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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帝都金陵, 燕琅有着无限感慨。
第一次抵达此地时, 她是父兄皆死、又被外祖家算计的可怜人, 虽没吃过亏, 但走的哪一步不是思忖再三, 殚精竭虑之后才做出的选择?
后来她与林氏离开金陵,又不知经了多少风波。
第二次抵达此地时, 她已经是威震边关的博陆侯, 陆老太君与陆明芳冒雪守在城门前等候, 她处置掉害死沈平佑父子的仪国公等人, 为沈家人求得公道,方才施施然离去。
而此次回来……
燕琅眯起眼来,看着这座象征着权力之巅的巍峨皇城,仿佛也窥见了帝都之内的繁盛, 也握住了这万里江山的无上权柄。
她微微笑了起来,神采飞扬,毫不掩饰此刻的踌躇满志。
萧子昂在她身边,见燕琅如此, 便失笑道:“君侯在看什么?”
燕琅手中马鞭前指,道:“看我的天下!”
前来迎迓的礼官为之变色,纷纷低下头去, 燕琅恍若未见,扬声而笑,催马进城。
她既已经封王,按理便该新建王府的, 只是她不欲为此大费周章,便只令人修缮沈家旧宅,作为自己封王之后的府邸,待局势渐稳,又差人前往河西,将林氏与兰亭接了来。
抵达王府当日,燕琅便先去沈家祠堂祭拜,磕头上香之后,又向侍立门外的萧子昂道:“你也来。”
萧子昂微微一怔:“我吗?这可不合规矩……”
他并非沈家子嗣,又未曾与燕琅成婚,现下进门祭拜,总有些不成体统。
燕琅却笑道:“哪有这么多迂腐规矩?我是沈家的家主,我说可以,那便可以。”
她转目去看沈平佑灵位,语调舒缓道:“父亲若知道有人与我一道来此,会很高兴的。”
萧子昂目光为之一柔,进得门去,一掀衣摆,跪在了燕琅身侧。
二人都没做声,不约而同的躬下身体,向祠堂中灵位郑重行过大礼,这才相视一笑,站起身来。
老管家见着这一幕,再想起昔日沈家倾覆在即时的情状,心下实在感慨,再见沈平佑的灵位在上,眼眶一酸,流下泪来:“好啊,真是好,能走到这一步,我死了也值的……”
“您快别这么说,”燕琅来到这个世界,老管家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帮扶关爱诸多,早被她视为至亲,闻言便道:“大好的日子,也不嫌忌讳。”
老管家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燕琅肩膀,规劝道:“走到这一步着实不易,君侯切莫不要生了骄矜之心,夺位之事,务必要再三谨慎……”
燕琅道:“您放心,我稳得下来,再不济,也还有子昂他们在呢。”
老管家将他们二人的手交叠着放在一起,笑眯眯道:“好好过,我还等着给君侯带小公子呢。”
这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只是一直都着意避孕——毕竟还没成婚,燕琅身份又是如此,搞出孩子来算怎么回事呢。
萧子昂听得老管家如此叮嘱,不禁耳根微热,轻咳一声,没有言语,燕琅却笑着道:“快了快了,等局势稳定下来,马上就生。”
几人笑着说了会儿话,便听人前来回禀,道是庄武伯家的人送了拜帖来,问君侯是否有空暇一见。
所谓的庄武伯府,便是陆老太君的娘家,当日燕琅将昌源一案捅出去,高陵侯府满门抄斩,只有老幼之人得以保存,几个孩子被外祖家接去了,陆老太君年迈,便回了娘家。
当代庄武伯是陆老太君的嫡亲侄子,人品也不坏,陆家虽败落了,却也不曾为难这姑母,将她接到府中赡养,尽了子侄的责任。
老管家是沈家人,当初得知高陵侯参与了害死沈平佑、沈胤之父子一事,只恨不能生噬其肉,可这会儿高陵侯毕竟已经死了,而陆老太君,当初也的确不知儿子做下的糊涂事。
“还是见一见吧,”或许是人老了,心肠也愈加柔软,老管家叹口气,道:“老太君已经没有儿女,成年的孙儿、孙女也已经过世,事到如今,再大的仇怨也该淡去了。”
燕琅回想过往,同样有些感怀,传了庄武伯府的人进来,问道:“老太君近来身体可好?”
“好着呢,”来人恭谨道:“只是挂念君侯。”
燕琅轻轻颔首,道:“你回去吧,明日我得了空,便去见她老人家。”
那人原也只是庄武伯府试探着派出来的,不想竟真的能将人请回去,大喜过望道:“是,我这就回去告知老夫人!”
陆老太君是恨过这个外孙的,恨他绝情,恨他冷漠至此,但恨完之后,终究也觉得理亏,又兼膝下无有儿孙,不免愈发的挂念他。
再则,她也有另一层思量——庄武伯府是她的娘家,侄子侍她如母,她听闻外孙已然封王,权势滔天,也希望给娘家留几分香火情,来日有个庇护。
燕琅看出她这心思来,倒也不觉如何,顺着陆老太君的心意夸赞了庄武伯几句,留下用过午饭之后,方才动身回府。
“岁月不饶人啊,”晚间歇息的时候,她向萧子昂感慨道:“毕竟是老了。”
萧子昂听得感触,目光注视着她,神情缱绻:“却不知你我老去之后,又会是何光景。”
燕琅笑着抚上他面庞,道:“先生风姿雅正,即便年华老去,想必也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萧子昂为之莞尔,灯影重重之下,更显面如美玉,燕琅看得心头一荡,身体顺势一翻,将人压在自己下边了。
第二日清晨,二人少见的起晚了,洗漱完往正厅去用膳,却听外边侍从满脸欢欣的前来回禀:“君侯,萧先生,夫人与郡主来了!”
“母亲到了?”燕琅听得心下一喜,匆忙将筷子丢下,与萧子昂一道出迎,便见兰亭装扮成沈静秋的模样,挽着林氏手臂,向她盈盈一笑。
燕琅神情柔和起来,近前去向林氏行礼,连声道:“母亲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觉辛苦,寝室都是您旧时用的,早就收拾出来了,稍后便可前去安歇——您用过早饭没有?我们正吃着呢,若是没用,正好一起。”
林氏却不急着应声,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气色红润,神采奕奕,脸上便显露出三分笑意,点点头,又去看萧子昂。
萧子昂是头一次见林氏,心下颇觉拘谨,躬身向她行礼,郑重道:“沈夫人。”
林氏见他仪容出众,着实俊美,微微点了下头,人在府门前,却也不曾多说什么,叫燕琅与兰亭挽着,一道往正厅去用饭。
坐在那儿的都是沈家人,兰亭虽是沈静秋侍女,却也有与沈家人朝夕相处十几年的情分在,萧子昂一个外姓之人,难免会觉得尴尬。
都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林氏相看萧子昂时,却拿出了婆婆相看儿媳妇的架势,处处都仔细的紧。
燕琅看萧子昂有些坐立不安,心下怜惜,不禁道:“母亲,先吃饭吧,你不饿吗。”
林氏如何不知她是在为萧子昂帮腔,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道:“你这盆水泼的也太快了。”
兰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那两人都看她,忙笑着道:“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说这些做什么呢。”
“女儿家跟男人不一样,成婚之前务必得看仔细了,”等用过早膳,林氏悄悄向燕琅道:“我知道你有本事,不逊世间须眉,可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够改变的——孩子终究还是要你自己怀胎十月,更是要你自己临盆生产,这是女人迈不过的坎儿,不好生拣选夫婿,可怎么行?”
燕琅笑着埋怨道:“那您也别那样啊,跟个恶婆婆似的,叫人多不自在。”
“我心疼你还有错了?”林氏哼道:“我又没见过他,更不曾相处过,问问还不行?我在河西帮你看好了几个人,只是听说你身边有了他,才没带来罢了。”
燕琅惊道:“什么叫帮我看好了几个人?”
“你这孩子,一忙起来就顾不得饮食安歇,自然要有几个贴心的在身边照顾,”林氏抚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看好了几个人,都是沈家府兵出身,生的俊,品性也好,原想等你成事之后,再叫到你身边去的……”
系统惊呆了:“这这这……说的是男宠吧?”
燕琅也惊道:“我觉得是。”
“……”系统羡慕的咬着小手绢:“这样的妈妈请给我来一打!”
你一堆数据要什么男宠哦。
燕琅险些在风中凌乱,坚决的劝住了林氏:“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再容不下别人了,母亲,您可别给我添乱。”
“我知道,”林氏戳了戳她脑门儿,道:“老管家说你很喜欢他,我便没将人带来,放心吧,那几人压根就不知道这事,日后见了,你也别怕尴尬。”
母女二人分别的久了,感情却不曾淡薄,聚在一起说了会儿体己话,燕琅便见林氏面露倦色,催着她去歇息,自去书房理事。
已经是四月底,金陵初入夏,空气中已然有了些许燥热,而皇帝的身体,也渐渐坏了起来。
他膝下诸子之中,最成器的就是楚王慕容晟与晋王慕容安,这会儿慕容晟被俘,算是废了,慕容安外祖家被满门抄斩,生母被废,废的比慕容晟还彻底,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最终只得将目光转到最为年幼的魏王身上。
赵皇后被册立为皇后时,也隐约有过这等希冀,只是那时候慕容晟势大,既是元后嫡子,又已经成年,她虽起过夺嫡的念头,却也知道自己无甚希望,现下冷不丁一个馅饼砸到头上,真是喜的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虽老迈昏庸,却也看得清朝廷局势——沈胤之大势已成,自己已经无力处置,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他不起异心,做个富贵权臣终此一生,若是有变,兴许这天下便要改姓了。
皇帝心头涌上无限惊慌,他明显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动作也不禁加快了。
是年五月,皇帝正式降旨,册封魏王慕容宸为皇太子,正位中宫,又以几位重臣为师,辅佐皇太子功课,秦王沈胤之赫然在列。
皇帝恨沈家人恨得要死,这时候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加恩,传了几位辅臣进宫说话,最后又留下燕琅,饱含深情的唤道:“胤之?到朕身边来。”
系统恶寒道:“这老猪精打什么主意呢!”
“无非是替魏王铺路罢了。”燕琅心中早有猜测,不慌不忙的近前去,道:“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假惺惺的煽情道:“朕这些日子,时常梦见你父亲……想当初,朕与他君臣相得,现下回想,真是不胜唏嘘……”
燕琅道:“是梦见我父亲战死,陛下却不肯追查,反倒庇护幕后之人,为难他的妻女,所以父亲来向您追魂索命吗?”
“……”皇帝脸皮抽搐一下,却也不欲在此时与她撕破脸,梗了一会儿,咳嗽着道:“皇太子年幼,诸事都要仰仗你们,你是几个辅臣中最年轻的,更该多加襄助。”
他说话的时候,赵皇后便侍立在侧,眼睛哭的红了,目光却饱含欣喜。
皇帝招了招手,唤了她过来,又向燕琅道:“昔年你父亲在时,便曾经想与朕做儿女亲家,也是因这缘故,朕甚至想过撮合楚王和荣安,只可惜他们有缘无分……”
他三言两语,就将当初强行赐婚、叫沈静秋做妾的那场闹剧,改成了一段夭折的良缘。
燕琅听得腻歪,扯动一下嘴角,道:“陛下老了,但我还很年轻,当初的事情你可能忘了,但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实在是不必多说。若有什么想安排的,直接说便是了。”
皇帝被她这语气给噎了一下,咳嗽半天,方才缓了过来:“你们这一辈没有的缘分,便叫下一代人续上吧,来日沈卿成婚,便将长女嫁与太子为正妃,结为姻亲……”
燕琅见他都要死了,还不忘再算计沈家一把,忍不住给气笑了:“陛下,儿女自有儿女的缘分,臣实在不想早早定下,否则将来彼此看不上,反倒是个麻烦。”
皇帝面色本就难看,听完这话,神情更加阴郁:“沈卿,难道你觉得朕的皇太子配不上你的女儿吗?”
“是啊,配不上。”燕琅诚恳道:“陛下,你人长得丑,想的倒挺美。”
“……”皇帝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翻个白眼儿,颤抖着要晕死过去。
“难受吗?我还能叫你更难受哦。”
燕琅近前一步,帮着他顺了顺气:“陛下,沈家效力大夏近百年,付出的已经够了,我是姓沈,但我不是我父亲,不吃你这一套。我不会给你什么承诺,也不会答允你任何条件,我想要的,会自己伸手拿,用不着别人给。”
“你放肆!”皇帝骤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整张脸都涨红起来,怒然指着她,如此叫道。
“又不是头一次了,陛下这么吃惊做什么?”
燕琅漠然道:“我父亲征战沙场,戍守边境几十年,却不得好死,你尸位素餐,倒行逆施,却比他多活这么久,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
她一摊手,无可奈何道:“陛下,你到底什么时候咽气?子昂还在家等我吃饭呢。总是跟你虚与委蛇,我也很疲惫的。”
皇帝声嘶力竭的大叫道:“你闭嘴,你闭嘴!”
“这就听不下去了?那我偏要说个够,”燕琅微微弯腰,到他耳边去絮絮道:“滋儿哇滋儿哇滋儿哇……”
系统啧啧道:“秀儿,临走时记得把他玉玺抢了,带回去我给你砸核桃吃。”
燕琅礼貌的道:“不了,谢谢。”
皇帝一口气梗在嗓子里,半天没说出话来,赵皇后同样变色,怒气冲冲的指着她,道:“沈胤之,你这是要逼死陛下吗?!”
燕琅看也不看她,便站起身,道:“我很忙的,昨天礼部还去找我,说陛下死了该怎么发丧,我熬夜琢磨出个章程来,这会儿还得回去完善一下,就不陪陛下和娘娘说话了……”
系统幽幽的评判道:“杀人还要诛心,秀儿,你好毒!”
燕琅冷冷一哂:“比起皇帝对沈家做的事情,我还觉得太轻了呢。”
她站起身,敷衍的行个礼,便大步离去,殿中内侍宫人面有怨色,却不敢做声,神情畏惧,目送她身影消失在石阶之下。
皇帝原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这会儿被燕琅一气,便觉心头钝痛,喉头发腥,猛地张开嘴,一口血喷了出去。
赵皇后吓了一跳,失声尖叫道:“陛下,陛下?!快传太医来!”
……
燕琅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见内殿之中乱了起来,神情中不禁闪过一抹讥诮,停也不停,便大步出了宫门。
皇帝沉迷酒色,本就体虚,又被慕容晟暗搓搓的下了毒,能撑得住就怪了,这会儿也只是靠人参吊着,随时都有驾崩之虞。
燕琅心里有底,自然不慌,如此到了五月,便迎来了高祖皇帝的忌辰。
皇帝染病,自然无法出行,便令皇太子以储君身份代为相祭,皇室宗亲与几位辅臣跟随,燕琅随同在列。
太庙在金陵城外,相距约有十余里路,众人清晨出发,率领一众卫队礼官浩浩荡荡而去,直到巳时方才抵达。
皇太子现下不过五岁,在赵皇后与几个太傅的教导下,却也已经知事,看向燕琅的神情中隐约带着敌意。
燕琅见了也只是笑,却不甚在意。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阳光下移,晒的人肌肤发烫,面颊微红,周遭一丝风也没有,松柏如晨钟一般纹丝不动。
皇太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举步迈进太庙,却见燕琅停在原处未动,目光远眺,脸上有些恼怒,稚声道:“秦王,你这是在做什么?”
燕琅回过头去,食指抵住嘴唇,低声道:“殿下,你听。”
皇太子凝神听了几瞬,却觉周遭安静的落针可闻,便觉她是在戏弄自己,怒道:“沈胤之,你……”
燕琅低下头,笑问他道:“殿下听见了吗?”
皇太子没有做声,他身边侍从则冷笑道:“听见什么?”
燕琅脸上笑意比他的更冷,她蹲下身,看着皇太子,轻声道:“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只是不应祭祀,只该屠龙啊。”
……
宫娥内侍惊叫声遍布宫闱,赵皇后与几个心腹宫人躲避在皇帝床前,玉面惨白,满脸泪痕,颤声道:“陛下,陛下!求您救救臣妾啊!”
皇帝听得殿外异声,便知已然乱了起来,惊慌道:“是谁?是谁在作乱?难道沈胤之这便忍不住了吗?!”
“不,”赵皇后颤声道:“是,是……”
她没有说完,慕容晟高大而阴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前,他神情阴鸷,沉沉道:“是我!”
皇帝颤抖的如同秋风中的一片树叶:“你?你!”
慕容晟手中提剑,血色正缓慢的顺着剑刃流下,濡湿了一小片地毯,他看也不看皇帝,走上前去,扯着赵皇后的头发将她拽出来,不等她惊叫出声,便一剑捅了个透心凉。
皇帝惊怒道:“你,你竟敢……”
“我为什么不敢?”慕容晟面上怒色比他更盛:“父皇,你老糊涂了吗?我的母亲是你的元后,我是嫡子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从前有慕容安,现在有慕容宸,我到底算什么?!你制衡别人的一件工具吗?”
“这样一个贱婢,都能登上皇后之位,与我母后并驾齐驱,她也配!”他指着赵皇后死不瞑目的尸首,咬牙切齿道:“你老了,糊涂了,也该死了!”
……
皇太子与身边侍从听闻燕琅如此言说,都是怔在当场,前者年轻,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几个侍从却是当场变色,面容惨白,远处几位辅臣,更是面面相觑,神情各异。
燕琅也不急着做声,自去寻了把椅子落座,静静等候消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便有人来报信,道是皇帝有感皇太子年幼,不堪重任,便以楚王慕容晟为摄政王监国,加以扶持,请众臣礼毕之后,入宫领旨。
亲信在后,低声唤道:“君侯?”
燕琅冷笑出声:“他想做司马懿,我却不是曹爽。”
说完,便近前到皇太子面前去,道:“楚王谋反,攻占皇宫,私夺禁军,阴杀天子,此等悖逆之行,人神之所同恨,天地之所不容,为正大统,请殿下即刻于太庙之前登基,以安天下人心!”
皇太子毕竟年幼,眼见发生这等惊天之变,已然呆愣当场,几个侍从却慌忙道:“秦王此言未免太过武断,陛下尚在宫中,未有丧钟传出,如何可知已经驾崩?皇太子此时登基,未免大逆不道。”
燕琅含笑看着他,温和道:“陛下死了,叫皇太子登基吧。”
侍从道:“只凭宫中内侍前来传的这道旨意,根本无从判断……”
“我说死了,就是死了,”燕琅面色柔和,目光凛冽,环视一周,道:“诸位以为呢?”
众人为之变色,下意识躲避开她的目光,即便是被皇帝委托为辅臣的其余几人,也不敢直视其锋芒。
最后,终于有人低声道:“秦王所言,也有道理……”
“是啊,”另有人附和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就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关一样,众人纷纷颔首附和,皇太子与几个侍从面色仓皇,想要说句什么,最终也没能出口。
沈家的几个亲信自太庙中寻了块明黄绸缎,简单削制几下,披到了皇太子身上,将他抱到台阶之上。
众人纷纷垂首,跪下身去,向这年幼的新君山呼万岁,那声音在太庙中传出很远,惊起了山林中停歇的飞鸟,又遥遥传向远方。
燕琅驻足原地,不曾去跪,或许是因为那声音太过喧嚣,她脸上有种近乎凝滞的漠然。
新君在惶恐不安中登上了至尊之位,被众人簇拥着站到高处,颤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燕琅笑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去,摸了摸他头顶,吩咐亲信道:“把控金陵各处要道,严禁往来出入,剩下的便不必管了,军师自会处置妥当。”
众人见她似乎早有安排,心安之余,不觉暗生担忧,沉默着立在远处,不知该如何是好。
侍从送了把椅子来,燕琅落座,平视着神色惶恐、满脸警惕的新君,笑道:“陛下刚刚失了父亲,又新登大宝,难免心有忧惧,我都明白的……”
“前几日进宫时,先帝还同我说,皇太子年幼,他心中担忧,让我万万多加扶持,好叫殿下有所依靠,”她轻轻叹一口气,道:“我还未成婚,自然无有儿息,此刻见到陛下之后,觉得亲切极了。”
新君尚且不知她如何打算,几个侍从却已心知肚明,牙关紧咬半晌,终于在燕琅逐渐冷却的面色之中,低声在新君耳边低语数句。
新君面色惨白,眼底含怒,举目去看燕琅,终于还是在她平静目光中瑟瑟低下头去,怯懦道:“朕年幼德薄,还请亚父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进度8/15_(:3∠)_
五章之内结束这个故事(*  ̄3)(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