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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风轻了点,天上飘起了雪花。提克多挨家挨户动员猎手,说是他很久没有吃过剑齿虎肉了,要趁着下雪,食草动物没有去雪域,把剑齿虎活动区域的几个猎坑打开,都被猎手们以“首领没有命令,不能擅自猎杀猛兽”为理由拒绝了。
提克多见自己说话不起作用,他武装好自己,拿上长矛,直接去戈洛塔那里了。路上,他对一位抱着柴禾的猎手说:“别以为离开你们我就捕不到虎,老子今天就证明给你们看!”
那位猎手没有做声,加紧步子回屋子去了。
戈洛塔家里,他正在和父亲坐在火塘旁边,拿着父亲的衣裳替他捉虱子。父亲老了,今年四十多岁了,身上没有了火气,肌肉弹性减少了,所以,他把皮子反着穿。就是说,戈洛塔的父亲把荒漠林兔皮背心的毛贴着身体穿。这样,颜色稍微发青的虱子躲在灰色皮毛里面,极不容易找。戈洛塔用手拨着兔毛,轻轻地用嘴吹着,以使兔毛根部暴露出来,他找见一只,就用两只手大拇指指甲对在一起把它抵死。
父亲弓背坐在一旁,把手伸在火苗上方。
提克多推门进来,不容商量对戈洛塔说:“走,捕虎去。”
戈洛塔知道部落里规定不准捕剑齿虎,推说:“父亲衣裳里有虱子,我得捉掉,赶快让他穿上。”
“先去把猎坑打开,回头再捉。”
戈洛塔摇摇头:“这样不好吧?捕虎须得到雷吉特同意。”戈洛塔知道提克多不服气雷吉特担任部落首领,为了讨好,他故意直呼了雷吉特名字。
戈洛塔要是直接推辞不去,也许提克多也就认了,他这一提雷吉特的名字,提克多顿时火冒三丈:“戈洛塔,你给我说明白,是去,还是不去?”
父亲手捂着嘴,使劲地咳嗽起来。也许是他被火塘的青烟呛着了,也许,是他在示意儿子不要去。
戈洛塔抬起头,看着满脸怒色的提克多,怯生生地说:“我看,还是算了吧。”
提克多将长矛在地上一跺,说:“你这个软蛋!实话告诉你,捕虎只是一个说法,我是要挑起事端,和雷吉特决斗!他凭什么当首领?该死的迈阿腾真是瞎眼了!我今天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提克多说完便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过身来,一把夺过戈洛塔手里的衣裳,狠狠地摔在地上,骂了一句“好好躲在屋里,做女人吧”才转身离去。
风把雪片吹进屋里。戈洛塔赶忙闭上门。
老人咳嗽了一阵,说:“我怎么能把你姐嫁给这个孽种呢?后悔莫及呀!”
风比以前大了些。雪片在空中飞舞。能见距离不到百米远。
提克多提着长矛向彩虹桥走去。大老远就看见桥头站着几个人。提克多没有多想,继续前行。
当他快要走到桥头跟前时,他看清楚了那几个人,他们是雷吉特和几位猎手,他们也个个手持兵器。提克多心里觉得奇怪,这么大的雪天,他们站在桥头想干什么?
“喂,提克多,你要去哪里?”雷吉特将手中长矛横在桥头,拦住了提克多的去路。
“休得拦我。闪开!”提克多说着,就伸出手中长矛去挑雷吉特的。
雷吉特一使劲,长矛没被挑动。
提克多在收回长矛的瞬间,又用力将长矛送出,矛尖直刺向雷吉特喉咙。
雷吉特侧身躲闪,但是,由于自己没有高度警惕,动作稍微慢了点,加之提克多用力很猛,矛尖紧贴着他的喉结上方擦过,蹭破了皮,流出鲜血。
其他几位猎手迅速将提克多围住,劝他不要冲动。
提克多一把揪住一位猎手衣领,一个撇脚将他放倒,对另几位喝道:“谁敢拦我,杀了谁。”
雷吉特为了保护猎手们,也说:“你们都闪开,让他冲我来。”
几位猎手躲在了一边。
“雷吉特,你的死期到了!”提克多咬牙切齿地说着,举起长矛,一阵急似一阵地直刺雷吉特脖子和头部。
雷吉特后退着,左右躲闪,极力招架。
提克多见刺不到雷吉特要害部位,变化着矛尖方向,又是裆部,又是肩部,都被雷吉特用躲闪,侧身,阻挡等方式一一化解了。
“提克多,有话好说,别逼我。”
“无话可说。就是想要命!”
就在这时,从猛犸河谷下风处传来了牛角号声。因为他们在上风,所以,号声听起来并不响亮,河谷里也没有回音。
几位猎手站在那里不敢做声。
雷吉特边躲闪着,听见号声连续响着,他判断下边出事情了,对提克多说:“出事了,我们赶快去看。”
“管它去。”提克多见雷吉特始终不还手,更加自信了。他认为是雷吉特没有还手之力。他哪里舍得把这么好的机会失去,打得更凶了。
“你们赶快下去。”雷吉特命令几位猎手向下边跑去。
又有好几位猎手持着长矛经过他俩,向下边跑去。
雷吉特用眼睛余光向下边看去,传来号声的地方已经起了红光。
“起火了!我们去救火吧。”雷吉特说。
“休想!”提克多说着,举起长矛,向雷吉特头顶打将下来。
雷吉特抓住长矛两端,双手举起,挡住了提克多的长矛。提克多的长矛重重地磕在了雷吉特的中间。就在提克多长矛磕在雷吉特长矛中间弹起来的瞬间,雷吉特右脚上步的同时,腰部带动着手臂向右转体,用自己的长矛把柄,磕在了提克多手腕上。提克多感到一阵刺心的疼痛,丢下长矛,另一只手握住了受伤的手腕,“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雷吉特收回长矛,对提克多说:“你想要象牙弯刀,可以,只要你赢了我。”说罢,转身向起火处跑去。
“火啊,给我狠狠的燃烧吧!哈哈哈哈!”提克多看着远方的火光,狂笑着站了起来。
雷吉特赶到着火现场时,一看,火是由猎手点燃的,并不是屋子着火。他的心情轻松下来。再往火光的前边一看,眼前的一切使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水桥头的这边,密密麻麻的围着一大群恐狼,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有的烦躁地走来走去,至少也有上百头。凭印象判断,恐狼距离放火的地方最多也不过四五十米远,由于在下风,它们经受着浓烟的熏呛和火光的恐吓,一时间分辨不清人类究竟给它们设下了什么样的圈套,只能暂时原地观察,进一步分析情况。
几位猎手在不断地往火堆上架木头烧火,火堆上方的雪片受热之后,化成了水珠落下来,掉在火堆上,吱吱直响。其余猎手举着长矛,和恐狼们面面相峙。
天很快就黑了,风把火星吹起,飘向恐狼方向。但是,飘起的火星很快就被雪片扑灭,还原成了黑色的木屑,有的落在地上,有的随风飘上天空,不知去向了。雷吉特突然想起了旺姆。他给几位猎手简单交代了一下,说,这会儿恐狼还不会行动,你们先守着,我去看看旺姆,马上就回来。
雷吉特急急匆匆来到旺姆屋子跟前,卧着的埃塔吓了他一跳。他轻轻地推开旺姆屋门,眼前的一切又使他大吃一惊——旺姆满头是汗,光着下身,两条腿分开,双手在地铺上胡乱地抓着,嘴里啊啊叫着,正在生产呢。乌格跪在她的身旁。
乌格见雷吉特进来了,喝道:“滚出去!没见过女人生产?”
旺姆丝毫未动——她已经没有精力害羞了。
雷吉特连忙转身出去,闭上门,走了。
“你要用力啊,快把孩子生出来。”乌格对旺姆说,“今天晚上,恐狼袭击部落,猎手们正在围堵呢。”
旺姆“嗯”了一声,挣扎起来。
狼群躁动起来。猎手们一边烧火,一边嘴里喊着“打狼——,打狼——”
随着夜幕的降临,风比以前更劲了,拉起了哨声,雪片也比以前更大更稠密了,“咝咝咝”地在空中摩擦着,打在雪域,有了响声。
恐狼们在暴风雪中哆嗦着。人们也在暴风雪中哆嗦着。各自坚守着阵地,谁也不愿意退却。
在一声接一声的痛苦嘶叫声停下来的时候,旺姆顺利分娩了——老首领迈阿腾喜得千金。
乌格把孩子抱到火塘跟前,给她结好肚脐带,把多余的用牙齿咬掉,用旺姆事先准备好的荒漠林兔皮裹住孩子,在火塘上方转了几圈,使皮子有了热度,这才抱到旺姆跟前让她瞧。旺姆挣扎着抬起头看了一眼孩子,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乌格笑着赞扬说:“这孩子比你还漂亮。你闻闻,她身上有一股花草香味。”
“就是啊,我也闻见了。呵呵。”旺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乌格把孩子抱在怀里摇晃着,说:“迈阿腾不在,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旺姆说:“刚有上的时候,腾就给取名字了。他说,是女孩,就叫做阿依达。”
“这名字好啊。”乌格看着孩子说,“阿依达,阿依达,名字和人一样漂亮。”
突然,雪片稠的像一层层的帷幕,人既是顺风行走,也能感觉到雪的阻力。猛犸河谷暴风大作,西北风变成了旋风,风把猎手们燃烧的火堆卷起来,形成了一根巨型的火柱,竖在了河谷里,又把它连根拔起,在空中舞了几下,变成了一个火团,飘逸着,时高时低,时近时远,一直到全部覆灭,消失在了漫天雪片的苍穹。
火堆没有了,重新燃烧一堆火已经没有可能了。没有了火光,恐狼群变得模糊了。
雷吉特命令:“都散开,排成一字队形,别让恐狼从西边进来。”
就在大家在水桥畔和恐狼对峙的时候,彩虹桥畔附近的一个屋子着火了,风把火一路吹下来,燃起了好几家屋子。
一间屋子里,女人和孩子正在熟睡,女人被外面的喊叫声和噼里啪啦的木头节爆炸声惊醒,她连忙叫醒孩子,披上衣裳,刚要往出跑时,火就烧进来了。女人抱起被子,和孩子跑出了屋子,逃过了一劫。
从屋子跑出来的老人、妇女和小孩,在彩虹桥畔围成了一圈,互相避风取暖。
提克多在上边率领着一帮小孩和力壮的女人们帮助没有着火的家庭搬运家什,见火势越来越猛,赶紧吹响了牛角号,请求下边的猎手们支援。
整个苍鹰部落变成了一个雪与火交加的海洋。
已经有好几家屋子被燃着了,风还依就把火苗往下风处的屋子跟前送。
和恐狼对峙的猎手们听见号声,已经看见了这个情况,他们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担心着自己的家人和屋子。
挡住恐狼要紧,救火也要紧。危难关头,难以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