巴,向炤源诉说着村庄遭受的灾难。村庄明显被人纵火,炤源不知道凶手是谁,许是溃逃的清军,也有可能是出外筹粮的太平军。
炤源他们的临时栖息地是一栋屋顶尚在的矮屋,他把蒋婉安顿好之后,四下找了点未烧完的木头,在矮小的屋里支起了篝火。不过篝火并未让他们有丝毫暖意,湿透的衣服让蒋婉有些颤抖。炤源在村子里搜了几遍,才从一个被人找了无数遍的破柜里搜出几件不像样的衣服。他把屋子让给蒋婉换衣服,自己跑到寒风下换。蒋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想知道他的过去,是到寺庙里偷贡品吃的乞丐?还是颠沛流离的洋汉人?他一定有个丰富多彩的过去。
炤源在蒋婉换好衣服后被叫了进来,炤源看着穿着男人衣服的蒋婉,束着腰带,打起绑腿。不过王炤源却被她那一双大脚吸引住了,蒋琬似有所悟,略显尴尬道:“我是旗人,从小就是这么大!”
王炤源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即抱歉道:“我再去给你找几件?”
“不用!挺舒服的,就是有些痒。”蒋婉知道那是一种小虫子,以前不洗澡的下人常有。
“呵呵”看着火光下俊俏的面孔,炤源不由地傻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王炤源”
“这个名字好听,你读过书?”
“略识些文字而已!”
“呦,挺谦虚的嘛!你是怎么逃出大牢的?”
……
两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夜,最后全昏昏地倒在火堆旁。
第二天炤源起来时,天已大亮,身边整齐地放着自己烤干的衣服,蒋婉却不知何时离开了。炤源带着一丝失落匆匆换上衣服,正要赶往城里军营,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而又动人的声音。“你要丢下我不管吗?”转身一看,那个贪心的拜佛小姑娘还在。
安庆试院里,袁宏谟不知从哪找来一个破盆,有气无力地烧着黄表纸。“哭,都给我哭大点!咱们的命都是卒长救出来的!他老人家生前没人磕头,死后不能没人哭丧!”胡永祥呵斥着几个哭丧的手下。
“对,瞎子,让他们哭大点,不然卒长在地下听不见!”袁宏谟说完,带头大哭。
“谁说我听不到!”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难不成大白日的闹鬼,抬头一看,炤源带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大门边。各人喜形于色,都一股脑跑来抱抱捏捏,看看是不是真的。
“你们这些家伙真想我死啊,都没天良!”
袁宏谟、胡永祥都笑着不语,只有谢珍科答道:“昨夜,卒长跳下长江,浪大涛大,我们还以为卒长……,没想到卒长是福大命大!”
“卒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陆遐龄也说道。
“这位小兄弟是谁?”谢珍科注意到了男儿装的蒋婉,好奇地打量着。
炤源推开众人,拉着蒋婉介绍道:“他呀,他就是我的后福!”
“咦,这家伙细皮嫩肉的算什么后福?”袁宏谟伸手就想去捏蒋婉白嫩的小脸。
“哎,我本欲为蒙指挥救回那位姑娘,不成想顺水飘到下游连个影子都没看着,自己反倒没了力气,幸好这位叫花子兄弟用竹竿把我救了上来,也是咱的救命恩人,这不我就把他道咱营里来了,有我王炤源的吃食便有他一份!”
“卒长善人重情重义,我老陆头一个佩服”陆遐龄眯笑道:“小兄弟如何称呼?这双大脚不小啊!”
王炤源暗叫不好,这姜还真是老的辣,瞒不了陆遐龄这双眼,不过他并未点破,恐怕还是向着自己。
蒋琬尽力扯粗嗓音道:“小人叫长绶,不知姓氏,从山东流浪过来的”长绶是她兄长的名字,至于籍贯,蒋氏属于汉军正白旗,出自清初从龙入关的辽东汉军。故托以山东还算相近。
“好好,以后呢,长绶就当我的随从,大家多多照顾!”炤源觉得不能让这些家伙胡扯了,越扯越没边。“咳咳,昨晚旅帅可有吩咐?”
这时在一旁的钟良相向炤源说道:“卒长善人,你不在期间,我就越俎代庖了。”
“没事,本来就是这样嘛!凡事总要个头!”炤源见他能自己坦诚,越加有些敬重,于是郑重地宣布道:“以后凡我不在期间,副卒长的话就是我的话,尊重副卒长就是尊重我!”
众人一听都是面面相觑,而钟良相深感炤源之信任,拱手道:“承蒙善人如此信任,钟某愿粉身碎骨报答。”
炤源扶起他,调侃道:“用不着粉身碎骨,只要你将太平军的典章制度,行军要略传授给大家就行了。”
“钟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在军中情况如何,怎么除了城门有人,其他地方都没人啊?”
钟良相答道:“回善人,今早江上的中路、后路大军都已开拔,只留下我们军在这里接应后续的陆路大军。”
“嗯,这样最好!”炤源对蒋婉笑了笑。
昨晚非常平静,除了一个卒长和一个俘虏外跳江,其他没什么大事发生,其实这也不算大事,就卒长一职全军何止上千个,死一个当然不算什么事,至于那个俘虏很多人都不知是男是女,除了个别有心人知道她是清廷的安徽巡抚之女,但是这些人都是一时兴起而已。
安定全卒人心之后,炤源又随着钟良相来到原按察使司衙门,左二军后营师帅彭奕嵩已经搬到这办公了,而更高的军帅黎振辉住在布政使衙门,监军林绍璋搬到巡抚衙门,最高的木二总制曾春发则在天王身边陪銮伴驾,在安庆这座空城里,左二军一家独大。
大清国自武昌失守后,对一般城市的陷落已经不敏感了,长毛数十万大军东下,安庆失守那是必然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安庆这个一省首府,而是全部集中在下游的江宁!江宁就是现在的南京,它虽然和安庆都是省会城市,但是那待遇绝对不是一个档次,即使在后世,合肥也不能和南京相比。无论历史上的六朝古都,还是前明的南京留都,这都证明南京是一个都,而不只是一个城。
虽然大清朝定都北京,但南京仍是公认的副都,连盛京都无法抗衡。现在安庆已破,太平军下一步必然是江宁。江宁的得失,在政治上则是实力的一种证明。太平军一旦得手,势必聚集更加旺盛的人气;清朝一旦失手,势必影响士气,伤及国运。两下相争,比拼的是实力,但是武昌、安庆相继失守,大清朝还有什么实力可言?陆建瀛率军在江西阻挡,只经一战便后退八百里,他哪还有提兵对战太平军的勇气,只有调集周边人马,固守待援。
就在清军和太平军攻防博弈之时,李开芳率领的陆路大军终于赶到。说到这支部队也奇怪,这支大军有三个领导,分别是地官正丞相李开芳、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天官副丞相林凤祥,但是究竟谁是最高领导呢?这个问题很复杂,就太平天国的官制而言,丞相目前有天、地、春、夏、秋、冬等六官正副三十六员,天官高于地官,地官高于春官,正丞相又高于副丞相,如果这样算李开芳是真正的最高统帅。但是若按资历,胡以晃拜上帝教旧人,毁家纾难的起义功臣,早在永安建制时就已官拜两大丞相之一的春官正丞相,首义六王之下,只有秦日纲位列其上,真正的太平天国第八把交椅,而李、林二人当初只不过是监军侍卫之流,由此陆路大军应以胡以晃为尊。
然而李开芳林凤祥本归属前军,自金田起义始,前军都是西王萧朝贵的嫡系部众,一直担任作战主力,直到西王在长沙城外中炮牺牲。于是东王便吞了前军的人马,李开芳林凤祥二人屡立战功,成为东王爱将,由是地位上升,李开芳更是当上了仅次于秦日纲的地官正丞相,超过春官丞相胡以晃。
这陆路太平军共有七军,前一、前三归李开芳,前二、前五属林凤祥,右一、右四是胡以晃的,另一大将土一副将军吉文元统帅后三军。此七军中多是西王所统的前军,广西老兵甚多,战斗力十分强,每遇大战必为先锋,此次攻打南京也不例外。翼王命令李开芳等人加急赶路,在安庆与接应军队一道离岸登船,直奔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