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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缓慢很缓慢地流逝。对曾家每一个人来说,都有一段漫长的,“养伤”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大家和欢笑几乎都是绝缘的。只有童稚的书晴,常把天真无邪的笑声抖落在沉寂的曾家大院里。这笑声偶尔会惊动了蛰伏着的人们,引起一些涟漪。但,哀痛是那么地巨大,又迅速地压了过来,把那短暂的笑声,就给淹没了。这样,春去秋来,日月迁逝,三年的时间,就在日升日落中过去了。
最先从悲痛中醒觉过来的人是靖萱,她正值青春年少,随着时间的消逝,她越来越美丽,像一朵盛放的花,每一个花瓣都绽放着芬芳。她逐渐淡忘了靖南的悲剧,常常不自觉地流露出某种梦似的微笑。这微笑惊动了梦寒,不禁暗自猜疑,难道靖萱有什么秘密的喜悦?或者,是有什么人,牵动了她的心?似乎只有爱情的力量,才能让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这样甜蜜的温柔。但是,靖萱养在深闺,根本没有机会和外界接触,唯一的一个人,是雨杭!
这个想法,使梦寒悚然而惊,真的吗?再想靖萱,对雨杭一直是千依百顺,崇拜备至。就算雨杭比靖萱大了十几岁,似乎也构不成妨碍爱情的阻力。这样想着,她的心就隐隐作痛起来。雨杭,三年来,他生活在曾家的屋檐下,总是郁郁寡欢,似乎一直在努力压抑着自己,每次见到梦寒,他的眼中流露的光彩,常常让她耳热心跳。可是,两人除了眼神的交会以外,都很小心地、很刻意地回避着一些东西。梦寒在七道牌坊的禁锢下,是什么都不敢想的。雨杭在恩情道义的包袱下,又能想什么?图什么呢?但是,尽管她和雨杭间,什么都“不能有”,却有一种什么都“似乎有”的感觉,温暖着她那颗伤痛而寂寞的心。现在,一想到这“似乎有”,很可能是自己的误会,她就满心痛楚。接着,她又为自己这种“痛楚”而生起气来。多么可耻的思想呀!她怎会有这样一个不贞的灵魂呢?于是,她拼命把雨杭的名字,逐出自己的脑海。但,那名字就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她竟然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开。这种生活,是一种煎熬,她就在这种煎熬中,苦苦地挨着每一天。
靖萱的苏醒和美丽,并不是只有梦寒发觉了,其他的人也都发觉了。然后,有一天,奶奶突然从靖南的悲剧中,把自己解放出来了。她振作了起来,走出了哀悼的阴影,再度挺直了她的背脊。她把文秀找到房间里,婆媳两个,关着门做了一番密谈。于是,这天晚上,当大家围着餐桌吃晚餐时,她就在餐桌上,兴冲冲地做了一个重大的宣布:
“雨杭!靖萱!你们两个听我说,我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公布,相信你们也会很高兴的……我决定,让你们两个成亲!”
“哐当”一声,牧白手中的饭碗,落在地上打碎了。奶奶瞪了他一眼,很温和地说:
“你也真沉不住气,连个饭碗都端不牢!没有先和你商量,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雨杭这些年来,在我们家,功劳也有,苦劳也有,我一直想让他名正言顺地成为曾家人!自从靖南死去,我太伤心了,家里的事都不曾好好地想过,今天忽然有如大梦初醒,他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郎才女貌,有如天造地设……幸好这些年不曾将靖萱许配人家,想来也是天意如此!”她把眼光转到雨杭脸上,更加柔和地说,“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我们招你入赘,你要改姓曾!反正,你那个江,也不是你的本姓,这点儿要求,你就依了奶奶吧!”
奶奶这篇话,使餐桌上的人,人人变色。只有文秀,是事先知情的,所以,笑吟吟地看着大家。见雨杭脸色苍白,神情惊讶,她有些儿困惑。就笑着对雨杭说:
“你别排斥招赘这回事!这些年来,你在咱们家,还不是和自家人一样!你想想,还有更好的安排吗?咱们不必把靖萱嫁出去,又不必给她找个陌生人来,你呢?本来就是牧白的接班人,现在,更是咱们的继承人了!”
靖萱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梦寒飞快地看了雨杭一眼,就不由自主地转开了头。心里像是突然卷过了一阵大浪,翻搅得五脏六腑都离开了原位。是啊,奶奶真是绝顶聪明,才想得出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合情合理。想必靖萱会喜出望外,雨杭呢?雨杭也不可能有异议吧?
“你怎么说呢?”奶奶追问着雨杭。“只要你点一下头,咱们就立刻安排喜事!你……说话呀!”
雨杭这才逼出一句话来:
“不!我不能……我不能答应这件事!”
此话一出,牧白似乎松了一口大气。奶奶却神色一僵。
“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能答应?难道我们靖萱还配不上你吗?”
“不是这样……”雨杭慌乱了起来,苦恼而急促地说,“是我配不上靖萱,我比她大了十几岁,我来曾家的时候,她还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在我内心,她就是我的一个小妹妹……我无法改变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对不起,请你们不要做这样的安排,这太荒唐了!”
“什么话?”奶奶深受伤害地接口,“我这样兴冲冲地,预备张开双臂来迎接你成为真正的曾家人,把我们家最宝贝的女儿许配给你,你却回答我,这太荒唐了!”
“娘!”牧白忍不住开了口,“这种事不能勉强,请你们尊重雨杭的意思吧!他把靖萱当妹妹看,也是一种很珍贵的感情,我们尊重这份感情吧!”
“胡说!”奶奶那颗热腾腾的心,突然被泼了冷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见牧白也不支持自己,就有些发怒了。“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兄妹关系,咱们就不要提了!靖萱今年都十九了,哪里还是个小妹妹呢?十九岁的女孩子都够格做娘了!雨杭,你有没有好好地看一看靖萱……”
靖萱听到这儿,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呼啦”一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涨红了眼圈,含着满眼眶的泪水,颤抖着嚷:
“奶奶!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拿我这样品头论足,你们就不顾我的脸,我的自尊吗?人家雨杭已经说了,他不答应,他不接受,他根本不要我嘛……你们还在那儿左一句,右一句……你们让我太……无地自容了!”说完,她一转身,就用手蒙着嘴,哭奔着跑走了。
“唉唉!”雨杭跌脚大叹,沮丧到了极点,“你瞧,你瞧,你们把我逼的……我这下伤到她了!糟糕透了!”
“你伤到她了!”奶奶锐利地盯着他,“你会心痛吗?你会着急吗?”
“我……”雨杭这一下,也变了脸,重重地拉开了椅子,他站起来,急促而坚决地说,“让我明白地告诉你们,我不会娶靖萱的!我也不会改变我自己的姓氏!我不管江神父是不是外国人,这个姓有没有道理,它对我的意义就是非常重大!江神父收养了我,等于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他的姓氏为荣!请你们不要再提招赘这回事,我拒绝!我完完全全地拒绝!”说完,他也转过身子,夺门而去了。
文秀泄气地大大一叹。
“怎么会这样排斥呢?”她困惑地问,“靖萱又不是丑八怪,长得应该算是漂亮的吧!又正是花样年华,人有人才,家有家财,他有哪一点不满意呢?”
“这事才没有这么简单就算完!”奶奶的头一昂,倔强而坚定地说,“咱们曾家于他有恩,知恩就该图报!这是他欠了咱们家的!”
牧白看着奶奶那坚定的脸,怔住了。
这天晚上,梦寒来到了雨杭的房里。
雨杭一看到是梦寒来了,就全身一震。他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房门关上以后,他就像一张贴纸似的,用背贴着门。他双眸灼灼地紧盯着梦寒,哑声地问:
“你来做什么?”
“我……”她嗫嚅地说,“我奉奶奶之命,来和你谈谈靖萱的事!”
他不说话,眼光死死地缠在她的脸上。有两簇火焰,在他的眸子里燃烧。使他那对深邃漆黑的眼睛,带着烧灼般的热力,一直洞穿了她的身子,洞穿了她的思想,洞穿了她的心,也洞穿了她的灵魂……这两簇火焰,如此这般地洞穿了她,在她身体里任意地穿梭,把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她不能移动,也不能转开视线,只能被动地站着,一任他的眼光,将她烧成灰烬。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好久好久。
“你知道吗?”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我和你认识五年了。五年来,这是你第一次走进我的房间。这漫长的五年里,我常常在想,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你会走进我的房间来,让我们能静静相对,一分钟,或两分钟都可以。我相信,那一刹那,会是永恒。结果,你终于来了。是‘奉命’来和我谈靖萱的事!”
泪水迅速地往她眼眶里冲去,冲得那么快,使她连抬手擦拭都来不及,泪珠已经滚落在衣襟上面了。
他震动地看着她。不是水能灭火吗?但是,她的“泪水”却使他眼中的“火焰”更加炽烈了。
“你既然是来和我谈靖萱的,”他说,“你就谈吧!要我娶靖萱吗?你也要我娶靖萱吗?只要你说得出口,只要你亲口对我说,我听你的!”
她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往前迈了一大步,她立刻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继续紧紧地盯着她。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就算全体的人都不了解我,最起码,有一个人是了解的!这些年来,多少次我想离开曾家,多少次我想远走高飞,可是,为了你的一个眼神,或者是一声叹息,我就什么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每次远行在外,总有一个强烈的呼唤声,把我唤了回来,难道,是我听错了?难道,你心底从没有发出过任何呼唤,只是我意乱情迷……”
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往后退了一步,她挣扎着说:
“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些话?怎么可以……”
“对!”他的语气激烈了起来,“我承认是不应该,不可以,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不说,只能放在心里面自我煎熬,我活该要忍受这种煎熬,并不冀望你来同情!但是,你怎么可以‘奉命’来说服我?这个家里头,谁来说这话我都忍了,如果是你来说,你就等于是拿了把刀子来砍我!你怎么忍心呢?你看不到我的痛苦,也感觉不到我的煎熬吗?”
她被击倒了。神志昏乱,心中绞痛,眼里心里,全是雨杭。雨杭的眼睛,雨杭的声音,充斥在她整个整个的世界里。她太害怕了,太恐惧了,转过身子,她冲向了房门。他飞快地拦过来,伸手抓住了她。她奋力地挣扎,颤抖地低喊着:
“在我们一起毁灭以前,让我出去吧!你默默地守护了我那么长久,不会忍心让我崩溃!是不是?是不是?”
他立刻放开了她,退后了一步。她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伸手拉开了门,再回头,用那泪雾迷蒙的眸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匆匆地逃走了。
这带泪的眸子,和这深深的一眼,使他就这样陷入万劫不复,死也不悔里去了。
梦寒狼狈地逃回到自己的房里。
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她心慌意乱地仆伏在门边,掏出小手绢拭着泪痕,一面深呼吸,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竟有个人影突然扑向了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喊着说:
“嫂嫂!你救我!救救我呀!”
她大吃一惊,定睛看去,靖萱的泪眼和她的泪眼就接了个正着。顿时间,她像是被捉到的现行犯,觉得自己完全无法遁形了。惊慌失措之余,还有一股强大的犯罪感。她张口结舌,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怎么是你?你……你……”
靖萱“噗通”一声,就对她跪下了。
“嫂嫂,全世界只有你能救我,你一定要救我!”靖萱的双手,攀住了梦寒的胳臂,不断地摇着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梦寒的不对劲。
“你……你……你起来,起来慢慢说!”梦寒扶住了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做贼心虚地问,“我……我去雨杭那儿,你……你看到了?”
“我知道奶奶要你去说服雨杭,大家都知道雨杭对你最服气,你说的话,他一定听……所以所以,你一定要跟雨杭说……说……”她碍口地说不下去。
“我知道了!”梦寒苦涩地接口,“你要我去告诉他,你……喜欢他?你希望他不要再反对了?”
靖萱的眼睛睁得好大好大。然后,竟“哇”地哭出声来。
“怎么了?怎么了?”梦寒心慌意乱地安慰着,“你别哭呀!雨杭他……雨杭他并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是奶奶提得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心理准备……你不要难过,等过一两天,他会想明白的……”她说得理不直,气也不壮。
靖萱哭得更厉害了。哭得梦寒的心整个都揪起来了。把靖萱拉到床边,让她坐了下来,梦寒急促地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也弄不清楚,你说呀!”
靖萱这才哭哭啼啼地说了:
“我不能嫁给雨杭,我无论如何不能嫁给雨杭,你去帮我告诉他,不管奶奶和爹娘怎么逼我,我都不能接受!”
梦寒大惊,反手一把抓住靖萱,激动得不得了。
“你是说,你不要这个婚事?你不愿意和雨杭成亲?”
“我没办法,我也不是要伤害雨杭的自尊,实在是……是……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靖萱终于低喊了出来,也激动得不得了。
“你心里有一个人?”梦寒讷讷地问:“这个人不就是雨杭吗?”
“怎么会是雨杭呢?”靖萱急了,“雨杭一直像我亲哥哥一样,我怎么可能和他有男女之情呢?是……是……”她急迫地抓紧了梦寒的手,终于把心中这最大最深的秘密给抖出来了,“是秋阳呀!”
梦寒的身子惊得一跳。内心深处,有种解脱的狂喜,有个呐喊般的声音说,还好,她爱的人不是雨杭!但是,立刻,这狂喜就被恐惧和震惊所掩盖了,有个颤栗的声音在说:不好!怎么会去爱上秋阳?
“靖萱!”她着急地叫,“你在说什么?不可能!你怎会和秋阳……你别吓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跟你招了,我把什么都告诉你!”靖萱一口气说了出来,“我爱秋阳,秋阳也爱我,我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相爱了。我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他的,或者,是你还没进我家以前就开始了。那时,秋桐常常带我去卓家,我和秋阳就有说有笑的。后来,我们两家发生了好多事,这些事把我们两个更加紧紧地系在一起。我每星期去学画,他都会在老师家门口等我,我们就这样偷偷地见面,已经好多好多年了!”
梦寒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注视着靖萱。
“可是,你每次去学画,都有绿珠丫头陪着你呀!”
“我放绿珠的假,我一进画室,绿珠就回她爹娘家去了。到了时间,我们才在牌坊下面汇合,一起回家,所以,绿珠也好高兴陪我去学画,这么多年,都人不知鬼不觉的……总之,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嘛!”
“你还敢说什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梦寒方寸大乱,站起身来,绕着房间走来走去。“你明知道这是‘魔’,你就让自己陷下去!”话一出口,就蓦然想起自己和雨杭,不也是如此吗?这样一想,心里就更是纷纷乱乱,不知所措了。
“我没办法,”靖萱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和他已经一往情深,义无反顾了!今生今世,除了他,我不嫁任何人!”
“可是,”梦寒忽然想起来,“他不是去北京念大学了吗?”
“是!已经大三了,但是,每个寒暑假,他都会回来,我们也一直在通信……你不信,我把他写给我的信拿给你看!”
“信寄到哪里去的呢?”
“我在邮局开了个信箱,每次学画的时候就绕过去拿……总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梦寒说。
“反正就是这样了!”靖萱急切地说,“你要不要救我嘛?现在,离开放暑假还有两个多月,秋阳又不在,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你如果不帮我想办法,我就完蛋了!”
“听我说!”梦寒站住了,抓住靖萱的胳臂用力一摇,“不要傻,不要糊涂了!你们这样的爱,是根本没有未来的!你不是没看见,奶奶是怎样看待卓家人啊!当初,为了秋桐的牌位进祠堂,都闹得天翻地覆,那还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个木头牌子呀!名义上也仅仅是个小星,奶奶还要争成那个样子,你现在想想,你跟秋阳,会有什么希望呢?这些年来,在雨杭的努力下,卓老爹好不容易才在咱们家的漆树园里,当了个工头,如果奶奶知道了你和秋阳的事,那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惨剧!我告诉你,你会害死卓家一家人的!”
靖萱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了。
“那……那……我要怎么办呢?”
“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我只知道,这件事就是你知我知,你再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论奶奶怎么逼你,你都不能泄露一个字!否则会天下大乱的!你听我,你一定要听我!然后,你试着去……漫慢地和秋阳断了吧!”
靖萱激烈地一抬头。
“我可以不爱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不能不爱秋阳!”
梦寒猛地吸了口大气,心乱如麻。
“你要不要救我嘛?”靖萱问,“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雨杭这一关了!我知道奶奶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是九牛拉不转的!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说服雨杭,别被奶奶说动才好!”
“我……哦!我现在被你搅得心烦意乱,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雨杭不是问题,问题还在奶奶!你让我好好地想一想,只要你答应我沉住气,千万千万不要泄露这个秘密,我也答应你,我会尽我的全力来阻止这件事!”
靖萱含泪地点点头,用充满感激的眼光,信任地看着梦寒。梦寒接触到这样的眼光,心里却更乱了。到底自己能有多大的力量,来阻止这个家庭里的重重悲剧呢?
她掉头看着窗外,但见树影幢幢,楼影幢幢,全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夜雾里。透过夜雾,雨杭的笛声正掩掩抑抑、悠悠扬扬地传了过来。如怨如慕,如歌如诉。这笛声使她的情绪更加零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