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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泽纪惠拉拉被子, 翻了今晚第十四次身。
……果然不是单凭默数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完全、完全、完全睡不着觉。
原因是什么,没有人比她自己更加清楚。纵使在赤司征十郎面前装得一脸平静, 薄冰之下的河川已经沸腾。女孩从来不知道浑身的血液可以如此灼人,像是身体里每一丝水气都被他指尖的温度蒸发, 明明是最不合乎常识的事情,却是她此刻唯一能够确信的事情u在这一秒钟,她不能置信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比方说,那个时候在她脑里响起的那道声音。
它柔弱得像是婴儿的小尾指,就算成功抓住了人也没有什么力气可言,可是没有人能够忽略它的存在。神泽纪惠只觉自己的意志与灵魂都被这小小尾指来回扫拂, 轻得没有必要去驱走, 却也痒得她没有办法忽略过去。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颤抖到底是因他的触碰,还是因为在她耳边呢喃的这道声音,然而它这样说──“想要。”
“还想从他身上索取更多。”
啡发的女孩将脸埋进枕头里面, 双颊滚烫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冒烟。
那天神泽纪裕和赤司说话时她就在旁边, 大哥话里的深意,她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之所以装作听不懂,不过是因为怕被两个人看出来什么,徒添尴尬罢了。
哥哥说到的话题,神泽纪惠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她并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渴求,如果说她连想都不敢去想,那也未免太过轻看她。
更多时候她都只是不主动, 而不是不敢主动。
她所羞耻的是,赤司征十郎那时候能停下来,她却不能。
赤司很清楚她对他的感情到达什么地步,只要不和她的目标相冲突,神泽纪惠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可以为赤司做所有事情。纵使和人打交道并不是她最擅长的东西,神泽纪惠愿意在赤司郁郁寡欢的时候逗他笑,在他开始动怒之前便安抚他的情绪。她那时候的反应也给得相当清晰了,她并不是受制于他而曲意假装,而是、而是……总之,赤司征十郎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必要。
赤司停下动作,到底是出自珍惜还是出自理性,神泽纪惠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或许两者俱有,或者两者都不是。她从来就没彻底搞懂过赤司的所有想法。
等等──女孩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u莫非是不想?
为什么不想?时间不对?场合不对?没有喜欢她到这个地步所以不愿意?觉得双方没有进展到这个地步所以不想要?
愈想的话,事情的走向似乎就愈不如她愿。神泽纪惠摸摸鼻子难受了一会,还是决定下床去插座旁边拿起了电话。女孩重新回到床上,躲在被窝之中打开手机盖子,在有点太亮的光源前,[着眼睛一条条翻看对方传来的讯息。
虽然日常里很忙,只要是她发的邮件,就算只是简单得近乎琐碎的“我想阿征了”或者“晚安”,赤司征十郎都会回复。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两个人之中完结对话的比率,大概是五十五十。神泽纪惠以为自己每次都是发出最后讯息的那个,想不到赤司所参与的次数也与她相若。
……这个主意太坏了。
原本以为可以说服自己不那么在意的,但完全没有效果。倒不如说,她看得更加不高兴了。女孩干脆将手机合上放到枕头旁边,将被子一扯过头,重新酝酿睡意。
“早安。”赤司征十郎将餐盘放到女孩的桌上,随意地扫了她一眼,却发现今天他们都有个共通之处。啡发的女孩轻声道谢然后开始将成双成对的小碟和餐具分开,并没有去红发的少年──她在躲避他的目光。
他抿了抿嘴唇,双眸不离女孩眼底淡却明显的紫黑色。神泽纪惠的肤色白,本身的皮肤底子也不错,却正因如此,才将细微的瑕疵衬托得益发显眼。
“昨天睡得不好?”赤司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并不平静的沉默。
被问到话,神泽纪惠不得不抬头看着赤司──女孩永远看着别人双眼答话的习惯,在这个时候尤其好用。“嗯,是有一点。赤司君也是吧?”
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解释自己睡得不好的原因。昨天神泽纪惠走了之后,赤司难得地无法将脑里的杂念摒除。连手掌都自然而然地蜷曲成一个弧度,连胸膛上她的余温都久久不曾散去,她身体每一寸的触感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不受赤司控制地在他脑里反复播放,像是一部崩坏的播放器。
但由此衍生的,并不是什么温柔的情绪,而是肆虐得近乎灾难一般的欲望。独占、征服、把她完全变成自己,以拥抱将她禁锢,以亲吻将她包围,让她升不起一丝逃脱的意识,让她和自己一起沉沦于漩涡之中。
赤司征十郎并不是禁欲者。无论是哪一个学说,都不曾提及到抑制欲望的重要性,他所受到的教育根本就不是以这个方针开展。有欲望并不是坏事,只要不被它驾驭头脑,那么它可以是一种不错的动力。
然而昨晚他差一点就要失控。
倘若那时候他脑里最后一丝理性都消失的话,事情会以谁都无法控制的展开完结。女孩本身的吸引力也好、本能也好、感性也好,所具备的力量都出乎赤司的估算之外。神泽纪惠就是有这种力量,似乎事情一与她相关,就会超出赤司的意料。她是他最大的意外,从每一个方面来看都是如此。
“是有一点。”他说。
神泽纪惠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从平静的表情之下看出了他的不悦──或者是更加复杂的情绪──于是她补充了一句,“今天就要回去了,下次跟赤司来,大概就能够逛到我们每一个想去的地方了吧。”
话语的内容本身相当正面,然而女孩的语气并非如此。
她在赤司面前撒谎的本领差劲极了。
“确实。”赤司淡淡回应。神泽纪惠放下了吐司,嘴角沾上了一点果酱,但她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今天起来得太早,此时酒店的餐厅里还没有什么人,最近的一个也在十多米之外。红发少年自然地伸出手指擦拭过她的嘴角,触及的那一秒钟,似乎昨天晚上所有的记忆都卷土重来,如暴风一般迅速地席卷思绪,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满目疮痍。
两人不约而同,怔忡片刻。赤司征十郎率先反应过来,收回手指,抹干净了上面的果酱。神泽纪惠眨了眨眼睛,下一秒钟便将眼神从赤司身上移开,飘向旁边的空位上,明明根本没有什么好看的,目光却久久停驻于上面。
“来来来!拍照片了咯!笑一个──”
神泽纪正咧嘴一笑,搭上了女孩的肩膀,两个人看向镜头,在等候对方按快门的时间里面,黑发的少年瞄了瞄笑得温婉的女孩,从齿缝里面发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给我笑得开心点啊,这可是一生只有一次的中学修学旅行合照。”
啡发的女孩没有看他,却像是被谁扯起了唇畔一般,加深了笑容的弧度。
“这就对嘛。”神泽纪正继续在不动嘴唇的情况之下说话,“赤司呢?”
“五点钟方向,和篮球队的人一起拍照中。”神泽纪惠也学着他的模样继续说,黑发少年迅速看了那方位一眼,答谢过为两个人拍照的同学之后,拿着相机,拉着女孩的手腕就迈步往那边走去。
“去,我帮你们两个拍几张。”
“等──”神泽纪惠被他拉得跌跌撞撞,但对方根本就没有放慢脚步,似乎是出于某种原因,铁了心拍出他们两个人的相片。双胞胎走到的时候那边也正好结束,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神泽纪惠,和几个人交代了一句便抽身而出。
神泽纪正直接地交代了他想要干什么,赤司看起来倒没有什么所谓的样子,很自若地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了。”
因为在人群之中,两个人不好做出太亲昵的动作,下意识拘谨起来的后果便是,看起来比普通同学更加疏离。神泽纪惠看了一眼与她相隔二十厘米的赤司征十郎,突然觉得或许神泽纪正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再近一点啦。”神泽纪正如此命令。女孩向着赤司的方向移了一移,愈是接近便愈是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那种像是会被黑洞一口吞下的气息让她觉得不太自在。“我说纪惠笑得开心一点好不好,这是你们第一张照片吧?”
──不是神泽纪正说的话,她根本就想不起来这个事实。
女孩有点忐忑地看了赤司一眼,后者平静地回望,然后伸出手来抱着了女孩另一边的上臂,将她拉近了自己。原本是打算抱腰的,但到底附近人多,赤司不想让神泽纪惠太过难做,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手臂。有衣服阻隔的话,看起来亲近的意味也会少了点吧。
后来神泽纪惠和赤司回顾起这张照片,都会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傻透了。为了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事情而七上八下惶惶不安,简直像是追着自己尾巴的heart,满心满目都是虚幻的追求,却没有意识到它从来都不存在。
“我好像毁掉了我们第一张合照。”神泽纪惠苦笑着说。
赤司不太在意地看了一眼,对他来说第一次远远没有最后一次重要,事情怎样开展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第一次和之后的无数次,在他心里的份量是一样的。“接下来的拍得好不就可以了吗?”
神泽纪惠歪着头想了一想。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