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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听皇帝问话,忙连连摇头,说道,“回……回皇上,昨儿半夜,听到营里大乱,奴婢本想出去瞧瞧,还是被小姐喝住,说是外头的事,女儿家最好不问!”
倒是个聪明的!
“嗯!”宇文青峰点头,向侯楠望去一眼,问道,“那么,可曾有人进帐?”
小美仍然摇头,说道,“并没有人进来!”
宇文青峰扬眉,问道,“或者有人进帐,你没有觉察呢?”
这可是直言她当值时开小差啊!
小美忙道,“皇上,那帐子就那么大地方,若进来人,奴婢岂有瞧不见的道理?”
“也就是说,没有人进去?”宇文青峰扬眉,再问一句。
小美连连摇头,断然道,“并没有人进去!”
小姐聪明,这个丫头却是个笨蛋!
宇文青峰暗暗摇头,向地上的被褥一指,说道,“这些东西,可是从你家小姐的帐中搜出,既然没有人进去,那想来是你家小姐的?”
“这……”小美顿时结舌,看看侯楠,又看看被褥,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小姐没有出去,也没有人进来,那这被褥自然就是侯楠的,那这被褥上的血迹,又从何而来?
帐中群臣顿时皆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侯楠身上。
宇文青峰脸色微沉,也直直向侯楠望去,淡淡问道,“侯小姐如何解释?”
侯楠暗暗咬牙,只得向上磕头,说道,“回皇上,臣女虽未出去,可是行一日路,实在乏累,又沉沉睡去,其中有没有人进帐,臣女实在不知。<>直到小厮回禀,臣女才惊醒,却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宇文青峰追问。
侯楠微一迟疑,抬头向染血的被褥一望,低声道,“发现臣女的被褥染满血迹,惊慌之下,将它藏到帐角,此事确切,绝无隐瞒,求皇上明查!”
原来是那会儿才被叫醒,难怪里边只穿着一件肚兜!
群臣中,已有人暗暗点头。
是啊,若果然是侯楠藏匿刺客,又和侯氏兄弟串通将刺客放走,又为何不将染血的被褥丢去,却藏在自己帐子里,而她自己竟然也不穿上衣裳?
“原来,果然是侯大小姐的被褥!”峻小王爷散漫的声音又再响起,淡道,“那这被褥上的血迹,侯小姐也不知道?还是……”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唇角勾出一个邪邪的笑意,清咳一声,说道,“也难怪提督大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女儿家,原来,当真是女儿家的缘故,嘿嘿,不问也罢!不问也罢!”
这话说的……
此刻帐中全是朝中重臣与京中的王侯,除他和景郡王没有大婚之外,旁人都是有家室之人,又如何不知道血迹和女儿家之间的联系?
可是,那样的事,是能在这里说的?再说了,哪一个女儿家那个的时候,会流那许多的血?
侯世龙大怒,想要喝骂,可是峻小王爷并没有明言,他堂堂男子,又如何说得出口?更何况,那个还是他自己的女儿。
有当爹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旁人争论自家女儿那件事的吗?
侯楠一张脸却涨的通红,连连摇头,结结巴巴道,“我……我……”连说两个“我”字,却再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呢?
说我没有来癸水?
还是说,我来癸水不会流那么多的血?
任哪一句,似乎都无法出口。
还是景郡王替她解围,淡淡道,“皇上,这血迹虽说蹊跷,可是刺客未获,也不能单凭这些血迹定罪。昨夜搜帐,暗夜下,或者还有未曾查到的,不如再细查一回,看有没有旁的线索!”
景郡王说话,自然不会像峻小王爷那样没正经。这番话也说的入情入理,听的众臣暗暗点头。
刘易功忙向上回道,“皇上,昨夜搜出带血被褥之后,臣已命人将侯小姐的帐篷封禁,里边的物什绝无人动过!”
宇文青峰点头,略略一想,向刑部尚书左中行道,“这查案问案,是左大人所长,就请左大人带几个人,去细查一回吧!”
他见到侯楠的娇柔之姿,已有心偏袒,可是刺客行刺的是他自己,又不愿放过。命左中行去,一来左中行与侯家没有过节,不会故意落井下石,二来刑部向来主理各类大案,也在情理之中,让旁人说不出话来。
左中行应命,转身瞬间,目光与侯世龙一对,就速速奔出帐去,扬声传唤部属,向九门提督府的营帐而去。
经过这一番讯问,帐外已晨光初显。峻小王爷站这许久,已经哈欠连连,皱眉道,“皇叔,再不拔营,今日怕是赶不了多少路程!”
宇文青峰目光向他一横,扬眉道,“拔营?”
“峻儿!”不等皇帝质问,景郡王已不赞成的摇头,说道,“昨夜的刺客未获,此时拔营,岂不是被刺客趁乱逃走?”
“也就是说,刺客寻不到,我们就不走了?”峻小王爷桃花眼大睁,看看景郡王,又转头去瞧皇帝。<>
宇文青峰眸中露出些探究,淡淡问道,“怎么,峻儿急着启程吗?”
御驾北行,不过是去避暑,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行程,此刻急着启程,难道不是为了放刺客逃离?
“不急啊!”峻小王爷瞪眼,又嘻嘻笑,说道,“若今日不拔营,这里也没有侄儿什么事,要不回去再睡一觉?”话一说完,又打一个大大的哈欠,嘟囔道,“这一大早起来,以为有好戏可看!”言下颇有些兴味索然。
原来是想赶着回去睡觉!
宇文青峰皱眉,倒也不恼,挥手道,“想去就去罢,不要乱跑!”
“谢皇叔!”峻小王爷大喜,忙向上行礼。
还没等他转身,就听帐外脚步声急,跟着有侍卫在帐外回道,“皇上,御林军统领罗大人求见!”
罗进?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宣!”
“宣!”在太监尖亮的宣召声中,罗进大踏步跨入御帐,在侯世龙身后单膝跪下,大声道,“皇上,营中发现许多血迹!”
“发现血迹?”刚才还吵着要去睡觉的峻小王爷精神一振,忙问,“在哪里?又是哪座府上的营帐?也是小姐的帐中?”
这是问的什么?
府中有小姐同行的众臣都不禁脸黑。
宇文青峰向他一望,这才问道,“何处发现血迹?”
罗进回道,“几处营帐都有!”
几处营帐?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不禁面面相觑。
宇文青峰皱眉,问道,“几处,是哪几处?”
罗进回道,“承亲王营帐、峻小王爷营帐、小静安王营帐、丞相府营帐、提督府营帐、刑部尚书营帐……”一口气竟然报出十几座府衙的名字,其中不但有御营,竟然还有罗家的靖国公府。
最初被他点到的几人还一脸震惊,听到后来,倒平静下去,也是一脸错愕,面面相觑。
宇文青峰听完,皱眉道,“为何会有这许多血迹,你们可曾细查?”
罗进俯首回道,“因血迹多而杂乱,未得皇上恩准,不敢妄动!”
峻小王爷一脸雀跃,说道,“要不然,大伙儿出去瞧瞧?”
宇文青峰皱眉略想,点头道,“都去瞧瞧罢,只是当心些,不要毁掉证据!”说着起身,大步向御帐外而来。
离御帐不远,地上可见斑斑血迹一路向营侧去,显然是昨夜刺客受伤后一路逃出所留。
罗进赶上几步,随在宇文青峰身后,说道,“皇上,今日天一亮,臣就跟着这血迹,由左侧出御营,查探刺客的下落。”
宇文青峰点头,问道,“跟到了何处?”
“跟到承亲王营帐后,就又多出数道血迹!”罗进一边说,一边沿血迹引着众人向承亲王营帐后行去。
地上的血时断时续,到承亲王营帐后,地上凝着一大滩干沽的鲜血,随后一条血迹突然变成数条,纵横交错,通往不同的方向,已分不出哪一条来自御营。
“咦!”峻小王爷扬眉,向侯世龙一望,浅笑道,“这一大滩血迹,倒和侯小姐被褥上的相似。”
侯世龙将脸一沉,冷哼道,“事情还未定论,峻小王爷可不能乱说!”
宇文峻淡笑,说道,“本王只说血迹多少相似,又没有说是染的同一个人的血,提督大人紧张什么?”
听他胡搅蛮缠,宇文青峰不禁皱眉,顺血迹一条条望去,却见有的向远处去,有的却歪歪扭扭的,又再拐向御营。
宇文青峰皱眉,向罗进问道,“可曾沿着血迹追查?”
罗进点头,说道,“沿这些血迹追查下去,就是通往各府的营帐,时时还多出几条。因牵涉到几座王府,未得皇上旨意,臣不敢擅查!”
宇文青峰点头,见他身后跟着十余名御林军,指道,“你们,一人跟着一条,仔细去查,不管是哪一府,必得查实!”
御林军虽然不堪一击,但却是各府的官室子弟,对各大王府倒也不惧,闻言齐齐领旨,一人顺着一条血迹查去。
宇文青峰又向那血迹细查一会儿,才指着其中一条说道,“我们沿这条去瞧瞧,看引向哪里!”
众臣奉命,跟在他身后沿血迹查去,瞧着越过几座营帐,从一条围帐翻入。
宇文青峰扬眉,问道,“这是哪一府的营帐?”
几乎所有的营帐都一模一样,区别只在大小。
户部尚书范承伯回道,“回皇上,这应该是承相府的营帐!”
“丞相府?”宇文青峰点头,向卫东亭一望,说道,“我们进去瞧瞧!”领先绕过营帐,向营门而去。
卫东亭脸色微变,忙随后跟来。
刚刚踏入营门,就听营帐后一阵叫嚷,“小姐,你快抛下,脏死了!”
“是啊,小姐,你瞧瞧你的衣裳,快给奴婢吧!”
“你们说,这是哪里来的?”女娃脆生生的声音里满是好奇,说道,“难不成也是那个什么府送来的?怎么不从前门送,非从后边丢进来?”
“小姐,怕是带什么病的,快些抛下罢!”小丫鬟的声音里已带出些慌急。
宇文青峰微微扬眉,向卫东亭一望,问道,“谁在那里?”
卫东亭苦笑,说道,“是小女的声音!”那个傻子,又在做什么?
“是十一小姐?”宇文青峰挑眉,脑中迅速闪过那条瘦瘦小小的身影,点头道,“我们去瞧瞧!”也不等卫东亭引路,循着声音向后营去。
就在一座小小的营帐边儿上,女娃正低头专注着摆弄一团乱乎乎的物什,旁边一大一小两个丫鬟都是一脸无奈,正一人一句的劝解。
“十一!”卫东亭忙上前一步,喝道,“还不快拜见皇上?”
“啊?”女娃抬头,一眼看到宇文青峰,忙将手里的东西抛下,上前两步跪倒,说道,“臣女见过皇上!”
她这一动,众人才看到,她那一袭衣衫,血迹斑斑,脏污不堪。
卫东亭大吃一惊,却不敢喝问。
宇文青峰微微皱眉,问道,“十一小姐,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一大一小两个丫鬟也赶来跪倒,听他询问,夏儿小嘴一噘,在莫寒月衣衫上轻扯,低声道,“早说要小姐抛下!”
莫寒月不答皇帝问话,却回头将她的手一打,低声道,“我只不过瞧瞧罢了,就你大惊小怪!”
主仆二人虽然都压低声音,可是众人近在面前,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卫东亭脸色越发难看,皱眉道,“还不回皇上的话,嘀咕什么?”
莫寒月忙回过头来,俯首道,“回皇上,今儿也不知道怎么,那个什么府送鸡过来,却不走前门,隔着围帐丢进来!”说着向刚才那团乱糟糟的东西一指。
“什么鸡?”宇文青峰皱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这才看出原来是一只羽毛炸起的死鸡,不由微微一怔。
罗进见状,忙过去查看一番,躬身回道,“皇上,这鸡脖子下有一刀伤口,却未割破气管,想来是跑到这里,血尽而死。”
那里跪着的女娃仍然嘀咕,“我说怎么毛都没有拔,原来是还没有死掉就丢进来!”
卫东亭听她傻气儿直冒,不由咬牙,说道,“不过是一只死鸡,你又摆弄什么?”
莫寒月忙道,“昨儿十一还想着喝鸡汤,今儿那个什么府就送鸡过来,十一在瞧如何拔毛?”
“内务府!”夏儿小声提醒。
“噗!”小静安王轻笑出声,说道,“十一小姐要喝汤,怎么没奴才服侍,还要亲自拔毛?”语气中带着丝戏谑。
这个丫头,又玩什么把戏?
莫寒月抬头向他笑望,说道,“十一可是第一次看到有毛的鸡呢!若不是夏儿说,竟不知道是鸡!鸡竟然长毛,当真是有趣!”
宇文青峰见她衣衫上到处都是血污,就连营地也到处是血,不由皱眉摇头,说道,“内务府行事,哪能如此没有轻重,想来这鸡是自个儿飞进来的!”
“是吗?”莫寒月侧头想想,重重点头,说道,“皇上说的是!”
只是随口一句话,就成定论。
我说丢进来的,你非说是飞进来的,那就是飞进来的!
峻小王爷闻言,不禁“噗”的笑出声来,见宇文青峰回头,忙道,“皇叔英明!”
宇文青峰向他深望一眼,实在不知道他这话里有几层意思。
正想询问,却见刚才派出去的御林军已有几人返回,跪下禀道,“回皇上,微臣循着血迹而去,在左尚书营中寻到一只死鸡!”
“回皇上,微臣在峻小王爷的营帐中,也寻到一只死鸡!”
“回皇上,微臣在静安王府的营帐中,也寻到一只死鸡!”
“回皇上……”
“回皇上……”
御林军一个接一个的回报,无一例外,竟然都是寻到死鸡。
不要说宇文青峰本就是极聪明之人,就是笨蛋,此时也明白,这许多的死鸡,必定是有人有意而为,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刺客真正的去向。
这绝不是重伤之下的刺客一人能够做到,也就是说,刺客还有同党!
这片刻间,宇文青峰脸色风云变幻,眼底皆是杀机,狠狠咬牙,喝道,“传内务府!”身子一转,大步向外去。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宇文青峰的气势所慑,摒息噤声,跟着他一同出帐,却听身后女娃声音在后响起,“恭送皇上!”脆生生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惧意,跟着道,“夏儿,你唤人将鸡毛拔了,我们道儿上烤着吃如何?”
她还有心思烤鸡吃!
宇文青峰脚步一顿,又暗暗咬牙,大步而去。
这个时候,总不能和一个小女娃计较什么不敬之罪,还是个傻子!
卫东亭却早已额头冷汗直冒,回头向她一瞪,低声道,“还不去换衣裳,成何体统!”一甩衣袖,跟着宇文青峰匆匆而去。
瞧着一群人转出营门,夏儿松一口气,一跤坐倒,拍拍胸口,低声道,“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丹枫低笑一声,说道,“夏儿妹妹做的很好呢!”
刚才那一番做作,若是换成她,必会令人起疑,可是由年纪同样还小的夏儿来说,倒显的主子傻的逼真,丫鬟无知的可爱。
夏儿听她夸赞,眸子一亮,问道,“真的吗?夏儿做的当真好?”
“好!”丹枫点头,拉着她起身,这才向莫寒月笑道,“小姐当真回去换身衣裳罢,这副样子,哪里像是相府千金,竟像是个屠夫呢!”
莫寒月低头瞧一眼自个儿的衣裳,不禁低笑出声,说道,“想来再过半日,夫人、小姐们闲话,又多许多笑谈!”轻轻摇头,向自己的营帐去,刚到门口,又回头道,“那鸡可不能浪费,浓浓的炖些鸡汤来罢!”
是啊,十一小姐竟然不知道鸡是长毛的,可不是笑谈吗?
挑帘入帐,一眼望去,却见榻上空空,不由微微扬眉,向一侧的帘幔望去。
如果人还在帐篷里,那里是唯一能遮住人的地方。
果然,帘幔挑起,少年脸色苍白,慢慢走出来,深深向她凝望片刻,这才施下礼去,说道,“十一小姐相救,大恩不敢言谢!”
从刚才醒来,他始终不信莫寒月是真心相救,直到刚才听到她在营外的一番话,才算相信。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你身上有伤,还是躺会儿罢!”扶着他仍向榻上来。
少年顺从的坐下,向她默然注视片刻,突然低声道,“在下孟少涵!”
“孟……”莫寒月心头突的一跳,却瞬间恢复平稳,浅笑道,“原来是孟大哥!”扶他躺下,轻声道,“瞧这情形,今日不会拔营,你再歇息一日,也好养些气力!”
孟少涵点头,向她定定而视,轻声道,“为何外间传闻,你是个傻子?”
从昨夜她擒自己的手段,到今日在皇帝和众臣面前轻易释疑,不但看得出她的聪慧,更有让人无法置信的勇气。
为什么传言,她是个傻子?
莫寒月“嗤”的一声低笑,轻声道,“我若不是傻子,方才又岂会如此轻易取信?”
是啊,方才的事,如果是放在旁人身上,自然显的怪异,而放在一个傻子身上,再不正常的事,看起来也会变的正常。又有谁会想到,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帐篷里,就藏着他们遍寻不获的刺客?
孟少涵轻轻点头,微微阖眸,轻声道,“原来,十一小姐是大智若愚!”只是,包括他在内,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有各自不为人知的秘密,见莫寒月并无意明说,也就不再多问。
莫寒月安顿好他,这才唤夏儿取水重新洗漱,另寻一套衣衫换好。
等她再出营帐,就听到不远处提督府的营帐内人声隐隐。
丹枫轻声道,“像是从帐子里查出什么,侯大小姐在质问丫鬟。”虽是禀告,可语气里却含上一丝笑意。
莫寒月微微点头,叹道,“如此一来,怕再也无人敢忠心于她!”无意再看,转身回来,问道,“鸡汤熬上了?”
丹枫低笑,说道,“已交给雪蕊和丰儿,小姐放心罢!”
小姐要喝鸡汤是假,给帐子里那个人补身子是真。
在提督府的营帐里,侯楠正一脸恨怒,指着小美骂道,“该死的贱婢,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小美一脸茫然,连连摇头,说道,“小姐,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没有?”侯楠冲前两步,大声道,“昨夜是你服侍守夜,香炉就多出迷香,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骂完转身,噗嗵跪倒在皇帝面前,连连磕头,哭道,“皇上,臣女虽然鲁钝,可是一向觉轻,营里如此大的动静,又岂有睡着不醒的道理?定是这丫鬟给臣女下了迷香,自个儿却私底下做了什么。”
宇文青峰皱眉,向左中行一望,问道,“除这香炉里的迷香,可还查出什么?”
左中行摇头,说道,“回皇上,其余一无可疑!”
景郡王问道,“可有另一床被褥?”
左中行低叹,摇头道,“不要说被褥,就是旁的器具,卑职也查过,并无短缺,也不多什么!”
小静安王皱眉,说道,“就算是侯小姐被丫鬟下药,可是那刺客既然身受重伤,就断断不能自行走远,这丫鬟小小一个女子,又能将他藏在何处?”
小美一听,吓的脸色惨白,尖声道,“没有!奴婢没有给小姐下药,也……也不认识什么刺客……”
话还没有说完,侯楠冲前一步,挥手在她脸上狠狠一掌,喝道,“该死的贱婢,你既做下还不敢认,那香炉里的迷香,你又如何解释?”
小美被她打懵,连连摇头,已说不出话来。
宇文青峰冷了脸色,转头问道,“内务府呢?”
内务府总管安承江早已赶到,闻唤即刻上前跪倒,说道,“皇上,老奴在!”
宇文青峰垂眸向他一望,说道,“这一夜之间,许多鸡丢入各处府门的营帐,你可曾查过?”
冷汗从额角渗出,安承江忙伏地磕头,结结巴巴道,“回皇上,御膳营那边,果然是丢了十几只鸡,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宇文青峰皱眉,低声喝问。
安承江苦笑,说道,“当值的太监却说,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竟然不知是何时有人潜入,偷了十几只鸡去。”
潜入御营偷鸡不难,可是那些鸡通常受到惊扰就叫个不休,昨夜竟然毫无动静。
这名刺客,这是有多少帮手?
宇文青峰咬牙,目光在侯世龙父女身上扫过,略略一停,才落在小美身上,向她一指,说道,“带下去,严刑拷问!”
左中行忙躬身领命,说道,“臣遵旨!”挥手命下属拖人。
小美大吃一惊,尖声叫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当真没有!小姐……小姐救我……”可是又哪里有人理她?被两名刑部的差役横拖倒拽而去。
宇文青峰又望向小静安王谢霖,说道,“侯远、侯逸二人暂且停职待查,有劳小静安王暂领禁军,清点人马,看各营可有人走失?”
谢霖也躬身领命,说道,“臣遵旨!”
宇文青峰又指向罗进,说道,“罗统领清点御林军,若有异常,速速来报!”
罗进也跟着躬身领命,匆匆而去。谢霖却等他分配妥当,才请过调兵印信,向外围的禁军大营而去。
昨夜刺客行刺,始终只有他一人,若说他另有帮手,恶战中,为何不出来帮忙?
若说没有,今日发生的事,分明不是一个人所为。
如此一来,就只能说,他虽有帮手,却武功不高,或者不敢显露身份。
这旷野上,刺客武功纵高,要接近御营而不被发现也不容易,更不要说武功并不高强的帮手。
而禁军盘查下,始终一无所获,也就是说,不管是刺客还是帮手,都不是从外而来,而是隐匿在自己的人马之中!
而既然是牵涉到九门提督府,侯远、侯逸二人都要避嫌,所以临时指派谢霖接手。
这一番推断,只在转念之间。莫寒月听完,倒并不意外,不禁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一来,怕会牵扯到不少人!”说完向孟少涵一望。
孟少涵摇头道,“去年秋天募兵,我只身一人投军,用的不是真名,军中也并没有同伴!”
“去年秋投军?”莫寒月微微扬眉。
虽说每年春、秋两季,朝廷都会募兵,可是招来的新兵,都是分往城外各营。只有禁军从不征兵,却是从别的军中选拔,这也就是禁军为何会成为大梁精锐的原因。
而从去处秋到现在,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孟少涵竟然就进入禁军,除去他自身的出色,也可见其间他付出的辛苦。
莫寒月默然,轻声叹道,“今日一查之后,你再也不能回入禁军,值得吗?”
孟少涵咬牙,冗声道,“只恨我不能将那狗皇帝击杀!”
也就是说,他从没想到后悔!
莫寒月叹气,不再多问,说道,“你身上有伤,再歇歇罢!”
刚刚扶他躺下,就听帐外夏儿回道,“小姐,峻小王爷来了!”
孟少涵一惊,霍然坐起,却肚子一疼,又摔了回去。
莫寒月皱眉,低声道,“不打紧,你安心躺着!”重新扶他躺好,这才向帐外来。
离帐门不远,峻小王爷正手摇折扇纵目向营门外眺望,神情闲适,像是在欣赏极美的风景。
莫寒月微微一笑,上前端端正正行下礼去,说道,“臣女见过王爷!”
峻小王爷回头,剑眉微挑,含笑道,“倒不知道十一小姐还有如此规矩的时候!”
莫寒月微微一笑,慢慢站起,轻声道,“十一是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峻小王爷耸肩,脸上带出些不悦,淡道,“可是本王却没有料到,十一小姐还有后招!”说着下巴微抬,向九门提督府的营帐一指。
莫寒月抿唇忍笑,说道,“王爷说什么?臣女不懂!”
“你……”峻小王爷瞠目,手指向她指了指,咬牙道,“过河拆桥!”衣袖一甩,转身就走。
莫寒月忙上前拦住,赔笑道,“臣女还有事要请王爷相助!”
宇文峻侧目向她斜睨,冷笑道,“怎么,十一小姐还有用得着本王处?”
莫寒月垂眸低笑,说道,“昨夜王爷已经卷进来,岂能半途而废?”
宇文峻撇唇,说道,“你是说,若里边那个被人擒到,你会供出本王?”
莫寒月立刻摇头,说道,“王爷也是为了相助十一,十一岂会出卖王爷?”
“这还差不多!”峻小王爷点头。
哪知道他话音刚落,就听女娃轻声道,“只是十一弱质女流,怕扛不住刑罚,也未可知!”
要知道,刺客行刺,那可是弑君大罪,若是拖出自己,宇文青峰断断不会因为她是卫东亭的女儿而有所手软。
“你……”峻小王爷向她瞪视片刻,冷哼道,“你招认又如何,本王不认,难不成他还给本王动刑?”
这倒是真的!
虽然说,这位峻小王爷只有一个王爷的虚衔,在朝中的身份也极为尴尬,可是他若有个好歹,远在封地的棣亲王宇文青松又岂会坐视不理?
到那时,兵逼京城,宇文青峰的宝座岌岌可危,可不是如今那位皇帝愿意看到。
莫寒月微微一笑,抬头去瞧侯家的营帐,低声道,“户部配备的器具,各府都有定例,那被褥我也只有一套!”
峻小王爷听她说到正题,微微点头,说道,“只是你的被褥染血,若被查出,断断说不清楚!”
莫寒月点头,说道,“是!只是那被褥只有女眷才有,自然是寻女眷调换!”
峻小王爷好笑,说道,“这许多小姐之中,你就选定了侯大小姐?”
莫寒月轻笑一声,微微点头。
昨夜,她和丹枫将孟少涵送入宇文峻的营帐,丹枫即刻离去,将她帐中的血迹清洗,却将被褥悄悄送入侯楠的帐中。
侯楠和小美在睡梦中被她一指闭穴,被褥被调换也浑然不知。
丹枫事成回营,莫寒月也已回来。那时搜营的侍卫越来越近,莫寒月身上染血的衣衫即使更换也来不及处置,而且帐中还残有浓重的血腥。
半夜挑开帐帘必然令人怀疑,莫寒月急中生智,才在搜营时上演点灯的一幕。
一来,引开众人的注意,不去留意莫寒月身上的衣衫,二来名正言顺挑开帐帘,在夜风中将血腥气散去。
峻小王爷听完,轻轻点头,说道,“搜过相府的营帐之后,隔上两座就是侯府的营帐,只要那里一乱,引开众人的注意,本王就能轻易将人送回!”
可见她选择侯楠,也并不仅仅是因为侯世龙是侯氏哥哥的缘故,还是为了行事方便。
莫寒月听他已想的通透,轻轻点头,说道,“若不是峻小王爷相助,今日仍然难以洗脱嫌疑!”心里却暗暗好笑。
峻小王爷聪明绝顶,一点即透,却没有想到,那两层原因之外,她还要侯楠当众出丑,给她进宫的目的添一重阻碍。
试想,她那副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日后皇帝纵想将她收入宫里,岂会不被御史台参本?
宇文峻一听,不禁大为得意,说道,“偷鸡摸狗这种事,是本王拿手好戏,倒是不用再谢!”
刺客重伤之下,逃去莫寒月营中,虽然经过那一番布置,可是那一路的血迹却无法抹去。而在那样的夜色中,难以追查,纵然要搜,也必然在天亮之后。
昨夜搜营之后,刺客无踪,御营中调动所有兵力保护宇文青峰与各宫嫔妃,旁处的守卫就显的不足。于是峻小王爷亲自率人,悄悄潜入内务府营帐,偷走十几只鸡,在御营外寻到血迹,将鸡放血,分路引往各处,再抛入各大府门的营帐。
如此一来,人血鸡血混在一起,再也难以区分,而莫寒月又再次装傻,上演之前的那一幕,也就顺理成章的给自己弄了一身血衣,连同昨夜的一起处置,就有了充足的理由。
二人说到这里,已是此计的全部。峻小王爷低笑一声,说道,“十一小姐算无遗策,却没有料到,沿血迹来查相府的,会是皇上本人吧?”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又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
刚才看到宇文青峰出现,她也果然暗吃一惊,生怕以宇文青峰多疑的性情,会进帐子里瞧一眼。
幸好,去搜别处血迹的人相继赶回,将他引开。
宇文峻点头,说道,“今日这一番搜查下来,已经不能启程,可是总也躲不过明日,你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藏入马车,又要如何在大军守卫下,放他离开?”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所以,臣女还要请峻小王爷相助!”说着向他深深施下礼去。
宇文峻却一反平日的嬉皮笑脸,俊脸一片严肃,低声问道,“至少,你给本王一个理由,我为何要救他?”
莫寒月抬头,向他定定而视,轻声道,“只因他是铁骑营后人!”
“铁骑营后人?”峻小王爷心头一震,险些喊出声来。
长水一战,铁骑营全军覆没,不止是莫家军之痛,又何尝不是棣王府之痛?
峻小王爷眸色骤深,轻轻点头,说道,“如此说来,本王还非救不可!”
莫寒月大喜,说道,“多谢王爷!”
宇文峻向她定定凝视,突然道,“只是,你是谁?”
你是谁?
这个问题,从一年前火烧赏春楼开始,就是他心中的一个疑问。可是,任他用尽一切手段,所能查到的,也只是相府那个七姨娘所生的傻子。
而如今,这个傻子非但不傻,还会大费周章,甘冒奇险,相救一个铁骑营的后人。那么,她是谁?她和铁骑营,又是什么关系?
莫寒月垂眸,轻声道,“我是谁,王爷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只是此时,正如王爷一样,臣女也有不能吐露的内情,请王爷见谅!”
虽然是被她拒绝,峻小王爷却眸光一亮,闪过一抹喜色,说道,“你是说,你另有隐情,是吗?”
莫寒月轻轻点头,却不再说话。
宇文峻连连点头,笑道,“好,本王再帮你一回!”
问她是谁,她却说另有隐情,也就是说,她不是他查到的那么简单,只是七姨娘所生的女儿。而她的所作所为,明显指向卫东亭和皇帝,如此一来,也断不会是他的敌人!
莫寒月见他应的痛快,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凑首在他耳畔,轻声低语。
峻小王爷越听越是惊讶,慢慢转回头,凝目向她注视良久,才轻轻摇头,低声道,“十一,你究竟是什么人?”
刚才是问,你是谁?
现在问的,却是,你是什么人?
虽说相似的两句问句,意思却已幡然不同。
虽说,从来没有把眼前的女子当成寻常女娃看待,可是,从昨夜到今日,她的表现,仍然令他震惊。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这样一个女娃,有这样的大智大勇?
莫寒月微微一笑,轻声道,“十一不过是一介女流,一切,还要仰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