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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不早说?”语气中带着一点气愤。丁晓东在我睡觉的时候就来过这个院子,可他却不跟我说这里的木楼前,那口水缸上的人脸和云南的一模一样。他居然和我讨论半天孝陵卫,真是可气。
“早说又能怎么样”丁晓东道:“我们刚来就向老板打听这套古宅的故事,这不符合我一贯低调的风格。来都来了,还怕它长腿跑了不成,想知道这水缸的来历,只要时间合适咱们就问主人”。
走向楼前,水缸上的人脸和云南的一样抽象,脸庞线条将整个面部刻画的棱角分明。同样的陶制彩绘,眼睛的瞳孔是白色,眼白却是黑色,黑白两色的调换使人脸上的眼睛带有一点鬼气。整张脸除了这一双眼睛不像常人,其他地方确与常人无异。但我和晓东心里清楚,这样的设计肯定是表达某种含义,即使刻画的是人,也和常人不同。
“走”丁晓东说道:“吃饭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气氛合适咱们就开套,诈你还不会吗?但我总觉得这老板有点问题”
我急忙拍他一下,因为我已看到院墙一角的拱门里,老板的父亲步履蹒跚的走来。满头华发掩饰不住脸上的忧郁,微微有点驼背。看着那风烛残年的身影和忧郁的脸,我想起了赵叔叔说过的话,很多上了岁数的老人,不管何时都会有意无意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回忆曾经的年代里自己的喜怒哀乐,回忆那些曾经的美好时光。
忧郁的脸上眼神涣散,目光投向远处的院墙和阁楼,眼神中满是忧伤,从这表情上我和晓东都觉得老人似乎是在怀念这院子里曾经的故事。看到我和晓东,老人家恢复了和善的笑容,对我们说道:“小伙子,去吃饭吧,一会儿就好了”
“多谢老爷子,我们这就去”丁晓东回答一声,我们急忙走向拱门。
一过拱门,眼前的宅院东西走向形成一条,和先前的两个比起来显得很窄。阁楼前没有水缸,可那阁楼看起来越发觉得怪异。丁晓东悄悄的说道:“左右两侧与屋面相交,这时典型的硬山建筑,不过你看,前坡宽后坡窄,后坡一面山墙就是整间大宅的院墙,正面朝向正东。这样的布局你不觉得也挺别扭吗?”
丁晓东轻声说话的同时,我回头看向身后的甬路,老爷子正缓步走来。这样的设计很显然不利于采光,但我猜那里面一定和前面的阁楼一样,有它独特的地方,不然古人不会想不到这样的格局会使这小楼每日只有半日阳光。
“你就不能进去看看再说,我睡了一觉你就这样走马观花,这就是你所谓的低调”我不满的道,转身走向另外一面墙角的拱门。
没到拱门就迎面碰上老板,在他看到我们之前,我已看到他一脸的愁容,我想他此时心事肯定很重。老板客气的叫我们跟他去吃饭,晓东这时才想起问问老板姓什么。
老爷子还是远远的走在我们后面,三人走过拱门之后,我的眼睛一直不离前方的阁楼屋脊。没错,那屋脊上的脊兽头像,的确是鬼面森罗。可那森罗头像又和印象中的不同,本应是满面怒容让人望而生畏的脸孔,此时看到却是非常平和,给人一种庄严凝重的感觉。
狭长的脸庞和那布满条纹的下巴使整体看起来更倾向于兽,只是正面看那却是森罗。提到鬼面森罗不得不说长久以来的那个争议,刖人守门鼎上的那个人,面部特征到底是什么。
“杨老板,这几只脊兽在大风天里会不会流眼泪”我问道。
杨老板也抬头看着屋脊,神色中带着一丝伤感,缓缓的说道:“自从88年的翻修之后,就再没看它流过泪”。神色间满是忧伤,对自家大宅这无意的损失非常难过,我和晓东也暗自叹息。
“在客人面前不要这么沉闷,高兴点”身后传来老爷子的声音,苍老的声音没有对儿子的责备,只有提醒。心里对老爷子大生好感,老爷子上了年纪,还如此明白事理。
走近正厅,一张古朴的桌子摆在中间,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忙着摆放碗筷。见我们进来,脸上带着笑说道:“快请坐,我去端汤”。
“你们吃饭吧,我去走走”老爷子没有进屋,就在门口对我们道。他一定是怕我们不喜欢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吃饭,可我和晓东完全没有这个念头,赶忙一把拉住老人家。
“那可不行,我们吃饭怎么能让长辈到处走,我们懂得入乡随俗”丁晓东急忙说道。
我赶忙道:“是啊老爷子,我们在城市里呆久了,那些大板楼实在没什么意思,到这来度假就是为了看看江南水乡小镇里的风土人情,我很喜欢这古宅院,请老爷子给我们说说这古宅的故事,也正好边喝边聊”。说话时我眼角瞥见饭桌上有几个酒杯,杨老爷子他们父子俩平时吃饭也爱喝酒。
老爷子见我们如此真诚,也就坐下来。当他儿子坐下时,我看他的脸上仍然有一丝愁容。满桌菜肴虽不算丰盛,但也十分可口,不像大多数地区那样重辣,女主人还给我们准备几样荤菜,都是那种原汤原味,吃起来非常正宗。我很喜欢那一小盘蚕豆,看我吃的很多老爷子告诉我那叫茴香豆,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就是鲁迅先生笔下孔乙己的最爱,“我恨我的语文老师”我道。
“哈哈哈”丁晓东大笑道:“你的语文老师没给你讲明白,茴香豆就是蚕豆煮的是吗?是不是历史老师告诉你某个皇帝喜爱收集天下奇珍,你也恨历史老师是吧”。一口酒下肚,丁晓东满脸通红。
“早些年还能买到古越龙山,现在很少了,这酒是几十里外的镇上小酒坊酿造的,我每次都买很多,用来招待客人,只有那个小酒坊酿造的就,味道最接近古越龙山”杨老板缓缓说道。
我道:“对了,老爷子给我们讲讲这套老宅的故事吧!这是您家祖传的还是......”。杨老爷子这时很高兴,见我们两个年轻人对传统文化如此着迷,也打开了话匣子。
这套大宅是杨老爷子的父亲从别人手中买下,那时候老爷子只有十岁,老爷子只记得那个卖房子的人也不是这大宅的原主人,这套大宅很久以前镇子上的人叫它‘姜家大院’。那个卖房子给杨老爷子父亲的人是在一个国民党军官手中买下的祖宅,那个军官卖掉房子之前请人将祖屋里的画像重新翻画,就是挂在最前面的正堂里的那些。
杨家十几年前将画像找出来装进玻璃,用来吸引游客。关于自己家挂着别人祖先的画像,杨家父子俩还商量过很久,最后还是老爷子考虑到最前面的小楼不住自己家人,就不犯什么忌讳,所以一直挂在最前面的正堂里。
姜家大院在当地很久以前就是名门望族,不光是杨老爷子一家,就是整个涌泉镇的老人,都能说出一点这最大最老的宅院里曾经的故事。姜家的人曾在明清两代出过不少的官员,大多都是武将,因为都在外省任职,所以当地人对他们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有的是捕快有的禁卫。
在封建社会里的名门望族,不管在哪个地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拥有大片的土地,在清朝时期还负责过给朝廷进贡过本地的特产。
这时晓东和我都在思考着其中的破绽,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在古今中外皆是如此。如果一个家族中有一个人手中握有实权,七大姑八大姨都能挂个小官当当,这事拿到今天也不算新鲜,事实就是如此。是名门望族的同时也是土地主,这也顺理成章无可厚非,剩下的一点就是几百年里他们的职位到底是什么?
丁晓东问道:“老爷子,我们住的小楼前那个水缸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
杨老爷子想了半天,这个问题他似乎很难回答。过来半天杨老爷子缓缓说道:“在03年的时候,有个广东人来到我家住了几天,他提出要买走这几个水缸,当时我没同意,他只说买回去收藏”
丁晓东和我对视一眼,晓东急忙问道:“他没说这水缸有什么收藏价值吗?”
老爷子喝了一口酒,神情中好像在回忆什么,“他说着好像是古代什么校吏用的东西,到底叫什么记不清了”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在一旁说道。说话间嘴巴塞得慢慢的,“吃你的吧”我接着道。我已看出老爷子和他儿子脸上都出现了忧伤,我们对这一家人印象非常好,一起吃饭就感觉到杨老板夫妇对老爷子很孝顺,那不是装出来的。只是这写在他们夫妇脸上的忧伤让我们十分不舒服,喝完杯中的酒,我拉着晓东走出门外。
杨老板要送我们回小楼,“这点酒还喝不倒他,他能喝着呢”丁晓东指着我对杨老板说道。
我对杨老板道:“没事,我们随便走走,一会儿就回去了”。说完我们转身走向最前面的那栋小楼,左边院墙上仍然是朱红的垂花门。
“校检吏”丁晓东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这就对了,果然和仵作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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