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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澡堂,走在路上,不由得暗自神伤。
二狠子呀!
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你要是真回来了,为嘛不来见一见好哥儿们呢?
你是怕连累我吗?
好!就算不愿意见我,你总要见一见你家老太太吧?
你可知道老太太为你流了多少眼泪吗?
难不成你是害怕吓死老太太?
唉……也是。老太太只当你死了,压根不知道你还活着,假若你冷不丁出现在老太太的面前,只怕真得会把她活活吓死。
你有难处,哥儿们理解。可哥儿们现如今也有难处了,你倒是赶紧着出来帮帮哥儿们呀!
唉……
心里别扭,肚子竟受到连累,咕噜噜骂起了街。
这都到晌午了,是该吃点东西了。
正打算随便找个小狗食馆儿,胡乱兑付一口。
哪想到狗食馆儿没找到,先见到一个熟悉面孔。
“小卜!老天爷,我不是在梦里吧?真是你小子?”
是小卜没错,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样貌。
“可不是我么。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比我长得俊的人吗。”
见面就玩笑,这才是张小棱子的本色。
兄弟相见,自是分外亲热。
于天任关切地问:“你就这么正大光明的上街,你不怕被人看见吗?”
“怕嘛?”小卜反问:“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把谁家的姨太太拐走,为嘛怕人看见。”
“你可是通缉要犯!”
“那篇已经揭过去了,你老弟我现今是好人,不是通缉犯了。”
“真的?”
“糊弄你干嘛呀。怎么着?你最近咋样?”
“不咋样。”
“呦喂,说给哥儿们听听,有难处哥儿们帮你扛。”
“甭帮我,我也用不着,我自个儿能应付。对了,你吃饭了吗?”
“没呢。”
“正好,我也没吃,咱一块儿吧,我请客,咱多少喝一口,咋样?”
“今儿不行。我没空。”
“别逗了,你也能有正事儿?”
“小看我了不是,我为嘛就不能有正事儿呢。”
“你有嘛正事儿?”
“我正事儿多着呢,还有好些人等着我宰呢,我得找人跟我一块儿宰人去。”
此言一出,于天任登时把脸一沉,“哥儿们,你的名号好不容易从通缉要犯的榜单上摘下来,你可别再把名号挂上去了。我说话你也别不爱听,我都是为了你好。”
小卜嘿嘿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知道你为我好,我心领了。只不过我要办的事谁也拦不住,我自打出娘胎之日就注定了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刀口舔血的人生,倘若一阵子不见血,我就浑身上下不痛快。你呀,只管把你自己照顾好了,我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赶明儿哥儿们的脑袋让人砍了,你要愿意,你就替哥儿们收尸;你要不愿意,哥儿们也不怨你。得嘞,就说这些,我还有事,回头再唠。”
说罢,小卜像是一尾黄花鱼,蹭着于天任的胳膊,嗖嗖没了影儿。
于天任无奈地摇头叹息一声。人的命,天注定,别人爱干嘛是别人的事,自己犯不上为别人操心,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自己还有一脑门子官司呢。
唉……
“唯手熟尔”四个字,数日之后,总算被于天任领悟到了真谛。
他想要谁“破财”,谁就准能“破财”。
小到一枚戒指,大到一匹布,凡是被他相中的物什,就准能被他拿到手。
他的能耐大了,胆子自然也就大了。
古怪的是,他的耳朵也随着能耐变大而越发的机敏。
哪怕是微小的声音也能被他瞬息之间觉察到。
一天,陈大宝在他身上“玩手彩儿”。如同那天在日租界一样,玩得是移形换影的把戏。
结果却是,陈大宝的确换了于天任身上的“货”,而他自己身上的“货”,也被于天任换了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于天任故意耍弄陈大宝呢。
于天任知道,陈大宝之所以使手段,全都是赵金亭授意的,旨在试他的眼耳鼻舌身意是否练到家。
陈大宝丢人现眼,却不肯服输,他不信一个刚入师门不久,一天能耐都没有跟师父学过的人会比跟着师父学了十年的自己更厉害。
可他不服也仅仅是他一厢情愿的不服,于天任压根不在乎。
这一来,无疑叫陈大宝越发的郁闷,以至于整天闷闷不乐,就跟有人欠了他多少钱不还似的。
同行是冤家,同门同样是冤家。于天任懂这个道理,所以提早加了防备,不给陈大宝算计自己的机会。
这天,于天任轻松得了几件“硬货”。他很高兴,于是先找个小酒馆儿自斟自饮小酌了几盅,接着去茶馆喝茶听书,差不多快到傍黑天的时候,他本打算回去向师父“交差”,却冷不丁想起了小雏菊。
想起来小雏菊也怪可怜的,不妨去泡个大澡,顺带关照下小雏菊,给她几个钱,权当是替二狠子疼她了。
泡得浑身酸软,找人剃头刮脸,而后步入单间,指定要上回伺候过自己的那个小妞。
可当见到小雏菊之后,于天任的心一下就收紧了。
小雏菊肿着眼泡,愁云密布,分明是有伤心事。
于是,于天任语出关切,问小雏菊到底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小雏菊也不瞒他,哽咽着说:“曲老大今儿来了。”
“曲老大是谁?”于天任问。
“是曲良,班子里的人。”
尽管于天任没有见过曲良,但也知道此人能在班子里面混饭辙,一定也是不好惹的狠角色。
“他干嘛来了?”
“他替妈来传话,让我趁着池子里面的水热,把身子洗干净了,过几天有人要用我。”
“嘛玩意儿!”于天任登时冒了火,“你是说,有人要点你的大蜡烛?!”
这话太难听,于天任立时后悔,想要改口却又不知道如何改口,也就只能将错就错,红着脸光是吭哧,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