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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章卞庄刺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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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请龙神分身下降,三位本教巫师立即默契地开坛作法,为首的那位伸手戟指,一头毛色全黑的牦牛,当即退出重骑兵的阵列,被伸手擦走眼泪的乌斯藏人卸下背鞍、嚼头和缰绳,迟疑着没有移交出手。

    一位身披鳞甲的头领,知道这位部下与坐骑并肩作战多年,心里肯定有几分不舍,不由地悠悠一叹,为了不触怒地位尊崇的本教巫师,赶紧快步上前,劈手抢走缰绳,牵着这头从高地下来,转战四方的战兽,走向三位巫师所在的地方。

    一位头戴牛骨冠的巫师,手持一柄骨刀,在祭坛外围踱步划圆,初看平平无奇,可是从高处往下俯视,就可以看见此圆浑然一体,近乎完美。

    另一位手持镂空祭刀的巫师,面色不虞地接过缰绳,将这头全黑牦牛牵进祭坛中心处,原本经历多次大战,性情嗜血暴虐的牦牛,已然知道前途命运多舛,却根本抗拒不了巫师的牵引,淡红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甚至前肢双膝曲起,跪在沙地上,依旧改变不了巫师的想法。

    最后,它回头看了一眼骑士,似乎想将伴随这位少年多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战牛骑士,牢牢地记在心里。

    所幸的是,它看见一个扭过头去,不忍再继续看上去的孩子,若是那位披甲头目双手夹住骑士的头,将他强行扳正回来,甚至撑开双眼眼皮,最后的道别似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负责献祭的巫师看到两行血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战牛骑士,心里微微一热,手中的祭刀,还是毫不犹豫地捅进牦牛的脖子,当场插进颈椎的骨节之间,瞬间切断这头战兽的最后一点反抗之力。

    紧接着,献祭巫师握紧祭刀往下用力切,将粗如蚯蚓,蜿蜒游走在薄薄的皮膜之下的血管,连同喉咙都截断了。

    温热的猩红血液顿时喷薄而出,风中传来“嘶……嘶嘶”地漏气声,有如雪山流淌而下的冰风拂过高地裸麦发出的轻吟。

    牦牛失血过多,转眼过后,身躯已经开始转凉,献祭巫师没打算歇息,右手持着铁质祭刀,手势异常熟练,从牦牛的颈部开始剥皮。

    他的手速快如裁纸,无论多么坚韧的皮膜,在锋利的祭刀游走下,纷纷断开连接。前后不过一刻钟,整张牛皮连着牛头就被巫师完整分离。

    接下来是搭建祭坛,需用白花花的牛骨和膏油,两根前肢和后蹄腿骨,平放在沙地上搭建出祭坛底座,其上不断叠加一节又一节的牛肋骨,仿佛一个梯形金字塔,再将大块的牛膏油糊上去,将骨头全部遮掩住。

    负责献祭的巫师双手握住牛角,将完好无损的牛头,小心翼翼地放在祭坛顶端,头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连带着整张的牛皮全部摊开,蒙住骨头和膏油,这便成功了大半。

    最后,三位巫师站定不同的方位,神色肃穆,默默地念诵着神言,乌斯藏人纷纷翻身下了坐骑,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哪怕是金毛羚羊、青鬃马、牦牛等畜牲都大气不敢喘一下。

    不过三十息,祭坛顶端的牛头,蓦然睁开硕大无比的眼睛,血泪早已流干,眼角更是热地冒出一丝丝血烟,像是祭坛里面塞进去一个烧炭锻铁的熔炉。

    牛头双眼起先茫然无神,待到龙神真灵降下后,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冷漠,间中暴起一丝丝金芒,惹得分立左右,主持仪式的三位大巫师喜不自禁。

    此地发生的异变,甚至影响到天象,原本艳阳高照,此时已风起云涌,凭空生出无边无际的乌云,将这条河段以及周边地带全部罩住。

    也就是待在流沙河底下,慈舟一行四人恍若未觉,仅仅对狂奔而来,蹄足夯地如同擂鼓的乌斯藏骑兵静默如死,感觉有些惊讶罢了。

    只不过,当龙神藉着献祭仪式降灵后,部分神体跨空传输过来,在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后,呼吸之间,形成一个栲栳大的元胎,内里有粼粼波光闪耀,更有淡淡的蛇影倏忽而过。

    当胎膜破裂,龙神神体顺利出世后,现出粗如手臂,如蛟似蟒的有角小龙。它张口吞食着牛头脑髓,一路往上升去,顶着硕大无比的牛头,带动整座祭坛浮空悬停,形塑着新的身躯。

    这是一条牛头蛇身,遍布龙鳞花纹的怪物,尤其是吞食了牦牛的所有内脏后,身躯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成长,变成水桶粗细,首尾拉长约丈八许。

    仅仅如此程度,还不足以打败流沙河之霸,三位大巫师把心一横,以巫灵出窍之术,将三魂七魄从头顶灵门遁出,立即就有随身豢养的灵兽飞来,分别是飞鼠、蝙蝠、管狐,化作一艘艘灵舟,分别载着三位大巫师的灵魂,投进龙神分身体内,进一步壮大宿主的神通。

    牛头蛇身怪物本事龙神分身,自然是神而有灵,对于本教巫师主动来投,化作羽翼和爪牙,原本有些不耐烦,可是流沙河霸主是何等的强横,即便全盛时较量过,都没能稳压过一头,更何况如今分身出战,自能捏着鼻子忍下了。

    三位大巫师知道流沙河之霸与大能交过手,受到重挫,实力衰退的厉害,此时正是趁其时运低落,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自然不会出手试探,直接禀报龙神真灵,应全力以赴,送杀无尽应劫往生。

    牛头蛇身怪物本就不耐,暗中骂了一句恁多聒噪,却毫不犹豫地飞往上游,俯视着河水蓦然变清,使劲咬咬牙,猛地朝河面冲去。

    只听轰隆一声,仿佛空谷炸响雷霆,龙神分身入水即化,有如章鱼吐墨,迅速将上下长达百米的河段全部染黑,河面冒出无数泡沫,如同金蟾闹海,河面烧开水似的喧沸。

    此举分明是宣示主权,篡夺八百里流沙河的权柄,教杀无尽如何忍得,只能从水府里游出来,同样染红一节河段,化作长达百丈的河水,不顾一切地逆流而上。

    杀无尽甫一化合河水,就察觉到潜入水底的慈舟一行人,原本打算携裹带上,送他们前往两军对阵的锋线,结果被镇海神铁所阻,不得不放弃了。

    于是,从高空往下看,上游黑水滔滔,连绵不绝地顺流而下。下游赤水汹涌,气势凶狂地逆流而上。

    两股洪流迅速接近,猛地对撞上,锋线上犬牙交错,彼此之间各种神通挥洒出去,不知道耗费了多少法力。

    从场面上看,占据地利的杀无尽底蕴积累甚厚,一度杀地对手溃不成军,接连不断地损兵折将,将近三成的黑水被对消掉,反观杀无尽才损失了不到一成。

    可是,龙神体内的三道灵光来自本教大巫师,通过本体下令后,乌斯藏人纷纷起身跨上坐骑,策马扬鞭,迅速抵达双方角斗的战场。

    这边厢,油饼、肉干等干粮不要钱似的倒进黑水里,助涨己方龙神的气力。另一边,乌斯藏人不停地投枪、射箭,对流沙河霸主杀无尽显化的赤水,百般攻伐手段送上,教他一一品尝。

    此消彼长之下,杀无尽的气势顿时萎靡下去,悠长的赤水无端端地缩减了三成,仅剩下百八十刃长。反观本教龙神占据的黑水,不仅恢复旧观,在体内三道灵光帮助下,羽翼、爪牙轮番攻击,撕扯下赤水吞下融合,甚至还暴涨了五成有多。

    再这般继续下去,恐怕流沙河霸主之位,今日就要易主了。杀无尽眼看胜机无望,干脆把心一横,宁愿给人牵马执鞭,也不肯认这个栽。

    毕竟,这头野生的大妖怪,最珍惜的还是自家的性命,除非万不得已,他是决计不肯离开流沙河的。可是,现如今的局面,不舍弃点什么,恐怕是无法过关了。

    向曾经的手下败将,本教的野神屈膝投降,还不如给脖子一刀,死了倒也蛮干净的。杀无尽想要苟且偷生,自然是向更强的一方屈膝。

    于是,滔滔不绝的赤水,瞬间收敛一空,杀无尽绝然地脱离战场,飞快地顺流而下,瞅准刚刚出水上岸的慈舟一行人,直接显化成人形,被一股水柱托着上天,滑过一道弧线,刚好落在黑衣僧人的面前,纳头就拜!

    “凶魔来势汹汹,逞其麾下无数爪牙相帮,欲害我性命。与其毙命待死,杀无尽宁可皈依佛门。还望师傅大发慈悲,收入门墙。”

    先前慈舟宁可下水,也要避开乌斯藏人,就等着这个机会。如今双方争斗,正是效仿卞庄刺虎的故例。

    当下,他也不多说,双手端着金池山观音禅院收取的佛宝金箍,给不明真相的杀无尽戴上,右手五指并拢,掌缘锋利如刀,三下五除二,就与杀无尽完成剃度。

    “杀无尽,你与贫僧有缘,就做我门下弟子,排行第三。杀无尽这名字煞气太重,干脆以流沙河为姓,单取其中一个沙字,你是悟字辈,前面有大师兄悟空,二师兄悟能。为师希望你能去掉与生俱来的杀性,如出淤泥之莲花,清静不染,法号就叫沙悟净罢!”

    流沙河霸主也是知机,为了逃出生天,什么脸皮都不要了,双手合掌,闭上眼睛,俯首叩头:“弟子沙悟净,拜见师傅!”

    慈舟满意极了,心里更是暗爽到差点内伤,听见上游洪水滔滔而来,抬起眼皮,轻轻夹了一下,法眼窥见本教龙神以及三位大巫师,与浪齐驱,踏波而至。

    “西海龙宫的诸位龙子殿下,想必对流沙河颇感兴趣,对这位本教龙神,更是热衷一见,恨不得留在身边,秉烛而谈。”

    沙悟净听到这里,忍不住全身哆嗦一下,打了个冷颤,随即就看见刚刚拜师的黑衣僧人吹哨子摇旗叫人。

    呼息过后,西海龙宫四位龙子接到消息,来不及点齐麾下精兵悍将,竟然联袂而来。流沙河与西海的入口海处,紫、白、金、青四道水光逆流而上,快如上古天马绝影超光,狠狠地撞上本教龙神显化的黑水。

    淬不及防之下,在流沙河面上奔涌,浩浩荡荡顺流而下的黑色潮水,就被四道不逊于自己的水光缠住,根本脱身不得,这才想起西海龙宫的那几位龙子殿下。

    慈舟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河岸边上,俯视着大量水汽蒸腾而起,水位迅速下降的流沙河,摇摇头,笑道:“后悔吗?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