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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袖山的山道上,陈明夜依旧是不急不缓。孟澈倒是看了之前陈明夜的箭术,似乎颇有些兴致,一路上多多少少试了几箭,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陈明夜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孟兄似乎对于箭术还挺有兴趣?”
孟澈挠了挠头:“眼见陈兄那般英姿飒爽,孟某不免也是心生向往的。”
陈明夜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孟兄若是有心日后倒是慢慢练习,不必急于一时。”
孟澈嘿嘿一笑:“我对自己还是有点数的。这会儿也就是图个乐呵。”
两人一路前行,倒是在半途碰到了那最先纵马出去的左秋向着这边迎面而来了。
“两位,收获如何呀?”左秋扫了两人一眼身后的收获,心中顿时了然,一时间不免有些志得意满,朗声出口道。
孟澈看到他这副模样,顿时一阵不爽,不由得出声道:“我们刚刚出行至此,哪里比的上左大公子。”
“孟哥儿这就说笑了,我不过是随心玩乐罢了,你旁边那位可是誓言要和燕哥比斗的。”左秋轻勒缰绳,笑意盈盈地来到了两人的面前。
陈明夜丝毫不以为意道:“不急,定好了日落时分,时辰尚早。”
“时辰确实尚早,不过我看陈兄的箭筒里,剩余的箭可有点少啦。”左秋这么说着,面带揶揄之色。
陈明夜耸了耸肩:“无妨,不还剩了两箭嘛。”
“哈哈哈哈……”左秋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顿时乐得差点捧腹,“我说兄弟,你箭都快用光了,至今一无所获,还指望两箭能翻什么风浪?你真以为我们燕哥是吃素的不成?”
孟澈脸色一黑,刚要开口,却见陈明夜冲他悄悄挥了挥手。
小红则是嘻嘻一笑,看向左秋的大眼睛巴眨巴眨的。
“怎么不说话了?”左秋毕竟是少年心性,此刻一时口快,见到对面两人皆不应答,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陈明夜淡淡说道:“左兄都已经这么说了,陈某自然无可分辩,到时候自然只好用结果来说话了。”
左秋见此,冷哼了一声:“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若有些本事,我倒还看得起你,叫你一声陈兄也算乐意。若是你只会逞口舌之快,只为在我们面前谋取眼球,可别怪我左秋翻脸不认人。”
“喂,你说话客气点!”孟澈再也忍不住了。
左秋懒得和他再说一句,纵马就和他们擦肩而过,一路往另一边去了。
“这小子……”孟澈低骂了一句,“他一直是这个臭脾气,陈兄不要介意。”
陈明夜笑了笑:“这有什么,言语之争罢了,用结果说话就好了。”
孟澈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实力。”
陈明夜摸了摸鼻子淡淡一笑:“我也蛮相信的。”
此刻,琅袖山的山腰处,一行人正在骑马疾驰。
燕文刀一马当先,身后则跟着数骑装备精良的护卫随从。
他的箭术的确了得,从后面护卫拖着的猎物来看,几乎箭箭都是一击毙命,没有一箭是浪费的。
跟在后面的护卫拖了一堆猎物,也是各个志得意满的模样,想来也都是认为自家公子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燕文刀似乎这些年与同龄人的武道比试,也的确没有怎么输过。
“三儿,看到他们那边的信号了吗?”燕文刀勒马,看了一眼身后紧紧跟着的护卫问道。
“田家少爷那边一直没有跟咱们走远,我看他们那边也都差不多了。”护卫连忙回应道,“左秋少爷好像一早就往山口赶去了,至于诚意伯府的那位,他好像一直在山口就没有跟上来过。”
燕文刀微微一笑:“都是预料中的事,孟澈那边呢?”
“……”护卫微微迟疑。
“怎么了?”燕文刀见他不说话,眉头一皱。
“他们好像没剩几箭了,但仍然没见有什么收获。”护卫回道。
“虚张声势?”燕文刀耸了耸肩,“无论如何,我这次可不会留手。”
护卫点了点头:“公子的实力我们都是知道的。”
燕文刀眯起眼看了看远处:“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唳!”一声鸟鸣穿透云霄,燕文刀抬眼看去,竟是一只冬鸰雕,翱翔于九霄之上,分外神俊。
“好俊的雕!”一边的护卫顿时惊喝一声。
燕文刀微微眯起双眸,定定看了一会,悄然从箭袋之中抽出了刻着自己印记的一根箭矢。
“公子!”一边的护卫见到顿时一喜,知道自己的公子这是要出手了。
“噤声!不要打扰到公子!”另一个护卫连忙拿手捅了他一下,那护卫连忙闭上了嘴。
燕文刀搭箭细瞄,双手牢牢扣住弓身,整个人仿佛也都化作了一张紧绷的弦,只待箭出的那一刻。
一息停滞,一瞬安静。
燕文刀双目猛地紧缩,静待许久的利箭霎时间已是离弦而出。
所有护卫的目光也都随着那一箭集中向了空中。
而空中那只盘旋的冬鸰雕似乎早已预感到了危机,一个急之又急的转身,竟是险之又险地躲过了燕文刀这志在必得的一箭。
“可惜!”几个翘首以待的护卫看到此景,皆是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燕文刀万万没想到那雕的反应速度竟是快到了这个地步,心中除了惊讶,更是见猎心喜,瞥了眼箭袋中剩余的两支箭,微一犹豫,便是伸手又取出了一支。
旁边几个护卫见此,顿时又满眼期待地看向了他。
毕竟在他们的心中,先前的几箭,战果已算是绰绰有余,剩下的几箭对于比试的大局而言根本无足轻重,更何况,在他们的消息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实在是一个只会放大话的绣花枕头,不堪入眼。
燕文刀复又弯弓搭箭,这一次他的神情明显更为专注,这一只神俊的冬鸰雕竟能躲开他的一箭,已是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凝神静待,耳畔的风声似乎都在一瞬间平息了下来,这一刻,再没有能阻挡他这一箭的因素。
“嘣!”箭若流星飞速而出,弓身传来一声闷响,甚至似乎在空中都划过了一道长长地虚影。
冬鸰雕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危机,此刻已有防备,箭响时分,它竟是一个猛地展翅,再度向上拔高了一些,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燕文刀再度无功而返。
“厉害!”燕文刀看着天空,面无郁色,反倒是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一边的护卫见他接连不中,皆是有些担忧地看向了他:“公子?”
“最后一箭!”燕文刀目光凝成一线,两箭已过,他自信自己这一箭无论如何,不可能再落空,便缓缓将最后一支箭从箭袋中抽了出来。
护卫们一时都是摈息凝神,不敢有丝毫的打扰,只怕些微的声响都会影响到自家公子的准头。
燕文刀目光牢牢锁定天空之上那只冬鸰雕,这一刻,胸腔之中气血之力翻腾,整个人的气势也已是抵达了顶点。
就是这一刻,蓄势已久的燕文刀目光陡然凌厉,手中刚要有所动作,就听到“咻”的一声。
一道虹光如电闪般闪耀过天空。
自己瞄准了已久的冬鸰雕又是发出了一声悲鸣厉啸,然后便无力地从天空中跌落了下来。
“太棒了公子!”
一直牢牢盯着天空的护卫们看到冬鸰雕应声而落,顿时喜出望外,皆是满脸喜色地向着燕文刀看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完全僵在那里的自家公子,以及那支还持在手中,尚未射出的箭。
“这一箭……”燕文刀看着天空,愣了许久,终于喃喃说出了几字。
“公子?”一边的护卫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喊了一声。
燕文刀没有答话。
片刻前还是一片欢欣的氛围陡然间就静了下来。
“回去吧。”
良久,是一声无奈地叹息,燕文刀拨马回头,意兴阑珊。
一众护卫相视一眼,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
而在琅袖山的另一处,陈明夜缓缓收回了握在手中的长弓,纵马往前而去。
倚在他怀里的小红连连拍手,眸生异彩:“小师弟,你好厉害啊,这都能射中。”
陈明夜笑了笑:“运气好罢了。”
“真能吹。”小红瘪了瘪嘴,眼睛却还是牢牢地盯在陈明夜脸上,“你看到了吗,刚才还有别的人在射那只大雕咧,结果被你抢先了。”
陈明夜干咳一声:“他射的不准,可怪不了我。”
一边的孟澈苦笑一声:“陈兄的箭法确实厉害,那边恐怕是田家兄弟射的,连射不中还被陈兄抢了先机,只怕他们要恼羞成怒了。”
陈明夜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几人这么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那只冬鸰雕掉落的地方。地面之上,那只大雕仍旧在地上挣扎,原来是箭射中了一边的翅膀,它失去了平衡,这才掉了下来。
护卫们连忙上前将其双翅绑了起来。
这只雕身高约有数尺,两翅展开更有接近一丈之长,实乃是一只大雕。头生白羽,缀有褐斑,上体暗灰色,尾部纯白,双目炯炯,喙爪如钩,实在雄俊。
“陈公子,这似乎是一只异种!”护卫将那只雕翻来覆去细细看了一翻,顿时有些惊喜地禀告道。
陈明夜也是有些惊讶,他不过是见到有人在射,加上这只雕神采雄伟,方才射了一箭,还真没想到这只雕竟然会是个异种。
所谓异种,乃是平常生物中额外突出者,这种变异偶尔也有衰弱的个体,但往往都是趋于突出,在一般的动物种群中,异种一般都能成为一个族群的首领。
“有点意思。”陈明夜自然认得这种冬鸰雕,在神州浩土的北疆很是常见,而这只头生白羽,果然不是一般的品相。
“难得啊,”一边的孟澈也是连连惊叹,“我陪着他们来这琅袖山许多回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雕。”
陈明夜笑了笑:“没有我,你们遇上了恐怕也是看不到的。”’
孟澈愣了下,看着陈明夜的眼神顿时有些怪异起来。
陈明夜哈哈一笑:“一时得意,狂傲之语,孟兄切勿见怪。”
孟澈却是摇了摇头:“你说这话我才觉得正常,否则总觉得你跟个老和尚一样,啥话都放在心里。”
陈明夜猛地一滞。
那边护卫已经将箭矢拔了出来,将那冬鸰雕绑的牢牢地带了过来,向着陈明夜问道:“陈公子,这雕委实好看,您留着自己养或者送人,都是极好的。”
“辛苦你们了,先替我带着吧。”陈明夜回挥了挥手。
“好嘞。”似乎是对那冬鸰雕极为喜爱,那护卫赶忙应了一声,此刻又将眼睛转回到了雕的身上。
陈明夜拨马还欲往前,就听到前面一阵马蹄“轰隆隆”的声音,然后眨眼间便有一对人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是疾速赶来的燕文刀还能是何人?
“果然是你!”燕文刀看了眼对面的陈明夜,猛地勒马停下,然后定定看着他,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燕兄此行已是满载而归?”陈明夜尚未明白他的意思,倒是自然而然地把目光移到了他身后的猎物上,嘴角勾勒起一抹清微的弧度。
燕文刀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不知陈兄的收获如何?”
陈明夜看着那些个鹿、狍子、黄羊的尸体,耸了耸肩:“自然是不能和燕兄的丰盛相比。”
燕文刀笑了笑,眸中似乎隐隐有些许的释然:“陈兄如今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那个时候,我也是最不服他的,一直跟在他的背后,一心想要超越他。”
陈明夜到嘴边的话微微一顿,没有接下话头。
“现在,我还是不服他,但却也最怀念他,”燕文刀缓缓说道,“所以看到陈兄,一时有些过往的画面就涌了上来。”
一旁的护卫都有些奇怪,他们可从没有见过自家公子什么时候会主动跟一个人讲这么多话。
“那一箭,确实精彩。”燕文刀双目中绽出一道光彩,“不过仅仅如此,还不够让我燕文刀服气,如今你我各自只剩一箭,不如前面那些都不算,就用这一箭决胜负如何?”
孟澈呆了一呆,现在这个燕文刀,好像跟他印象里的有些不太像了,又好像,燕文刀的确应该如此才是对的。他看着对面的青年,一时眼神中满是怪异。
陈明夜看着燕文刀,轻声一笑:“如此这般,燕兄岂不是太过吃亏?”
“一箭,你比不比?”燕文刀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又紧紧地逼问了一句。
陈明夜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燕兄有邀,陈某岂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