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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公子交代他的事儿他已经查清楚了。”元锋赶忙补充,然后将方才瑞杉托他呈交的一张纸双手奉上。
言徵倒没有苛责,伸手将那纸接了过去,将之展开垂眼浏览。
瑞杉不知道公子为何在这个时候催要之前让他去查的刑部郎中邵钰的相关资料,元锋心中却隐有猜测,这个邵钰或许与夫人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那个突然到春织阁,张口就要认夫人做妹妹的环采阁花魁,可是邵钰的红颜知己,当日夫人就去了环采阁,直到天明时才回,换作他是公子,也得怀疑。何况公子还是夫人枕边人,又自来心细如发,说不得还瞧出了别的也说不定。
言徵很快看完那张纸,并没有什么异色,只是沉默着将那纸又叠了起来。
元锋屏息等待着他下令,谁知言徵只是挥挥手,淡淡道,“下去吧!”
元锋一愕,对上言徵看过来的眼睛,却是一凛,连忙应一声“是”,而后退了下去。直到出了房门,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已是汗透衣背,不由幽幽苦笑道,他到底没有瑞杉好命啊,还能躲得开去。不行,下一次再遇上这样的时候,得换瑞杉去,哪怕让他尝尝这滋味也好。
是夜,无风无雨,仍是闷热,屋外是不绝的虫鸣,唧唧复唧唧。在那张怎么睡怎么都觉热的床榻上烙着煎饼,迷迷糊糊的时候,晏晚晚甚至怀念起了和春院的那张床,怀念起了那领睡惯了的竹席,怀念起了夜半睡梦中,伴随而来的凉意幽幽,亦怀念起那个袖间带着淡淡松香,会在夜半时,怕她因热走困,悄悄替她打扇的男人......于是,便更睡不着了。
晏晚晚索性翻坐起身,抱膝坐在床内,想着那男人这会儿该不会在满世界地找她吧?或是已经从他父亲口中知道了她可能是宁王余孽的事儿,正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三个月前,与他定下婚约之时,她从未想过他们会走到今日这一步。这三个月,她遵循着新婚之夜彼此的承诺,在这段关系里,认真地将他视作夫君,认真地与他携手过日子,这三个月,她过得其实挺开心的,猛然回头来看,她对言府那处小院儿的归属感仅次于江南那个毁于一旦的家......如果她不是萧小鱼,如果他不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如果她不是肩上背负着秘密与血仇,或许她真的不介意就这样与他走过一辈子。
只是可惜了,这世上自来没有如果。那么就到此为止,也没有什么不好。事实上,不只没有不好,反而是大善,无论对他,还是对她。
所以,就这样吧。帐幔中昏暗的光线里,晏晚晚的眸光亦是如同浸了夜一般,幽沉暗谧,将光隐没其中。
夜里睡得不太好,清早起来,晏晚晚就有些精神不济,一边掩唇打着呵欠,她一边神色恹恹地从卧房内步出。
邵钰的这私宅既然敢让晏晚晚来,自然是很安全的地方,里外伺候的都是他的亲信,虽然对于突然被安置在这里的晏晚晚身份,那些人都是满腹的猜测,可却还是得了邵钰的吩咐,仔细妥帖地伺候着。
晏晚晚到花厅时,早膳已经摆好放在桌上了,只是这些人不知她的口味,桌子上摆着的尽是北地的吃食,什么烧饼、油饼、油条、豆浆、炸果点心,另还有一碗白粥。晏晚晚见着眉心微微一颦,边上老管家看着她这表情,心下一咯噔,忙打迭起笑容道,“姑娘可是觉得不合胃口?这些都是平日里爷爱吃的,姑娘若是觉得不合口,不如说说平日喜欢的吃食,往后便按着姑娘的喜好准备?”
晏晚晚听着眉心蹙得更紧了一些,“萧......邵钰平日喜欢吃这些?”
“是啊!怎么了吗?”
“没什么。”晏晚晚轻轻摇了摇头,她是才来北地三年,可邵钰只怕来的时间更长,口味变了也是有的。何况......沈南烛是江南人,当年萧衍决定到江南定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也因为江南是他们相识之地。可萧衍却是北地人,虽然他在饮食方面自来不挑剔,可他们家的饭桌上偶尔也会出现北地的吃食,萧让也是不排斥的,并没有明显的偏好。倒是她,因着两世都是在江南长大的,这口味倒好似已经固定了,变不了。
这一桌的吃食比不上言府的让她看着就觉胃口大开,但她又不是娇气的人,从前飘零江湖的那些年,什么苦没有吃过?如今这样,还有什么好挑的?大抵是由奢入俭难了,可那提供奢侈之处她已是回不去了,往后吃食也好,睡觉也罢,她得尽早习惯才是。
春和坊中那处名为和春的小院儿里的人与事,都要尽快淡忘才行。
晏晚晚想着,端起了面前的一碗白粥,奈何还没有尝上一口,便听得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屋外是人问安的声音,一个身影风般卷了进来,正是此间主人。
老管家亦是忙不迭朝着邵钰见礼,后者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去。
待得人走了干净,他才转头望向晏晚晚,面上的凝重再无压制,点点从眉梢眼角倾泻而出。
“怎么了?难道是喑鸣司那里出事了?是喑鸣司派人去春织阁捉拿我了?他们有没有为难缃叶他们?”昨日入夜时,邵钰便从这宅子离开了,去了哪里晏晚晚没有过问,哪怕亲密如夫妻,也是独立的两个人,总要留有必要的空间,才能长长久久,这是晏晚晚自来奉行的规则,遑论她和邵钰只是兄妹而已。何况,外头的动静还需邵钰去盯着,这一点,她和邵钰心照不宣。
因而此时见着匆匆而来的邵钰,而且面色不佳,晏晚晚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这上头去,而且有些不祥的预感。
原本......她根本没有想过言徵会对春织阁里的其他人如何的?难道是她看错了,想错了?晏晚晚一时间心乱如麻。
“春织阁中喑鸣司确实去了,可是比喑鸣司更早去的是京兆府,他们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去了春织阁拿人,谁知刚好撞上言徵在那儿,后来陆衡也到了,三言两语将他们打发了。眼下,春织阁的人都由陆衡在护着,应该无虞,你且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