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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继盛看了戚辽一眼,赞道:“用兵之道,奇正相辅——朝廷在广宁镇的十几万大军,是为正兵,与鞑子正面交锋拼实力、拼装备,得靠他们;我东江军呢,就是奇兵。所谓奇兵,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在鞑子背后狠狠扎上一刀,让鞑子看得到,打不着,追不上,啃不完!眼下东江军虽然只有三千人,却让努尔哈赤派了五千人马来,足见你我兄弟的本事!打镇江城,是为了开辟战场;守镇江城,是为了让鞑子分兵;戚千总建议奇袭险山、宽甸诸堡,更是为了让鞑子疲于奔命!我们在背后闹得越凶,努尔哈赤就越难受,广宁大军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反攻辽东!”
“戚辽,你觉得谁去合适?”毛文龙问道。
“窦十三。”戚辽不假思索道。
“哈哈哈!”毛文龙笑了起来,“窦十三啊,倒是一把好手,就让他去吧!”
“军门,标下愿意率本部人马接应窦把总!”苏其民躬身请命。
“日!”戚辽暗骂一句,居然被这厮抢了先。
毛文龙想了想道:“窦十三骁勇善战,苏守备沉稳缜密,有你二人前去,我就放心了。只不过此去险山、宽甸诸堡路途遥远,你和窦把总千万要相互关照,切莫意气用事啊!”
“军门放心,标下和窦把总定会拿下险山和宽甸诸堡,给鞑子一点颜色看看!”苏其民斜了戚辽一眼,像是在说,你小子说了一大堆,功劳还不是被老子给占了。
定计之后,东江军的守战方略就变成了三个部分:坚守、求援、奇袭,坚壁清野、寓攻于守。
毛文龙算了一笔账:只要戚辽能软硬兼施的说动义州的朝鲜军队来援,再加上他的三千人马,应该能坚持五天以上;只要能坚守五天,王一宁的登莱援兵就能赶到;如果那时苏其民和窦十三能顺利奇袭险山、宽甸诸堡,那么腹背受到威胁的后金军就有可能就此退兵……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一切顺利的前提下,一旦当中某个环节没能实现,镇江城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散会后,毛文龙单独留下了戚辽。
“戚辽。”
“标下在。”
毛文龙把一封写好的书信交给戚辽,又道:“这是我写给义州太守的信,你务必亲手交给他。我知道你跟窦十三是拜把子的兄弟,奇袭险山、宽甸是你的主意,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让苏守备跟你换换。”
“不必了,军门。”戚辽拒绝了毛文龙的好意,道,“军令已出,若是随意更改,只会妨害军门的威信。何况,苏守备办事周全,由他接应窦十三最合适不过了。”
毛文龙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最好了。义州那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援兵给我弄来!没有援兵,粮草也行。你告诉朝鲜人,镇江城守不住,鞑子下一个就打他们!”
“标下定会把援兵和粮草带来!”
毛文龙拍拍他的肩膀,道:“去跟窦十三道个别吧,险山堡这条路不好走,让他的人再休息一天准备一下,明天晚上出发。”
“诺!”
戚辽走了,毛文龙突然觉得有些孤单。等辽东的仗打完了,他就会辞去军职回杭州,在西湖边上买一大块地,置一处漂亮的庄园,娶上几房姨太太,好好过一把大地主的日子。
营房内,戚辽一边替窦十三换药,一边道:“这次去打险山堡事关重大,路上千万小心。你背上疤是结上了,我就怕天太热,路上伤口崩开。”
窦十三趴在草席上,歪着脑袋道:“我皮糙肉厚的,没事儿。”
戚辽朝他的伤疤上吹了口气,道:“我让猴子去京城了,没人给你探路了。”
“嘶……好痒!”窦十三扭扭肩膀,道,“老子都没去过京城,倒让他小子捡了便宜。那些山路都没人走过,探也是白探,我听说宽甸的老林子里都是鹿,不怕没吃的。”
“还有,你要当心那个苏其民。”
“他算个球!”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大意啊。”
“他要敢动歪歪肠子,窦爷我就一斧子劈了他!大哥,毛军门咋派你去跟棒子打交道,咋不派你跟我们一块儿打宽甸啊?”
“咱们现在是在朝鲜门口打架,他们自然也要出点血。总不能我们在前头拼命,他们在后头睡大觉吧……还有,如果镇江城守不住,我就去宽甸找你们。”
“明白了,咱们替朝鲜小寡妇打跑了鞑子二流子,小寡妇自然要捂热了炕头好好伺候咱们了,哈哈!”
戚辽笑道:“你们明晚动身,我就不送你们了,一会儿就去义州。”
“大哥!”窦十三朝他招招手,做了个鬼脸,神秘兮兮道,“女人的滋味还真不赖。还有,毛军门送给你那小妞,我给接到镇江城来了,你要想她,就去见见。”
戚辽一听就急了:“你怎么把她接镇江城来了?鞑子就快打来了你知不知道?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大哥,你喜欢她?”窦十三问道。
戚辽低声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儿,而是万一城守不住,你也知道鞑子的手段了!”
窦十三道:“大哥你咋就那么不痛快?不喜欢拉倒,喜欢就要了她——”
戚辽一摆手打断了他,道:“行行,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
女人,始终是戚辽在这个时空最不愿面对的难题,但他决不愿看到一个与自己有瓜葛的女子就这么落在女真人手里。傍晚时分,戚辽赶着那辆破旧的驴车,带着四名士兵离开了镇江城,渡过鸭绿江朝义州而去。坠儿坐在车上,时不时朝四下里张望,却不敢看戚辽一眼。
“你是哪儿人?”倒是戚辽首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
“长甸。”
“长甸,那就离宽甸不远喽?”
“嗯,我们家是万历年间迁居长甸的,我爷爷还跟着李成梁李总兵打过鞑子。”
戚辽有心打探后金在宽甸等地的情况,又问:“鞑子在那儿驻了很多军队吗?”
坠儿摇头道:“不多,每个堡就十来个兵,其它的堡丁都是征来的汉人,只不过那些鞑子兵凶得很,动不动就打人,还抢东西,人人都恨他们。堡里的姑娘都不敢出门,就怕让鞑子兵瞧见。”
“你的家人呢?”
“我爹和几个哥哥都被抓去打仗了,去了就没再回来;我娘她……她被几个鞑子兵糟蹋后,就自尽了……现在就剩我跟爷爷,还有两个小弟。”坠儿的声音有些哽咽。
“想他们吗?”
“嗯……”
“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回去了!”戚辽一鞭子抽在驴屁股上,黑驴怪叫一声,撒腿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