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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另一个女儿却要陪着她的夫君,前来洛阳了。”男子忽然说道,目光露出了些许凶戾,“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你究竟想干什么?”女子惊慌道。
“你宁死不屈,碧燃渺不可寻,自然是要找个替代品。”男子转过身去,“更何况,她本就是由你我育成的。”
“藏锋你还不明白吗?那人所说的仙笈,根本就是个谎言,你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女子竭力吼着,可惜男子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缓缓走了出去。
天狱。
“我想将一个人迎回洛阳。”颜渊杰正色道。
蒙青云脸色微微有些难看,“仅此而已么?”
“仅此而已。”颜渊杰回道。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可就是因为太过于简单了,这柄枪,你可能没有握住的资格。”蒙青云突然叹了口气,收起先前的杀气,“请回吧。”
颜渊杰依旧停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蒙青云顿时有些错愕,抬起头,看向了那张比自己还要年轻上不少的脸庞——清秀,坚毅,冷酷,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当年第一次随军出征时的自己。
可当年的自己对战场存有未知的敬畏,眼底的恐惧仍挥之不去。
而面前的这个人,眼底却像在燃烧着一簇烈焰。
仿佛再冰冷的长枪,握在他的手中,也会变得炽热起来。
和那个人,真的很像啊……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人,要你当上金乌府的统帅,才能将他迎回来。”或许是出于对年轻的欣赏与怀念,蒙青云坐了下来,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
颜渊杰仰头说道:“程王,凌鹏越。”
“程王殿下啊,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蒙青云微微眯起了眼睛,“只可惜……”
“他被蒙冤放逐了,而那个在当年放逐了他的人,已成为了这一国的君王。只需一句话,便可掌控天下万万人的生死。唯有执掌金乌府掌控兵权,才能有那个资本,去直面帝王之威。”颜渊杰用只有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蒙青云低头冷笑了一下,拍了一下身边的稻草,“若我把你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说出去,恐怕明天,你就得坐在这里了。”
“对于梁阳,我绝无二心。”颜渊杰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本该就回家的。”
“我记得你,同样也记得你腰上的木枪。”蒙青云看向了他的腰间,“你是那个时常在府中磨枪的少年。你姓颜。”
颜渊杰诚恳地点点头,“正是。”
“我认识你的父亲。”蒙青云忽然开口,“当年北黎对梁阳不宣而战,就是他在死人堆里,将我给带了回来。在那个时候,他便是金乌府的一名士兵,而我却只是个刚失去了父母和兄长的孩子。为了报仇,我也进了金乌府,先从养马的做起,一步步追随着他,陪着他成为了金乌府的统领,而我,则成为了他的副将。”
颜渊杰脸色忽然变得很微妙,有不甘,也有悔恨,但更多的还是悲伤。
“当时在他的努力下,天下已定。可我还没有完成我想要做的事,便私自出兵征讨北黎。但很快我就为我的鲁莽付出了代价。好在他亲自出兵增援,我才活了下来。”蒙青云语气颤抖,“只是他却死在了战场上……他临终前就与我说,金乌府自开国功臣颜煜创立以来,统领一职本是你颜家世代承袭,希望从此由我接任,让你此生没有那个资格上沙场,不再去经历那些征伐。此生都只是个平凡的持笛公子。”
“可该回来的,终是会回来的。”颜渊杰猛地抬头,眼中尽是坚定,似乎并没有被蒙青云这一番话所影响分毫,同样的,也没有因此动摇那颗赤子之心。
蒙青云抬头看向了他,仿佛看见了当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己,下意识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握住另一只因持枪多年而生出老茧的手掌。
这一握,便是三十年了。
“或许吧……”他微微一愣后,终是长叹了一声,“今日因我的鲁莽而丢了这统领之位,正如当年因鲁莽而当上统领之位的我。”
颜渊杰沉声道:“还望告知,在何处。”
“那柄枪本就是属于你的,锁于颜府寒宅之下,我未曾取走。”
“不持掠夜,如何能统领金乌府?”颜渊杰一愣。
“我所持的一直都是赝品,是我托泉都万剑窟为我打造的,以假乱真。”蒙青云笑了笑,“这些年来上战场,我用的都是腰间的刀。持那柄掠夜枪,我一直都没有那个资格。”
“就在此谢过蒙统领了。”颜渊杰朝他抱了抱拳。
“还记得上一次见到你时,你的木枪只是比府中军士所通用的金枪要短上一些。”蒙青云看向他腰间的木枪,“如今看起来,似乎只有匕首那般长了。”
“待这柄木枪被磨尽的时候,也就是我心中那柄枪被铸成的时候。”颜渊杰朗声回道。
“可惜这柄枪,却不能为万世开太平。有违了你父亲当时托付于我的心愿。”蒙青云惋惜片刻后便笑了,“不过也好,为天下为大义的人总是太傻,人啊,得有点私心,这样才能有活着的意义,才能活得更久。”
“太平之期,便是在他回来的时候。”颜渊杰转身走了出去,“这是我们当年的愿望,违背不得的。”
蒙青云就这么目送着他离去,然后就这么静坐在原地。
慢慢地,慢慢地,就低下了他那被人牵扯着昂了一世的头颅。
劫心府。
莫问东面前摆着一盘残局,他目光越过前方的残局,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师父,您找我。”钰旌推门而入。
“坐。”莫问东示意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钰旌恭敬地在莫问东身边坐下,也不自觉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对坐,却发现空无一人。
可莫问东既没有起身焦急踱步,也没有叫钰旌到对座坐下。依旧不慌不忙,捏着一颗黑子轻轻敲击着棋盘,似乎在心中谋划下一步乃至接下来百步的落子。
“师父,您这是……”钰旌还是头一次看到莫问东对待棋局如此慎重,忍不住问道。
“等人。”
“等什么人?”
“和我下棋的人。”莫问东终于抬起头,“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