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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捧着一只破碗,伸出稀脏的手腕,显出骨瘦如柴的身形,口中喃喃着,低语着,大概是想像如何乞求那放赈人员多施舍一些。
“排好队,排好队,不要挤,不要乱来,大家都有,大家都有!”几个人将一口巨大的铁锅抬了出来,接着又抬出了好几口大锅,这些锅中开始泛出一种对于习惯了饥饿的人的食欲诱惑。站在远处一个高台上的我们看过去,锅中漂着一片白皙,滚滚融融,看来是新熬的稀饭。人的习性真的有些奇妙,景况好时,十倍百倍千倍于此的饭菜也不一定够,不好时,则还不到平日五分之一的这一些饭汤居然也就可以支持过去。
“今日大将军有谕,”尽管饥民们早已不耐烦,还是只能勉强忍受那些放赈人员这一番关于皇恩关于将军应明神武的说教,最后话锋一转说道,“……为了表明各位都是女皇陛下的忠臣良民,而不是叛军派来的奸细,要求每人签下这份忠臣保证书。现如今兵荒马乱,纸张涨价,要求每人收一份成本钱,一个铜钱。”
此话一出,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那些饥民嘘声一片,吵嚷着愤怒着喝斥着。那些放赈人员却一无所动,仍然坚持每人必须要缴纳一枚铜钱买的那份保证书之后才能获得一碗稀糟见底的“稀饭”。遭受趁火打劫的难民不忿的议论,有的说一枚铜钱已经可以去饭馆买一个馒头了,有的说这既是皇恩浩荡又如何会收费,有的则开始咒骂大将军空门雪戈,居然要趁机捞上一笔黑心钱。站在远处听到这些纷纷议论,我不由得看了看凌玄发,当即就要跳出去制止,凌玄发却拉住了我。
“为什么?”我也是平民出身,对于这群以平民占多数的难民受到官方放赈执行人员的讹诈,我早已经忍不住了,只想冲出去斥责这些只懂捞油水却不恤难民的家伙,既是澄清事实也是洗刷自身所受的误解。最不忿的,这群家伙居然假我的名义,败坏我的名声。
“今天当然我们惩罚这些家伙,但是,其幕后的主使大概就此隐藏起来,等我们出军之后却又可能跳出来影响关内的治安。”
“你是说,我们应该摸清情况之后,将这些奸人一网打尽?”
“当然。”
这时,只听放赈者其中一人说道,“你们这些贱骨头,有得吃就吃,天下哪有白吃的道理?更何况,现在城内所有饭店都在大将军控制下,所有食物交易都在严格控制之内,你们就是想去买也买不到。想吃饭,就乖乖的交上一个铜板。”
灾民们在饥饿面前暂时低头了,纷纷交上了那最后的身家,至于那些早已身无分文的少数饥民,则只能冒着饥火在一旁干吞口水干望。
“阿铎,你身上有多少钱?去悄悄的拿给他们。”我吩咐道,自己却不忍再看这幕情景,与凌玄发离开了那里。这一天,城中各处放赈时都不约而同提出了这个类似的获取保证书的条件,价格或一文或两文,总之,城中一批放赈者趁机大捞了一票。
这些难民,本来在各自的土地上过得好好的,虽然多数平民通常并不能保证富足,但却拥有充实的生活。在闲暇之余,他们也会逗弄自己的孩子,一齐享受傍晚的落日余霞,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人生目的,但是安居乐业本身就是平民最大的满足。突然一夜之间,少数几个大贵族,为了各自的权力yu望,发动了以土地以人民为赌注的叛乱战争,所有那些美好的田园生活一瞬间都化为泡影,所有未来的希望,来年的收成,多生一个孩子或者添置一床新棉被,都全部的失去了。他们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园,拖儿挈女,他们不再有明天,只是朝着想像中的理想乐园——王畿——逃去。作为帝国的官吏,帝国的军队,不能保护他们不能为这些平日承受了帝国沉重赋税的老百姓分担困难,不能使他们再次回复安居乐业的状态,这已经使我觉得很难受了。现在,他们更是遭受帝国官吏的讹诈,第二次面临这公开的抢劫,却又无能为力。
“所以,你更要不惜一切代价,重新统一大夏,统一整个大陆!”凌玄发鼓励到,“只有统一,强大的中央政权,才能保证大面积的和平,长久的消除战乱。”
他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只不过,这又是一个多么辽远的目标!纵横达好几万里,人口多达六十亿的红云大陆,早已是多灾多难。要在这样庞大的范围内实现人类世界的统一,这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我真的可以实现吗?
“当然可以。你不行,你的孩子,你的孙子,他们终有一天将会完成统一战争的大业!”凌玄发颇有信心的说道。
“战争,又是战争!”虽说我对于权力也有着无限的向往,但对于战争本身,我却并不觉得有多少兴趣。我开始厌恶了无休止的杀戮。“难道就没有更加和平的手段吗?”
他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任何事情,都需要代价。而统一战争的代价,就是有人流血,有人牺牲。”
“然后由我建立了功业。”我不由得尖刻反驳。
“是的,历史虽然由平民推动,却也总需要有人代表。否则,历史将变得混乱无序,而妇人之仁也只能导致更长久的混乱,和平也永远不会降临。”
我明白了。
我却不能对即将看到的充当铺路石的那些战士的死无动于衷。
我俩这样讨论着,继续在城内街上游逛着,此刻的我已经完全不是先前那种闲暇的心情,而是沉重。对于这些饱经战乱的难民,我有着无限的同情,却又暂时无能为力。一切,都只能等待战争结束之后才可能解决。
尽快平息大夏帝国境内的叛乱,这才是眼下最紧迫的事业。
这时,铎铱锐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