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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和元年十月初六那天夜里, 宣城宵禁之前, 还流连在河边未归的人们围观了一场稀奇事——
先是有一男一女两人落了水,之后人们从惊呼声中判断出了落水之人的身份, 竟是丁太守家那位仙女一般的七小姐和柳家的下一任少主柳东彦。紧接着没多久, 那座画舫上又有人主动跳了船,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争先恐后, 仿佛画舫上发生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又像是身后有魍魉追赶, 迟一步都会被吞噬殆尽。
那些人,均是宣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百姓们也不知这些贵人们是又发明了什么新鲜玩法,还是遇到了什么,总之是看了一场大热闹。这南方的十月尽管还暖着, 可架不住河里冷啊, 待一个个落汤鸡一般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时, 那些个贵人们一个赛一个的狼狈, 脸色白的像报丧纸, 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风度翩翩高高在上。
后来很长时间, 人们都传那座画舫是受了诅咒, 以至于只要上了船, 便都会魔怔一般被蛊惑着寻短见。更是有不少人信誓旦旦声称, 事发的那晚, 他们在岸边亲眼见到了船上有妖怪, 那大妖身着血衣,墨发如瀑,身形颀长而削瘦,那张脸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他束手立于甲板之上,亦正亦邪、雌雄莫辨的脸上挂着讥嘲的轻笑,慵懒而冷漠地望着这些被他操纵之人跳进水中。河面上吹起狂风,将他那仿佛被鲜血浸泡过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好似随时都要修成真身,搅得天下风云聚变一般。
还有人说那不是妖魔,而是无夷河神,看不过去那些寻欢作乐的蠹虫们的所作所为,特降下惩处以示警告。这不,河伯大人不是没有害他们性命吗?还都用神力将那些个贵人们托起来了呢。不过一场风寒而已,太仁慈了。
这都是后话了,待流言传进季景西等人耳里时,彼时他们早已回了京城。即便听说了,也不过会心一笑,顶多打趣打趣某人,谁还会当真不成。
事实上,那晚之后,所有上了画舫、参与了宴会之人都有志一同地选择了闭口不谈。宾客们刻意地遗忘了那晚之事,很长时间甚至都对“季景西”这三个字避之如毒虫猛兽,即便后来他们之中有些人去了京城,有了更好的际遇和底气,却依然不敢提起丝毫“报仇”之心。
因为到了那时,他们便会发现,比起宣城夜宴的闹剧,那几位天之骄子搅动风云的本事才是真正令人胆寒。
越靠近权力的中心,人们的眼睛就会看得越清楚,就会越庆幸那一晚他们不过只泡了泡水,对那几位、尤其是景小王爷来说,这就仿佛闲来无事的玩闹,还远远没有动上真格。
可就算是玩笑,当初也令整个宣城抖了三抖。
不过种种这些,至少在这时候,杨缱是全然不知的。她既不知她走后季景西做了什么,也不知事后靖阳、景西与六皇子季琅三人有过一场激烈的争吵,甚至不知因为他们这一闹,搅黄了季琅在宣城多少的安排与打算。
她只是回到别院,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然后便被京里的来信吸引了所有注意。
一听是京里的消息,杨缱唇角便止不住地上扬,而后才恍然意识到,她已经离家月余了,思念之情突然便抑制不住地上涌。一想到自己这还是头一次离家这般久,杨缱突然就有些坐不住,恨不得化身成长了翅膀的鸟儿,一刻不停地飞回信国公府。
可再一想,自己不过刚至岭南,还有正事等着自己,只好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泄气地歇下心思。
来信有三封,分别来自父亲、大哥与小五绪南。杨缱摩挲着熟悉的水纹纸,良久才压下激动之情,打起精神看起来。
父亲的信很简短,除了关怀她是否安好以外,便是一些嘱托,嘱咐她莫要忘了温师的忌日,以及说他已提前给温家家主修书一封打过招呼,帝师已知她会上门,到时莫要失礼。
绪南信里写的就多了,流水账一般事无巨细地说着她走后之事。
他提到自己伤势已大好,能下床后的当日便习惯性进宫寻九皇子,却突然发现自己不能再随便进宫了,也不再是九皇子的伴读了,难过得直想哭,却并不后悔。如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在牡丹园对冯林拳脚相向,因为维护姐姐是他这个做弟弟的责任,哪怕事后被罚的再厉害也绝不妥协。
信中还说,他已经和九皇子约好,来年三月就要靠自己的本事靠进南苑,倒是做不成伴读也要与对方做同窗,所以如今每日都在好好读书做功课,待姐姐回来后,定要让她刮目相看一番。
他写母亲回了崇福寺,写三哥绪冉自打进了鸿胪寺,整个人忙得不见影,写二哥绪丰前阵子读书太过辛苦病了一场,写小六绾儿又学会了一个新曲子……最后他提到,他见着了陈朗,并且是以信国公府男丁的身份,代替大哥见的。陈杨两家,已经退亲了。
读到这里,杨缱微微一怔,忍不住又将最后一页从头至尾又读了两遍,这才终于相信,她与陈朗议亲之事,已经结束了。
她一下便从书桌后站了起来,激动地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好几遭才平静下来,面上的喜悦之情却无论如何都掩不住。
杨缱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日。她打小便明白自己的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因而对姻缘从不强求。可没想到的是,当她真的有了一个议亲对象后,后续发生的事却接连不断,最终,她不愿嫁,就真的不用嫁了。
这简直……该怎么说,颠覆了她过往所有的认知。
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此事不过因缘际会,她本不该如此喜形于色,作为世族之女,她的婚事依然事关整个家族的荣辱与发展。可心底去了一块大石的的感觉却控制不住地愈发强烈,待回过头来才意识到,原来和陈朗议亲她竟如此抵触,甚至发现,如果现在再让她回到几个月前,她好像已经无法对议亲平静以待,因为那个对象不对,那个人,不该是陈朗。
她近乎庆幸地觉得,没有亲事傍身的自己,是这般轻松自在。就好像她之前走错了路,如今错误已经被纠正,接下来要走的,才是正确的。
勉强压抑着激动,杨缱重新回到书桌前,屏气凝神地打开了最后一封来自杨绪尘的信。她相信,她如今心中一切的疑惑和答案,在这封信里都能找到。
果不其然,大哥好似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一般,将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原来,早在她决定出京的那一刻,父亲就已将解决陈杨两家议亲之事提上了日程。待她走后不久,母亲王氏便与礼部尚书夫人梅氏上了香茗山,崇福寺的智玄禅师亲自出山为两人合八字,却得出了大凶之兆的结果。
之后,信国公府对外宣称杨缱突发重病,而陈朗的伤势也突然恶化,被太医断言落下了病根。这一下便合了智玄禅师所言的凶兆,两个孩子还不过只是议亲便已相克,吓得梅氏当即便放话要退亲,还言自家儿子遭了罪,都是因为杨缱克夫。
信国公府的亲岂是那么好退的?堂堂杨家的女儿,可不是陈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杨霖与杨绪尘又俱都不好惹,这样的留言怎么可能放任它传出来?不过是稍稍施以手段,京中的风向就变了。以至于到后来,陈家几乎是低声下气地恳求他们将议亲之事作罢,甚至在退亲的当日,不顾陈朗行动不便,藤椅将人抬着抬到了信国公府。
那一日,信国公府主母称病不见客,嫡小姐重病在床,尘世子更是连面都没露,家主杨相公更是因着被圣上赐饭集贤阁而没有归家。到最后,出面的只有杨家小五绪南。
陈杨两家,至此两清。
尽管杨绪尘没说,可杨缱依然从他的字里行间读出了家人的态度。她大哥不是身子不适,母亲也并未生病。父亲那日被圣上赐饭不假,可原本是没有的,只不过他被母亲勒令不准出面,只好委屈地窝在集贤阁处理朝事。也不知皇上如何得知他那么晚还在辛劳,直接命人将御膳摆在了集贤阁,君臣二人一起吃了。
杨缱被大哥诙谐的字句逗乐,倒在软椅里笑得停不下来,仿佛亲眼见到了父亲的委屈和母亲的强势,甚至能想象到大哥的懒惰以及小五被迫无奈出面待客的不爽。
她乐得眼泪都溢了出来,白露进来禀报说景小王爷到了的时候,杨缱还在边笑边擦眼泪,一时间收不住地对上了后一步踏进书房的季景西,后者一看到她红红的鼻头和泪眼朦胧的眸子,吓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杨缱不得不憋着笑道了一声抱歉,将眼泪擦干净,又去后头净了面梳整一番,这才又来到人前,笑语盈盈道,“你来啦,昨日可有睡好?今日天儿不错,要出去走走吗?”
季景西:“……”
……欸?
好像哪里不对吧……这是怎么了?为何对他这般和颜悦色???这是知道了他昨日做的荒唐事,打算对他来一番论礼吗?!
“呃……”景小王爷眼珠子提溜转,有些心虚地不敢正眼瞧她,顿了顿,又挤出一抹灿烂的笑,“好啊,想去哪?”
杨缱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古怪,喜气洋洋地笑道,“听说宣城有特别多的香料坊,好些个都是京里极难见着的,小王爷可愿陪我去选一些?机会难得,阿离给靖阳姐姐和小王爷制些香可好?”
季景西:“……”
天啊!受宠若惊!!!阿离你到底怎么了?!
小王爷这一瞬间只觉得天降了一块大馅饼,激动的手指头都在袖中蜷缩了好几下,这才勉强镇定地点点头,又略带试探、小心翼翼道,“行,你想去就去。不过你近日不是不准我点助眠香了吗?”
“是呀。”杨缱语调轻快,甚至还对他顽皮地眨眨眼,“谁说要制助眠香了?我想制旁的香,薰衣裳用的。”
季景西顿时被她这千年难见的可爱模样震得魂飞天外,耳根子倏地就红了,话也有些说不利索,“也、也有我的吗?特意给我制一份旁的?”
“自然。”杨缱疑惑地歪头,“男子与女子所用之香岂能相同?既是给你用,当然首要便是契合。自打你不再用助眠香后,我瞧着你都没再用过香了。”
“……”连这个她都注意到了!
“给你用的香我都想好了,”杨缱孩子气地扬着下巴抬起小脸,满脸都写着我好棒快夸我,“方才一见着你就突然想起来了,是锦墨阁一孤本中所记,名曰洛神,既能安神定魂,又有调养心络之效,你用着正合适,连名字都配你。”
“……什么意思?”小王爷呆呆地看着她。
杨缱噗嗤笑出来,“夸你好看呢。”
“……”
季景西张了张口,只觉有一股子什么情绪倏地冲破了天灵盖,过了头,反而奇异般稳住了,只是一脸难以言喻地看住她。
好一会,他语调诡异地开口,“……宝贝儿,来,掐我一把试试。”
杨缱:“……”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