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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很生气,昨日黄昏时分,居然有人闯入太子的东宫行刺,要不是陈爱卿在,太子的处境不堪设想。如果当时朕在东宫,那是不是行刺的目标就是朕了”?万历怒气冲冲的吼着,越想越气,把个御书案拍的砰砰直响。
“陛下息怒”万历震怒之下,立马又是跪倒一片。内阁首辅大臣方从哲没有跪在站班之中,因为他已经走出了站班,这表示他可能会有些具有“建设性”的言论要表达。本来内阁首辅就是在站班的第一排位置,此刻的他跪在大殿前列的中央,整个站班的最前边,百官之首的身份一目了然,不过很不应景的是,陈峰跪在锦蹲的边上,位置还在他的前面。
“正所谓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陈大人危难关头舍身救太子,正是忠勇可嘉,真不愧是我大明最年轻有为的官员,陛下慧眼识英,为我大明找到如此贤才,实在是陛下幸甚,大明幸甚,吾皇真乃英明雄才之主也”!方从哲跪伏在金砖之上,朗声奏到。
方从哲一说完,自然是百官应和,整个大殿的主旋律立即转变成为一片歌颂万历雄才大略,慧眼识英的声音。陈峰却是在心底暗暗的赞叹到方从哲:高,实在是高!原本挺严肃的一场批判检讨大会,愣是被方从哲几句话,就变成了歌颂表彰大会,此人能够做到内阁首辅,果然是有些手段。在政治上见风转舵,转危为安的反应速度与应变能力,不得不让陈峰佩服啊。
方从哲的这些话,不得不承认是具有了极高的语言艺术。表面上看他是在夸奖陈峰,但头一句话,就把陈峰昨天的所有表现给轻描淡写的归为分内应当的了。接下来又绕到了万历的身上,企图以拍万历马屁的形式,转移视线的把陈峰晾在一边,不得不说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可是他们都想的太简单了,但凡是皇帝,最在意的无非就是两件事,第一自然是统治地位的稳固,第二就是自身安危的保障。昨天东宫发生的那一幕,虽然没有上升到前者那样的高度,但确确实实是对万历的人身安全敲响了警钟。那疯汉能轻易的突破紫禁城所谓的森严警戒,直入东宫行刺太子,同样的也有理由相信他一样有机会行刺到万历。
既然是自己的安全都受到威胁了,那就不是下面那些百官一阵阿谀奉承就能够轻易了事的了。万历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他们马屁而转变,相反更加的阴沉了下来,冷笑一声开口说到。
“好!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吃我的俸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也没看你们做过什么忠君之事啊。当时幸亏是陈峰在,换了你们在,恐怕屁滚尿流的就往东华门外跑出去了吧”万历冷哼一声,脸板成了张铁板似的,语气生硬的说完,顿了一顿,没有给大臣接口的机会,接着说到。
“京师乃我大明中枢,外城、内城、皇城、宫城的留守都在干嘛,五城兵马司、应天府又在干嘛,三大营那么多京军又在干嘛?朕养了你们几十万人,浑如养了一群猪狗、饭桶,连这么一个宵小之徒都能轻而易举的溜进宫来行刺,你们告诉我这天下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万历大发雷霆的一顿臭骂,牵扯进的官员就已经是成百上千了,下面一片官员大气都不敢出,就等着皇帝出会气就好了。谁知道万历一口气骂了快一盏茶的时间,方从哲看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出来顶着。
“事情的来龙去脉,臣等知之甚少,还请陛下示下”方从哲没有打马虎眼,昨晚他早早的就睡下了,早上到了午门前才从消息灵通的几个家伙那里听到些皮毛,对昨天发生的事确实了解有限。掌握了整件事情的情况,才有利于齐楚浙党下一步行动的策划。
万历还在气头上,没有回答方从哲的话,用手一指陈峰,示意他将昨天的事叙述一遍。陈峰“坐”的脚都快麻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站了起来,一边不动声色的活动着有些发麻的双腿,一边将昨天的事情向百官叙述着。
正说到为了保护太子而肩膀上吃了一棍,下面几个本就满肚子不满的官员立马投来了鄙夷的神色:不就是捱了一棍嘛,装的像是被砍了条胳膊似的!敢情这几位是恨不得陈峰被当场打死而后快的。
谁知道万历听到这里突然来了兴致,在林公公的搀扶下竟然亲自从三层台阶上走下来,要看看陈峰的伤势如何。这下陈峰可慌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怪不好意思的,连连的说着“些许小伤,不碍事”之类的客套话,可是在万历的强烈要求之下,只能硬着头皮脱起了官袍。
早上穿上衣服的时候,就是在薛贞和林慧倩俩个心灵手巧的女人服侍下才穿上的,此时让陈峰脱下来,又要顾忌到肩上的肿起处,很是麻烦。好在明朝的官服都是宽袍大袖,陈峰慢慢的将胳膊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厚厚的绷带把整个肩膀连胸膛绑了个严严实实,陈峰看到万历没有制止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的让两个小太监帮自己拆绷带。一圈圈的白色纱布被解开,整个左肩膀处贴满了膏药,背上也是有着新旧几条伤痕在那。
“陈爱卿,伤口好些了没有”万历看着陈峰肩膀上肿的像个馒头似的地方,感动的问到。
“回皇上,太医说了,只是遭硬器击打的挫伤,贴上大内特制的上等膏药,十数日即可复原”陈峰恭谨的低下头回答到。万历满意的点着头,看着他背上的条条伤痕,突然指着右边肋下的一条问到“这条伤疤哪来的”?
陈峰无奈,只能继续回答到“回皇上,这是前年在开原阻击建奴时受的伤”。
“嗯,那此处呢”?万历又指着右肩上的伤疤问到。
“回皇上,这是当初在开原翻造校场的时候,不慎被崩落的木石砸出来的”。
“那这里呢”万历脸色越来越严肃,看着陈峰背上的道道伤疤,他似乎是准备把每一条伤痕的来历都问个清楚。
“回。。回皇上,这是臣被蚊虫叮咬后挠出来的”陈峰尴尬的不行,结结巴巴的说完,下边的一片官员立马哄笑起来。就连万历都忍俊不禁的转怒为笑,欣慰的笑着,只有一旁的林公公悄悄的发现,陛下笑的很是开心,开心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万历确实很感动,多么忠诚的臣子,多么善良的好孩子啊!那些中饱私囊的家伙还在想着法子的捞钱的时候,陈峰却在为朕的江山到处奔忙着。在他扑开太子自己硬吃了一棍的时候,京师数十万的衙役、大军、官员,都及不上他的分毫,有这样的臣子在,朕连觉都能睡的香点啊。
君臣二人之间和谐美好的场景,很是感人。万历激动的握着陈峰的手走来,下面的官员看到陛下走到近前,腿肚子一打哆嗦就跪了下去,陈峰原本也想跪的,把万历的手握着跪不下去,只能谦恭的低垂着闹到站到万历的侧后方。
万历就这么牵着陈峰的手站在两排站班的前面训斥着,让他们以陈峰为榜样好好努力什么的,陈峰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他惊喜的发现,那些官员跪的是万历,自己站在万历后边,是不是同时也共享了这份大礼?也许这也算是狐假虎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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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逆不道之徒进宫行刺太子,定然是有一大批官员失职的。臣以为,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对那贼子会审,看看有没有幕后指使的人,接着再看看到底是何人失职,该革职的革职,该流放的流放”方从哲知道这事无法善了,只能到时候找个替罪羊出来背黑锅了,齐楚浙党的大好形势,绝对不能因为这样一件事而动摇!最最重要的是,他受不了自己向皇帝下跪的时候,陈峰站在后面偷笑的样子。。。
“首辅的话还像点样子,着三法司会审,皇城巡视御史、锦衣卫、东厂派员协助调查”万历总算平息了下怒气,调遣官员准备突击会审行刺之人,说完顿了顿,居然让陈峰也跟着一起去庭审。
“陛下,陈大人是兵部官员,恐怕对这审理案件的事宜所知甚少。臣以为陛下派陈大人去参与庭审,一来名位不顺,二来对案情的审理过程并无增益”吏部侍郎亓诗教出班奏到,他先前也只是一个给事中而已,但做为方从哲的心腹,水涨船高的如今也做到了吏部侍郎了。
这话说的还算是好听的,其实潜台词就是:陈峰一个只会打仗的粗人,去兵部当当差还差不多,让他来参加庭审就免了,你丫不专业啊,到时候别拖后腿什么的,反而是越帮越忙了。一句话,他不行!
这时候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双方的明争暗斗,无非就是两个利益集团在角力了。齐楚浙党的目标,就是尽量消化掉陈峰在昨天勇救太子的表现带来的正义感,让万历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不值得大吹大擂。
而另一方,则是势力已经被压缩的可怜的吴党,以及那些原本中立,但实在是看不惯齐楚浙党大包大揽的零散官员,例如兵部尚书黄嘉善这种,就自然而然的集合在了一起,努力要为陈峰将利益扩大到最大化。
说穿了,陈峰越是得到圣宠,那吴党的实力就越恢复一分,与齐楚浙党分庭抗礼的实力也才能更加深一分。他们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所以他们今天一致的将陈峰往高里捧,就是希望趁着万历亲近陈峰,尽可能给陈峰捞到一个足够高的实职。
户科给事中商周祚,就是向着陈峰那一帮中的一员。此人为官清廉,家中祖辈就是朝中当过大官的,传到他那家道没落。但这位爷好歹也是书香门第的高级知识分子,穷也穷的有骨气,当官几十年愣还住在破房子里,其人为官之清廉可见一斑啊!
虽说商周祚生在浙江省绍兴府,按地域来说该是加入齐楚浙党的一派。可这位属闷葫芦的,平日里下职后就是回他那破房子了,和同僚都没什么联系的,不论是吴党和齐楚浙党都不稀罕招徕他,谁知道今天人家爆发出璀璨光芒来了。
“臣有一策上奏”商周祚走出站班,高声说到。大家伙都愣了下:这傻子在户部那管钱粮的地方当官居然啥都没捞到,平日里闷葫芦一个,有几个大人当官到现在还没听他说过话。今天冷不防的冒出来这么一句,也算是个稀罕事了!
“哦,卿家有何良策,但说无妨”万历也很好奇,他要不说话还真不知道底下有这么一号人。万历也不清楚这家伙叫什么,只能随便喊个卿家让他上奏了。
“臣以为,有贼子闯入大内欲行刺太子殿下,失职之衙署、官吏数不胜数。然时值非常时期,臣以为整顿京师乃为重中之重,切不可再出乱子了”。
“嗯,说下去”万历一听有点意思,是这么个理,以前怎么没发现有这么个能员呢?点着头说着,想听听这个家伙有什么好点子。
“回皇上,臣以为当下最重要的,莫过于四件事:一、专设司官,选择才品兼优的主事一人,在玄武门外附近地方特设公署,赐给印信,以重事权。二、禁革内市。三、清理私占,禁城之外东西两侧并玄武等门周围设立的四十余座红铺,皆为守卫官军栖身之所,巡逻、盘查奸细之用。近来尽为内官占为己有,致使官军露宿街头,必须严加清理,归还守卫官军,惩办私占之人。四、增设近侍,加强东宫护卫。如此一来,可革除弊端,使京师气象为之一新矣”。
万历一听,着啊!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个道道!要不是有这么敢说话,说实话的官员在,自己直到现在还蒙在里面呢。更兼昨天宫里才出了事,万历就想着一口气好好整治下京师,听到这几个建议,当下就点头一下全准允了。
“好,准了。着陈峰,还有。。。爱卿。。。”万历这下尴尬了,圣旨都要下了,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一下子卡在了那里。
商周祚平日里在朝堂之上连话都插不上,今日里好不容易有这机会,还不得可着劲的表现?你说他存着这心思,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赶紧上奏到“回陛下,微臣商周祚,现任户科给事中”。
“啊,对!商爱卿一心为国,忠心可加。着陈峰、商周祚筹办内政署,司职皇城巡视及守备,二人分列正副主事,仍兼原职。陈峰协力调查东宫行刺一案,不得有误”!万历很满意有这么俩个忠臣合力,想必京师气象必定会为之一新的!
“臣遵旨”!陈峰和商周祚一齐伏在地上喊到。陈峰这个激动啊,这官位可不得了:五城兵马司从此沦落到外城的城市管理者级别,内城、皇城这些达官贵人的地方全在陈峰的管辖范围。
这还了得么?那直接等于大明朝中枢上层社会全被自己掌握住了!这要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坐上这位置,一个心怀不轨,忤逆不道的谋反了,那还不把你们一锅烩了?所以说,这官一当,就证明了皇帝把你当心腹看待了。
而且最牛掰的是,五城兵马司还有上头管着,陈峰他俩不是,这是直接听命于皇帝了。虽然没锦衣卫、东厂那么大的权利,但在京师内城的城墙以内,爷绝对是横着走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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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散朝之后,众人从宫里出来,形成俩个鲜明的对比:齐楚浙党一个个哭丧着个脸,那个憋屈啊。哪个王八蛋吃饱了撑着没事,进宫打什么太子啊!得,让陈峰那小子捞着个便宜,这今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相对的陈峰这边那叫一兴高采烈啊,这位置捏在陈峰手里,今后看哪家伙不顺眼,说你家造的气派,跟万历一说,就你那点俸禄,你哪来那么多钱造房子?反正一句话,皇帝让陈峰管着内城,谁敢不服?
陈峰抱拳谢过各位道贺的官员,正想去兵部衙门签到,背后一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那商周祚。商周祚也算懂事,万历说了陈峰为正主事,商周祚为副,已经明摆着给哥俩排了座次。
商周祚也是有自知之明,虽然陈峰年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按理说自己还是他哥呢!但他知道陈峰无论是官职还是影响力都比自己大的多。
吴党一心把他树立成年轻一派的代表,甚至下一代的领袖。要是没昨天那么件事,万历估计连个屁都懒得回他,说白了,今天这事能成,全靠陈峰了。自己要想混好了,就该好好的帮助他,辅佐他,这个大腿,自己无论如何得抱紧了。
“陈大人,陛下今日命你我二人合力办内政署,至于具体衙门建于何处,命为何名,还请陈大人示下”商周祚很是谦恭,做着揖的低垂着脑袋问到。
二人的职位虽然只是正副二字之差,低了半级而已,陈峰虽是正主事,但好歹也该客客气气和他商量着才是。但商周祚自个儿就低眉顺眼的表示着谦卑,陈峰也就不再婆婆妈妈的客气什么了,客气的站定开口道。
“小弟我年岁尚浅,对这里面门道了解的不多,今后和老哥你搭档,还希望老哥多多帮衬着才是”。
“好说,好说!陈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商周祚甘作大人副手,好好的把这内城给整治一心,自然是会尽心去筹措的,一应事务交给下官去办就是”商周祚看着陈峰客套的语气,也很是开心,当下拍着胸脯表着忠心。
“不急不急,衙门选址之处,我自会去和陛下商讨,商大人只管去干实事要紧”陈峰说着场面话,当下里就把俩人的职责所在划分了清楚。
俩人再说了会客套话,随即便各回兵部和户部去签到去了。再内政署衙门建成之前,俩人还是得现在原先的办公场所当差。不过这京师乃大明中枢,人力、物资什么的自是齐全,想必俩人自立衙门办公的日子,也不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