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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醉中还有梦,身外已无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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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王爷的车夫似乎也知道了整个情况,一路上赶车比来时快得多,有些时候几乎有些冒险,我看着那个车夫的后背,越看越觉得这帮人有些古怪,九王爷的这个离园更加是处处透着异族气息,不知道他们与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第一次去何府。

    未来的人生,要有许多许多的时间在那里度过吧。某一瞬间,我有些好奇,到底那是怎样的一个宅第。

    马车奔驰了许久,直到最后,我看得到马儿身上的汗在寒夜中散发出腾腾的热气。

    路过的地方越来越宽敞,我看得出,我们已经进城了。

    何府,就在不远处渐渐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是一栋中规中矩,既不刻意简朴,也不奢华的府邸,府门紧闭,不远处有打更的人一声一声地敲着鼓——折腾了一夜,已经快要天亮了。

    那个被兰叶称做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子,现在不知道怎样了。

    我想到何公子那两个左拥右抱的小妾,有些惊慌地抓紧了马车里的坐垫。

    他会怎样对待那个女子,可想而知。

    汝阳王安心要将拓跋雄的怒火引向北朝皇室,就必定会留下线索。拓跋雄迟早是要找上门来的。如何才能避免这一场灾祸?就算有了计策,在这样的深夜里,又怎么闯进何府?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此事非常棘手。兰叶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对九王爷说:“王爷,您带了拜贴么?”

    九王爷苦笑一声,并不答话。他身上还穿着来接我们时的一身短装,怎么可能还带了拜贴。

    兰叶镇静自如地说:“不妨,只要是王爷身上的东西就行,越不拘礼节,越显得今天事情紧急。”

    九王爷闻言,取出一把短剑,我和兰叶接过来一看,只见那剑上用玉镶着个“辽”字。兰叶点了点头,说:“可以。”他转过头来对我说:“郡主就在这里等着吧。”

    九王爷看了看兰叶,说:“只怕何阁老和何公子认得先生,到时候牵扯到郡主不太好,这样罢,委屈先生和我的马车夫一样装扮,如何?”

    兰叶笑道:“王爷细心。就是这样。”

    那马车夫听了,背转身去,将自己头脸上裹的黑布取下来,撕成两半,先将自己的裹好,才转过身来,替兰叶依样扎上,然后又从马车里取出一件黑斗篷,给兰叶披上,这才低声对九王爷说:“你看,这样可以了么?”

    他的口气,竟然如同一个比九王爷身份还高的人一样,对他并不特别尊敬,说话也很随意。他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在说什么。

    九王爷点点头,示意兰叶一起跃下马车,对我说:“郡主,请就在车上等待。”

    我心情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只对他说:“千万小心。”

    九王爷没有表情,只是略略颔首,就快步走了过去。我看见兰叶和车夫一起拍打府门,过了好久,门才轻轻张开了一条缝,他们将九王爷的短剑递了进去,那人想必是吃了一惊,连忙走出门来,对着九王爷躬身行礼。

    一直到他们三人走进府邸,我才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满手心里都是汗,熬了一夜,身体微微有些酸软,于是轻轻掀开车帘,只觉得外面的空气寒冷而凛冽,让人精神一振。不远处有家酒肆,里面的人多半已经起身了吧,传来阵阵蒸馒头包子的香味。我忙了一夜,早已饿了,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那家酒肆忽然打开门,有一个人被重重地踹了出来。这人似乎是喝醉了,立刻倒在大街上,起不了身。那酒肆里的人骂道:“你以为我不认识何公子?就你这副德性,还敢来冒充他老人家!”

    此时夜深人静,又是在何府附近,他倒也不敢多骂,骂了两句,就锁了门,单单留下门口那个人,倒在地上呻吟。

    我心里略略有些怜悯,看街上没有人,便跳下车去,想看看他到底摔伤了没有。

    那人伏在地上,只能看得见他穿着淡蓝色的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耳朵和脖子都是通红,浑身散发出一股酒气。

    我轻轻将他翻转身来,却吓了一跳,原来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何公子。不知那酒肆里的人为何没有认出他,将他赶了出来。

    我心里大喜,料定那个叫拓跋雁的姑娘应该是平安的,顿时放下心来。只可惜不能立即通知九王爷他们,于是决定先将何公子拖上马车去,在那里一同等待九王爷,等他们出来,再作计较。

    他看起来着实瘦弱,却很沉重,我实在没有力气,只好从车上拿了九王爷的披风,紧紧地裹在他身上,同时坐在他身边,远远地望着何府大门。

    云彩东移,月光照在他脸上,显得他的睡容恬淡而温顺,我几乎也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他是否也是真的是那个浮华呆笨的何公子?

    裹了披风,想必他睡梦中也觉得温暖了一些,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话,我好奇地凑过去,只听见他嘴里反复说:“你饶了你自己,别这样。我们一起走吧。”

    要饶了谁?要同谁一起走?皇上吗?

    我微微一笑,心里惆怅地想到以后的生活,以及长沙王曾经说过的话:“他一个宠臣,也配来娶你!”

    这个世间,因缘际会,又有什么配与不配呢。

    我坐在何公子旁边,仰头望着天上闪闪烁烁的星星,心里觉得迷惘极了,一阵一阵地泛起担忧——真不知道母亲和善儿会怎样。

    我又一次将善儿写给我的唯一那封信拿出来看,看见那孩童稚嫩的笔迹中透出丝丝冷酷。忽然,躺在我身旁的何公子含含糊糊地说:“你就把善儿救出来吧,他们在西赵……”

    我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月光皎皎,清风liu转,我分明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几个字眼:善儿,西赵。

    何公子认识他们?他怎么会求人救善儿,他在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