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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坊大厅。
针落可闻。
林朔月神色平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空包裹，开始往里面装钱。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穿着不良人服饰，眉眼动人的少女。
她是元道长喊来的见证人。
如果不是她在，听风坊里必然乱成了一团。
因为这个叫越大宝的年轻公子，这个被众人当作待宰羔羊的世家少爷，压了四围骰。
还压中了。
一赔一百五。
他压了五百两。
他赢了七万五千两。
七万五千两是什么概念？
兑成户部发行最大面值的五十两银票，是一千五百张，有一尺多厚。
而平江城最好的客栈，那座客人来往络绎不绝的听风楼，碰上生意最好的丰年，也才赚个一万两银子。
林朔月赢了它十年的利润。
“三万五千六百两。”
林朔月缓缓说出一个数字。
这是听风赌坊里所有银票的总额。
然后，林朔月看着赌台上堆成小山包一般的白银，陷入了沉思。
太多了。
装不下。
林朔月想了想，转头看向身边的不良人少女，问道：“钱庄在哪？”
少女说道：“出门右拐。”
林朔月喔了一声，随意在安静的人群里挑了位大汉，往他手里塞了两锭白银，说道：“把钱庄的人喊来。”
大汉怔了怔，拿着钱小跑出去。
没多会儿，大汉领着一位抱算盘的账房先生返回了赌坊，压制住心里捡钱般的喜悦，脸上堆满笑容，邀功似的对林朔月介绍道：“这位是唐总管。”
林朔月点了点头，又递给大汉一锭银子。
大汉眉开眼笑道：“多谢越公子！”
林朔月摆摆手，看向唐总管。
老先生穿着蓝灰色的长袍，下摆印着一个“唐”字，声音温和有礼，但他没有理会林朔月和那些银子，向着不良人少女拱手作揖道：“见过小姐。”
少女指了指林朔月。
林朔月指了指赌台上的白银，说道：“换成银票。”
唐总管走上前去。
算盘拨动间，数目已然点清。
“一共九千零二十两。”
唐总管向林朔月说了一句，自有人准备好相应数目的银票递给了林朔月，其余几个伙计上前，把赌台堆的白银尽数搬走。
林朔月愣了下：“才这么点？”
才？
听到这句话，人群里一阵骚动。
多少人一辈子赚不到甚至想都不敢想象的银子，到他这里竟混到一个“才”字！该怎么说，真不愧是清河走出的世家少爷？
唐总管平静道：“银子这东西，看起来多，数起来少。”
林朔月深表赞同。
他掂量几下手里装满银票的包袱，思索片刻，全数递了过去。
唐总管诧异道：“不托人存到何家钱庄？”
林朔月说道：“不方便。”
唐总管没有多问，接过包袱递给身后的伙计，给林朔月开了张票据，当然落款依然是越大宝的名字，说道：“带上户籍和印鉴，随时取用。”
做完这一切，唐总管又朝不良人少女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林朔月拉了张凳子坐下，把玩着手里的票据，等着赌坊当家的过来。
那位不良人少女双手环抱，半倚着赌桌，站在他的身边。
周围依然安静，人们大多是看好戏的表情，但那些商贾们却恨不得将林朔月凌迟处死，砸出去的几千两银子，几乎是他们半数的积蓄。
转瞬成空。
王掌柜有言在先，如果把林朔月坑死，他们的钱全数奉还，然而照如今的情形，他拿什么全数奉还？
七万五千两，听风坊都自身难保。
似乎在印证猜想一般。
直到最后，几位掌柜的也没有出现。
账房许胖子捏着个票据推门而入。
林朔月起身道：“还差三万两。”
许胖子笑容牵强，拱手躬身，把票据递了过去，赔礼道：“越公子，坊内如今没有那么多的现银，这是几位掌柜立下的欠条，麻烦越公子宽限些时日。”
林朔月皱起眉头。
听人说，欠条这种东西，看着挺贵重，实际上就是写了几行破字的废纸。
一文不值。
尤其是这种连还钱日期都没标注的。
——谁拿谁是孙子。
许胖子心里苦不堪言，扯起嘴角道：“大掌柜说了，七天内，绝对把钱送到越公子手上，还请公子先收下欠条，稍稍等上几天。”
林朔月没有接话。
先前许胖子觉得不说话是好事，这会儿才感受到沉默带来的压力。
终归是清河的世家少爷，气场还是有的。
许胖子低着头，不敢看那双略有邪异的眸子。
旁边的不良人少女挑了挑眉，许胖子以为的少爷气场，在她感觉里则是内力外溢带来的压迫，她狐疑地看了两眼林朔月，这个瘦削的公子哥，难道还是个高手不成？
很快她便自行否定了这个想法。
赌坊外那俩三品护卫，打架的本事不大，检查客人内力的本事却是不小，而三品境以上，除非是擅长隐藏气息的前辈们，否则可进不来这听风坊。
越大宝这么年轻，怎么看都和“高手”两字不沾边。
她出言帮许胖子解了围：“这里的商贾没你家那边的富裕，你就算把这赌坊翻遍，也凑不到七万五千两，至于这欠条，收不收看你自己。”
许胖子连连点头。
林朔月沉默片刻，接过了欠条。
临出门前，他身子微微后倾，转头看着许胖子，认真地说道：“七天。”
————
赌坊后院。
亭子里一片狼藉，桌子掀翻，地面上洒满美酒，到处都是碎瓷，可想而知几位掌柜刚才发了多大的怒火。
七万五千两，他们三人在平江混了这么多年，咬咬牙不是拿不出来。
但前提是他们得变卖家产，削减开支。
就为了那个外乡少爷？
想想都知道不行。
更何况，这些商贾，手上一旦没了余钱，那还不被人吃死？万一那些同行们联合打压，这听风一楼一坊，起码要丢上一处。
断人财路。
如杀人父母。
这钱不能给，他们也给不起。
王掌柜不是没怀疑过越大宝出千，但那赌桌本来就做了手脚，陪赌的也都是他请来的高人，想要在众目睽睽下出千，最少也得是一品境里的佼佼者。
越大宝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况且守门的侍卫早有汇报，越大宝是四品境界。
如此一来，只剩下一个可能。
姓越的本就是赌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