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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和煦的下午。
暖暖的阳光从窗子外打了进来,照在李惜年趴在桌旁,那安静之极的背影上。
我的打算是安安生生住上个十年八年,等李惜年稍长大点,就让他到青城仙派安身立命。如此一来,我便也可以功成身退。因我身分特殊,若想在这个正派人士云集,各路才俊扎堆的地方长久的待下去,也只有困守一隅一途。
是以,在客栈小小的房间之内,安安分分的待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窥视而暴露行藏,从而招至杀身之祸,便是我要耗费极大精力去做的事了,至于小惜年,那是再没多余的精力去顾遐了,更别提如何教导他了。
其实,那也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再说,请个夫子什么的天天到客栈给小惜年授业解惑,本身就不现实。
可是,小家伙却极是好学,自从会说话起便是我头痛的开始。
那时,他迈着小短腿跑到我身前,张开双臂要抱抱。一双墨眼仿佛会说话,天真纯至地把我望着,一脸儒慕地甜甜叫道:“娘亲。”
我低头望向他,默了半晌,还是答道:“我不是你娘亲。”
他却听不懂,一脸懵懂地继续叫道:“……娘亲”
“我不是。”我依然语气坚定。
见我如此冷淡,又不让他叫娘亲,小家伙小嘴一包,眼中瞬间噙了一泡泪,张开的双臂无力地耷拉了下来,然而,小家伙却是仍不死心,一逼委委屈屈,我很受伤的模样,控诉着,继续弱声叫道:“……娘亲”
我答:“你娘亲死了。”
“……哇……”小家伙眼中泪水刷就流了出来,望着我的那眼神委屈至极。大约他就是想不通,为了不让他叫自己娘亲,我居然编造出他娘亲死了的谎言。小家伙是越哭越伤心。
我顿时身子一僵,没来由得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居然欺负起小孩子来。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我也是一肚子委屈呢!
看着小家伙哭了许久也没停歇的意思,我只得蹲下身子耐心安慰,可是,我无论如何说,小家伙一点没被安慰到,依然哭声不止。
……好吧,我放弃。
“叫娘亲!”我站起身子,磨牙道。
这句话就如魔咒,小家伙顿时抽抽嗒嗒地止了哭声。他小手摸去满面泪痕,仰头望来,憋屈地唤了声:“娘亲。”
……
再大点,他渐渐明白了我不是他的娘亲。
那时他六岁,已长成了一个俊俏的大孩子。他会认认真真的问我:“你是谁?”
我歪着头想了想,眉眼一弯笑道:“你就叫我姑姑吧。”
可是,小家伙却是一板一眼,继续认真的问道:“为什么说,就叫,而不是‘叫’?”
噢,算我错了。我又道:“……叫我姑姑?”
李惜年眨着眼,一脸童稚地问:“你是我姑姑吗?”
我仰头望天,摸着鼻子,默了默,道:“……算是吧。”
李惜年不依不饶,继续提出疑问:“什么叫算是——吧?”
哎,好吧,我又错了。无奈的低下头,我抚额回道:“……不是。”
李惜年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问:“那我叫你什么?”
我白他一眼:“不是让你叫我姑姑吗?”
小家伙又来了:“你是我姑姑吗?”
我再答:“算是吧。”只不过,此姑非彼姑。
小家伙却不认帐,继续纠结:“为什么叫‘算是吧’?”
“有区别吗?”我颇是无奈的问道。
“……有,姑姑,是爹爹的姐妹,你是爹爹的姐姐?还是妹妹?”他认真的分析着。
我脸一黑,没好气地道:“……谁告诉你的?”
小家伙答得一脸理所当然:“店小二哥哥。”
哎,真多事!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正巧此时,店小二恰从门口经过,就听他一声震天响的喷嚏,“啊啾——”传来,然后,就看到他鼻子喷出老远。我眼神晃了晃,连忙在心中念了句“阿弥陀佛”冲着因尴尬而一脸通红的店小二露牙一笑,关上了房门。
转回身来,我无奈的答道:“……好吧,我不是你姑姑。”
李惜年继续较真:“那我叫你什么?”
我脱口而出:“姑……”转而又顿了住,忙改口道,“算了,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李惜年抿了抿唇,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再次抬头望来,那眼神明亮异常,只听他道:“……兮兮”
我的心猛跳。不是因为他太过没大没小,竟敢直呼我的名字,叫我兮兮,而是那眼神,似乎太过绚烂,太过灼亮,就如那晃晃的朝阳,充满朝气,充满希望,让我这黑暗中的人不忍直视。也似乎,那里面隐藏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愣在那里,久不回答。小家伙却一直仰着脸,满目期冀地望来。
没来由的我心一软,他已死了娘,就如他愿吧。我笑,答道:“……算了,不与你计较,叫就叫吧。”
他眉眼弯成月牙,笑道:“兮兮”
“唉。”
“兮兮”
“唉。”
“兮兮”
“……”我没再回答,可是心口却有种微微的钝痛。
……
有日,李惜年出门玩耍,自然只是在客栈之内,甚至只是在门外,还未下楼。小家伙羡慕地趴在楼梯口,听着楼下往来用食客人的闲聊,竟是听上了瘾。
小家伙有了乐趣,不再烦我,我自是乐得清闲。
谁知,听了几天壁角闲话,小家伙突然跑到我的身前,拉着我的衣袖,双眼亮晶晶的道:“兮兮,给我请个先生吧!”
噗,一口水喷将出来,我是差点没呛着。放下茶盏,默了一时,我转向他,表情严肃地说道:“请个先生不行,不过,你想看什么书,我可以给你找来。”
小家伙一脸失望,不过,转眼,又点头道:“好。”
自此,小家伙开始习字,我便开始充当起他的启蒙先生,当然,我造诣有限,很快就捉肘见襟,到了后来,只能教他字音,却再难为他释以字义,不过,小家伙到是没表现的多么失望,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小家伙识字已经不少,他便开始自学苦读起来。
望着李惜年小小的,伏案孜孜不倦的身影,我是越发的惭愧。
不是我太过妄自菲薄,瞧瞧小家伙看得什么书,什么诗乐礼义,诗词歌赋,山经地志,玄学谋算……一本又一本,已堆起一面墙那么高了。
这年,李惜年八岁。
而青城仙派十年一次的招徒大典也即将开始。
或许是离别在即,看着一手养大的小惜年就要冲出这小小的一间牢笼,天高任鸟飞,风乘鱼跃,前途广阔,鹏程万里,我是无限感慨,又隐有不舍。
“惜年,你想学那世人,习练仙术吗?”神思一恍惚,我已问出了口。
李惜年已有战神渊亭当年七分风采,而与渊亭同样的眉心火焰纹路,却不知为何,在三岁之后就消失了去。想着他不凡的身世,我也便没太在意。
这时,听到问话,李惜年从桌案上抬起了头,他思了半晌,才转过头来,认真答道:“不。”
听到这个答案,不得不说,我的心其实是有着小小的喜悦的。
可是,我还是要问上一句:“为什么?你瞧,这青云镇到处是盼着能入仙门,修仙术的绝顶奇才,你为什么不想?”
他露齿一笑,“不想就是不想,世人都希望入仙门,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和他们一样?再说,我觉得做个平凡的人也没什么不好,你瞧,我可以看我想看的书,写我想写的字,还可以……”他想了想,却没再说了。
我却是知道他为何不再说了的。
那是因为,他的生活,除了读书便是写字,再无其他!
一想到他为何会如此说,我转过头去,悄悄摸干湿润的眼角。
李惜年再次看起书来。只是那书许久未翻一页。
我想,或许如此也好。人世孤独,有他作伴,也不孤单了。却不知,即是命,自不由他,也不由我,只由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