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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年。
激情消退,体力和愤恨发泄完毕,大伙们都沉静下来,三三两两地喝着小酒饮料,宝子坐在台上的高脚椅上,腿不够长,支在脚踏上,漫不精心地拨着琴弦,好不忧郁像换了一个人的样子。
许依一穿过人群,停在宝子身边,拉了一张椅坐在台下:“在想啥呢?”
“脑袋空空,四大皆空。”宝子的弦缓缓地拨着,没有节奏没有欲望。
“你还空呢,我看你都满得溢出来了。”
“溢出来的都是虚幻,摸不着,也抓不住。”
“是什么?是你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吗?”
“呵,魅力?你以为我是姐夫?”宝子苦笑一下,左手按住还在震动的弦,说:“你们都喜欢像姐夫那样,又高又帅,又温柔又体贴,往这儿一站,随便哼一哼就能得到所有女生的喜欢,还有男的,刚才那个男的,说没找到你,来找我要姐夫的微信。”
“这不都是玩笑话嘛。”
“可是我当真了,我个又不高,又不帅,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
“你这话,是在凡尔赛吗?有钱,就已经打败很多人了。”
“这些东西,那些吃的喝的玩的,还有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用钱换来的,就只是为了这痛快的两个小时。”
“喝酒了?这大好日子的说那么伤感的话。”许依一抬眼,看着台下的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而这个金主,却孤身一人坐在台上,无人理会,突然有些理会到宝子的那些伤感。
“没喝,才九点,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喝什么喝,我就是,刚才突然想起姐夫开场时说的话,他说话时满眼里都是你,我就觉得我特可怜,没人疼没人爱的。”
这句话有些耳熟,许依一也常说自己没人疼没人爱,她清楚,当她说这话时,是因为她的心无所依托。
想必,宝子也是吧。
眼前的这些人,都是因为他的出资而聚,而他,却无法融入进去。
他,根本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他想要融入的世界是平凡是普通也许还有各种各样的穷困,唯独,却没有人能像他这般潇洒。
他会在遇事时把犯错的人骂得狗血淋头,转身又把巅峰让给他人。
他始终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资本,而他对面的那些人,只能在资本之下,狼狈消化那些辱骂。
宝子无法感同身受他们,他只是更迫切的想要得那些平凡又普通的爱和关心。
许依一拿了两杯酒,递给宝子一杯:“今天你请客包场,这两杯酒不算,算我请你喝的,这样,我就不是用钱换来的了吧!”
“呵,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这酒太干净,我喝不下。”宝子笑笑,眼角里泛着一丝泪光,接过酒杯,却没有喝的动作。
“干净?不干净的是怎么样的?”许依一问。
“加料。”宝子空出一只手,伸出裤兜里。
这一动作可把许依一吓坏了,她突然想起傅美美生日那天,把宝子赶出去带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宝子裤兜里的该不会就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吧。
“等等!你跟我出来。”许依一的脸色骤变,拿过他手里的酒,放到收银台,见宝子不动,做出手势强势叫他出了荷年。
门外空气还是有些热,街上的人已经开始渐少,许依一停在荷年的街道对面,灯光昏暗。
许依一伸出手,表情严肃:“拿出来。”
“这东西你不能碰。”宝子像做事情孩子,双手垂在身前,嘴还很硬:“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那你怎么能碰?”
“我?我……”宝子突然无言以对。
“你居然敢把那些东西带到我店里来。”
“对不起嘛,我出门的时候想着这边结束了得去二场,随手就放口袋里了。明天我放车里,肯定不带到身上来,他们,都没有的,没有在你店里用这些。”宝子解释道。
“放车里也不行啊,这是违法的。”
“我知道,没事,我带的量少,你放心。”
“用了会怎么样?”
“就嗨一点,开心一点。”
“会上瘾吗?”
“你这话问的,我说不上瘾,你会相信吗?”宝子好笑地看着许依一,一成年大姐姐,怎么会问出这种小学生都懂的问题。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要的快乐,只能在你的二场夜生活里才能找到吗?”
“你看看,这里有我的快乐吗?”宝子转身指指荷年里灯光下涌动着,开始撤退的人们:“你看看,我在不在,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意义。”
“那你为什么要组织这种活动呢?这活动有什么意义吗?”
“我喜欢弹吉他,我喜欢我弹有人在唱。”
“那你去找你二场的朋友,你弹,让他唱。”
“他们才懒得搭理我。”
“我就不该让我男朋友帮你上台。”许依一甚至有些后悔,这些东西如果宝子在店里用了,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向头顶上的那几个“病孕幼”交待。
“姐,你别生气啊。”对于许依一的异常反应,宝子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还没用嘛,你给我酒,我也主动招了,我在你的场子里没喝,对不对。”
“我在乎的是你有没有在我的场子里的喝吗?”
“那你在乎什么?”
“我在乎……额……”许依一突然感觉这话说得有些暧昧,支吾起来:“反正,你要是觉得我多管闲事,那你剩下这几天的活动不要把这些东西带到我店里来,你该干嘛干嘛,我们就还是用钱换来的关系,你是我老板,本本份份的。”
“你看你,还是在生气,那如果我们是不是用钱换的、不本本分分的关系呢?”
“跟钱无关的关系,就是我们普通人的相处关系。”许依一说着要走,被宝子拉住。
“姐,你说清楚嘛,你要我怎么做?”
“像个普通人那样做。”
“怎么做?”
“啧。”许依一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宝子又收敛起来,双手垂在身前,等着许依一说话。
“那你好歹跟我说着,我才能照做啊。”
“我儿子要是像你这样,弄这些东西,我非打死他不可,打死他我再去跳楼,自己也去死了算了。”
“别呀姐,你别吓唬我呀。”宝子尴尬安抚着,从口袋里掏出两小包白色药片:“这不是毒品,这是一些兴奋剂和一些情感交流素。”
“啥?啥玩意儿素?”
“就……就,迷药。”
“呵,呵,呵。”许依一轻笑出声,那笑声仿佛带着几分不屑与嘲讽。
“行行行,我明白了,我不用了,行了吧。”宝子说着,扯开透明塑料包装袋,蹲下身把药片倒进下水道的洞口里,顺手又把包装袋也塞进了洞里,拍拍手,说:“好了,没了。”
“你是不是不行啊?年纪轻轻用什么药啊?”许依一翻个白眼,向店里走去:“回去收摊去,你朋友们都快走光了。”
“我怎么可能不行?开玩笑,我才二十,我怎么可能不行?”
“你行你还用药?你等会儿跟你们主唱道个歉,人家要上班要工作赚钱的,哪像你,他有多努力往这里赶啊,你还骂他骂那么狠。”
“一时气急了,那我们早就已经约好的时间,他还迟到。”
“我明天早上约你十点约你来店里喝咖啡,你要是不到,我也这么骂你。”
“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十点?喝咖啡?我就算起得来我喝了咖啡我还睡不睡了?”
“明天早上十点哈,我下班了,明天见。”
许依一连荷年都没有再进去,拐到旁边楼梯里消失在宝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