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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炼狱
*
等歌琰从蒲斯沅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经带着伊娃离开了大浴室。
她看着那扇被他轻轻合上的门,轻晃了下自己的脑袋,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有一些古怪。
自从她和他一起进入到这个局里后,她似乎意外地有点儿在意他的一举一动。
以她这几天对他的了解,他是那种话极少又不爱输出的人,更是个情绪不轻易外露的人。所以,他极偶尔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些话语和情感表达,她就会忍不住地去在意。
这在今天之前,一直都是她最为忌讳的事。
她还在cia的时候,和自己的组员以及上司关系交好,真心相付,后来却落得了难以想象的惨痛下场。离开cia后,她独来独往惯了,除了后来因为机缘巧合结识的南绍和方敏以外,她从来都不会真正地去在意什么人。
她之前的人生和在这一行经历的所有一切都告诉她——她不应该对靠近自己的人抱有“在意”的情绪。
因为一旦在意,痛苦便会接踵而至。
可是,自从他们在adx监狱素未谋面的第一次交锋之后,这个叫蒲斯沅的男人,好像在冥冥之中就已经和她牵扯到了一块儿。
即便她的心里怀抱着别的目的,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越来越想去挖掘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她想更了解他,她想靠近他,她想看到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她也想看看他那铜墙铁壁的护盾下究竟藏着些什么。
而最重要的是,那种在最开始见到他时就出现的、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随着和他的相处,根本没有半分减退。
甚至还有递增的趋势。
她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
等歌琰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处理完了浴室里的那几具尸体之后,她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和匕首,然后才离开浴室。
整个负六层此时出奇地安静。
走到楼层的正中央,她看到蒲斯沅正一个人背着手、静静地站在方桌旁,似乎是在等着她。
刚刚在浴室里他对伊娃说话时的温柔仿佛是昙花一现,此刻他又变回了那座牢不可破的冰山。
她发现,他已经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假发套,也用水清洗过了自己脸上的妆容。此时,他的脸庞已经又恢复成了以往英气硬朗的模样。
只是,他的身上还穿着那条墨绿色的连衣裙,如此一来,这个装扮瞬间显得更违和了。
而他的鬓角边,此刻还有一颗没有擦干净而遗留着的水珠,那颗俏皮的水珠正顺着他漂亮的下颧骨,蜿蜒往下。
歌琰这时走到他的面前,然后她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下一秒,她竟然伸出手,轻轻地用她的食指从他的侧脸边直接捻过了那粒顽皮的水珠。
她的手因为刚刚才用冷水冲洗过,上面还留有冰冷的余温,此刻和他温热的脸颊相触,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
蒲斯沅的眸光微微一闪。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神态和动作。
当时间滴答流逝,他最终却也并没有说什么。
歌琰将那颗水珠在指尖轻轻捻了捻,而后低声问道:“伊娃她们人呢?”
他朝左边的那间牢房一抬下巴:“我已经把四间房间里被关押着的女孩们全部都放了出来,并把她们都暂时先集中在了伊娃她们这间。”
歌琰:“一共有多少人?”
蒲斯沅:“二十九人。”
歌琰蹙了蹙眉:“才二十九个人?”
他点了下头,再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楼梯。
歌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安全地遗留在这一层的女孩们总共只有二十九人,那么可能其他牢房里被带到上面楼层的女孩会有不少的数目。
“走。”她从身后拿出了两把从看守者们身上顺走的枪扔给他,“在他们发现这一层的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先解决他们。”
这个组织的领导者或许觉得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们根本没法儿闹出什么动静来,于是在最初设计整个组织架构的时候,对这最底层的管理安排最为松懈。
而这恰好给了他们绝佳的钻漏洞的机会,能够在解决上面楼层的所有人之前,先把伊娃她们暂时安置在这个无人打扰的相对安全的地方。
沿着楼梯慢慢向负五层前进的时候,歌琰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她转过头问蒲斯沅:“你刚刚在其他几间牢房里,有看到过伊娃的朋友乔伊吗?一个红头发、脸上有雀斑和痣的女孩儿。”
蒲斯沅:“没有。”
歌琰并不知道他拥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但凡看一眼,无论是人的皮相还是繁复的数据都可以牢记于心。于是,她还怀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想着可能是他刚刚不够仔细去观察那些女孩子们,或许乔伊现在已经在下面的牢房里和伊娃团聚了。
他们从负六层走到负五层,只花了约摸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在快要进入负五层的时候,歌琰靠在楼梯的拐角旁仔细听了听,压着嗓子道:“好像没人在,好安静。”
蒲斯沅落在她后面一格台阶,闻言淡声回:“有,但最多一两个。”
歌琰一听这话,想着一两个对她来说可不是小菜一碟的事,刚想直接翻上去正面硬刚,忽然被蒲斯沅轻轻地拽了一下衣袖。
她回过头时,他已然松开了手。
他也没打算解释什么,这时从她的身后直接绕到了她的身边,并准备继续往上走。
她注视着他几秒,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刚刚被我押了两秒不服,要先上去出风头?”
他脚步不停,这时已经踏上了负五层的地面:“先别上来。”
歌琰其实也就是开开玩笑,并无所谓谁先上去动手,反正最后要达到的最终目的是清楼,既然他想主攻,她也不是不能配合一下。
于是她百无聊赖地靠在楼梯边把玩手里的枪,等了大约快有五分钟左右,她发现上面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蒲斯沅也没过来叫她上去。
歌琰终于有点儿忍不住了,她在原地犹豫了三秒,决定翻身而上。
整个负五层的格局和负六层完全不一样。
负五层的格局设计颇有一些艺术馆的味道,用一条长廊连接着楼层的首尾。然后入口处是一扇黑色的大铁门,整条长廊像一条黑色巨蟒那样蜿蜒盘踞着,铁门口则有两个看守者。
而此时,这两个看守者都已经静静地躺倒在了地面上,了无生息。
歌琰走到他们的身边,发现他们身上的铁门钥匙已经被取走了。于是她没有犹豫,直接跨过了地上的尸体,进入到了黑色大门中。
令她感到很意外的是,面前的这条长廊里此刻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整条走廊都极其地安静且寒冷。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简直像一个空置的冰窖一样。
歌琰咬着牙、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臂,心里不免感到了一丝疑惑——五分钟之前蒲斯沅就上来了,而且也已经解决了门口的看守者,显然他应该早已利用这段时间拿下了这一层,那为什么走廊里还会不留灯呢?
而且,这里为什么会那么冷?
歌琰处在这反常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听得见的寂静之中,又联想到之前威尔所说的“展示区”,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所以,她一直都站在大门边,暂时没有继续往前走。但同一时刻,她伸出了一只手,试图在门边的墙壁上摩挲走廊灯的开关。
很快,她就摸到了一个类似走廊灯的按钮。
在她快要按下按钮的那一刻,忽然有另外一只手悄悄地附着在了她的手背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只手的温度,不像那人的外表那样冰冷,而是从手掌心就在传递着温热。他的手掌比她要大上一些,几乎完全盖住了她的整只手,让她没有办法再继续按开关。
尤其是他修长的手指,此时正堪堪地覆在她的指尖上。在这极其寒冷的走廊里,是让她根本无法忽视的热。
歌琰的心不由自主地轻轻一跳。
虽然最开始的那一瞬间她浑身都是戒备,但转念一想,在这个地方,能够这么悄声无息地接近她、也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的人,应该也就只有他了。
沉默了几秒,她从蒲斯沅的掌心下抽回了自己的手,低声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开灯?”
黑暗中,她看不到面前的一切,只能听到耳边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然而,她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歌琰和他僵持了一会儿,然后轻轻一眯眼睛。
下一秒,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二话不说抬起手朝墙壁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然后,她看到了令她此生难忘的一幕。
长廊顶上的灯,因为她打开了开关,从大门的方向开始,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
蹭。蹭。蹭。
冷白色的光源,从走廊的最前端,一直延伸到了走廊曲折的末端。
就在她面前的这条长廊的两边,原本应该是空白无物的墙壁上,此时像壁画那样,被完完全全地填满了。
歌琰看着面前的场景,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
她有一刹那,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太多的罪恶,从而走火入魔出现了幻觉。
在这个看似和平美好的地球上,怎么可能会存在着这样的地方?
但此刻,在她眼前的这一幕,是确确实实的人间炼狱。
歌琰握紧了垂在身体边颤抖的双手,她刚想要上前一步看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忽然就被挡住了。
她身旁的蒲斯沅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盖在了她的双眼上。
就像刚刚他遮住伊娃的眼睛一样。
轻柔而坚定,带着与生俱来的善意。
第十七章长廊
*
歌琰被他这么蒙着眼睛,一时之间竟没有别的动作。
她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为什么,刚刚他要先上来这一层的缘故。
因为他通过“展示区”这三个字,已经猜到了在这一层可能遇见的场景。
这也是为什么,他解决了门口的看守者,看到了这条长廊里的场景后,又选择了关闭走廊里的灯源,并迟迟没有下楼叫她上来。
他不想让她看到这个场景,就像不想让伊娃看到她手刃敌人时的血腥。
他对待她——这个对他来说根本都不能算是熟悉的女性,和对待一个陌生的小女孩是一样的。
他对着她们,不言不语地展现着他内心同样的尊重和保护。
即便她总会看到。
哪怕她在今天之前,早已看过无数这尘世间被光明掩盖着的、触目惊心的黑暗:无数因为暴恐袭击后变得支离破碎的城市,无数无辜的人变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其中有刚出生的婴儿、也有暮时的老人……连天空中盘旋着的乌鸦都在悲鸣。
生生死死,都在瞬息之间。
她以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轻易地撼动到她的灵魂了。
直到今天,她来到了这里。
来到了这个罪犯口中的“展示区”。
过了好一会儿,歌琰终于开了口,只是她的嗓音已然有些黯哑:“你是把我当成伊娃了吗?”
蒲斯沅没有说话。
她将眼眶里的那股酸胀感逼退回去,然后将他的手轻轻拂开了。
歌琰停顿了一下,说:“我总会看到的,我也能够承受……但是,谢谢。”
于是,长廊里骇人的景象再次进入到了她的眼帘之中。
这条长廊两边的墙上,几乎每隔两米,就有一个人被挂在上面。
是一个真正的人。
一个曾经拥有过真实的心跳和脉搏的、曾经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现在已经死去了的无辜的少女。
她正对面墙壁上悬挂着的这位少女,浑身空无一物,她双手一左一右分别被绳索绑住,悬挂在墙面的长钉上。
而她的尸体上,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遍布着惨不忍睹的遭受过侵犯和虐待的痕迹。
少女的脸颊上满是伤痕,她闭着眼睛,眼角是已然凝固了的泪渍和鲜血。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这条长廊会那么那么地冷。
因为这条没有尽头的长廊里,保存着被凌|辱后失去生命的所有少女们的尸体。
她们在死后,像物件一样,被高高地悬挂起来,像战利品一样,被毫无人性地展示着。
她们因为单纯、亲信了素未谋面的“网友”,然后被骗来了这个地方,从此以后开始了她们的噩梦,直至和苦苦寻找她们的家人阴阳两隔。
而那些根本不能称作是人类的罪犯,凌|辱她们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甚至连死后,都不让她们安生,耀武扬威地让她们成为了这条长廊里的“展示品”。
歌琰难以想象,那些人将少女们悬挂起来的时候,脑中在想什么,那些会慕名付诸巨额钱财而来的参观者,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又会怎么想。
也许,她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心态去猜测了。
她站在墙边,盯着墙壁看了好一会儿。
蒲斯沅看到,在她转回身之前,她轻轻抬起手,划过了自己的眼角。
“先走吧。”歌琰的脸上此刻没有什么表情,“等一切都结束,我会再回来把她们都放下来的。负六层的浴室里有浴巾,在增援进来之前,我希望能够用浴巾先将她们全部盖上。”
蒲斯沅看了她几秒,微微点了点头。
刚刚从负六层上来的时候,歌琰其实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一层只有区区两个看守者。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因为这一层里没有拥有生命迹象的人,所以并不需要人来看管。
一条冰冷极寒放满了尸体的长廊,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想要上来。
整条长廊里,此刻只有她和蒲斯沅两个人的脚步声,她想要快一些离开这里,却发现这条长廊比她想象的要更长。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每走一步,都是痛不欲生的煎熬。
终于,他们快要走出这条长廊了。
前方尽头的门已经近在咫尺,歌琰加快了步子,想要上前推门,却发现她身边的蒲斯沅似乎因为看到了什么,步子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个卡顿,然后也跟着停下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朝左手边的墙上看去。
然后,她的目光猛地颤了颤。
这面墙上也挂着一个女孩儿。
女孩拥有着和她颜色相近的发色,左眼下面有颗痣,脸上有一点点小雀斑。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她笑起来的时候,有多么地可爱。
她的左手臂似乎是被人硬生生砍断的,而她的尸体上,此刻只留有双腿和右臂。
虽然歌琰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女孩,但她能够确认,她就是乔伊,是伊娃的好朋友。
歌琰看了几秒,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
因为这张脸,不仅会让她想到伊娃,更会让她不可自拔地想起另外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她日日夜夜都在追寻的星星,是支撑她在颠沛流离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光源。
所以,哪怕再看一眼,她都担心自己会失去理智,彻底毁了这个炼狱。
而此时,她并没有发现,蒲斯沅始终在她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
良久,歌琰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转过头,握住了大门的把手。
下一秒,她听到沉默了一整条长廊的蒲斯沅在她的耳后低声开了口。
“伊娃永远不会知道,乔伊是这样去世的。”他看着她的背影,“我会告诉她,乔伊去了一个满是鲜花的地方,那里没有痛苦和罪恶。”
以后,总有一天,她们总会再次在阳光下相逢。
那个时候,只有笑,没有泪。
歌琰的手紧紧地扣着门把手。
半晌,她哑声回了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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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负五层的长廊,往负四层走的时候,歌琰听到楼上的人声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所谓的“实况区”,经营原理应该就是应“客户”的要求进行现场拍摄录制。这些受众“客户”不需要亲临现场,也不需要冒着被抓的风险买走女孩。他们只需要通过暗网,就可以当场满足自己所有变态和泯灭人性的兽|欲。
歌琰从最开始进入到这个“巢穴”的时候,心里就憋着一股子无法输出的邪火。而这股火,在经历了刚刚负五层触目惊心的场景后,已经临近分崩离析的边缘。
也因此,她完全没有和蒲斯沅商量,一上负四层,就直接拔出枪爆了两个看守者的头。
她从楼梯口开始,一路推进。一手拿匕首、一手拿枪,每一个企图对她开枪射击的人,在按下扳机之前,就已经瞪大着双眼倒在了地上。
她的枪法又快又狠,用刀的动作也毫不留情。
而蒲斯沅就这么落在她身后隔着几米的距离,悄声无息地帮她处理她没有完全击杀的残渣。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因为这里每一层的分工布局都截然不同,所以这里上一层和下一层之间的隔音效果相当好。即便歌琰在负四层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上面负三层的人也似乎毫无察觉。
歌琰手起刀落,在十分钟之内就结束了她的所有行动。
当整个负四层都被清理完成后,她手上拿着的枪里已经没有了弹药,她面无表情地将枪扔在了地上,想要开门进里面还在传出声音的封闭房间。
然而,当她的手才刚放到房间的门把手上时,她的肩膀上忽然落下了几块布状的东西。
歌琰回头一看,发现是蒲斯沅从楼层中央的桌面上抽走了这些桌布。
他没有去扯犯罪者身上的衣服,而是拿了这些桌布。
他想让她等会用桌布包裹住那些被胁迫拍摄视频的女孩们。
歌琰看着离她有两步远的蒲斯沅,冲他微微一点头,然后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情景根本不堪入目。
一个赤|裸的瘦弱女孩,浑身上下都是被鞭打过的痕迹。而此刻,她的身边有两个男人正在施加着对她的暴行,与此同时,还有一台摄像机从正前方拍摄着他们。
那个女孩脸上的泪渍已经干竭,此刻她的表情就如死亡般的麻木不仁。
她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歌琰咬了咬牙,在那两个男人还惊诧地愣在原地的时候,抬手就用匕首破坏了那台摄像机。
随后,她把肩上的一块桌布轻轻一甩,落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掩盖住她,抬手便了解了那两个男人的生命。
女孩躺在那张冰冷的桌子上,蜷缩在那块桌布之下。她已经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正从桌布的上方缝隙看着歌琰。
那双眼睛深处,已经连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空荡荡的苍白一片。
歌琰看得心又是一颤,她这时将手里的匕首收到身后,几步来到了女孩的面前。然后,她用桌布牢牢地裹紧了那个女孩,将女孩从桌子上抱了起来。
女孩很瘦又很轻,抱在手里,仿佛像没有重量似的。
歌琰踢开了房间的门,走到了负四层中央的椅子旁。
女孩从被她抱起来的那一刻,就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那样,沉默地瑟缩在她的怀里。她没有问歌琰是谁,也没有问歌琰是来干什么的。
歌琰将女孩轻轻地放到了椅子上。
然后,她抬手抹了抹女孩的额发,轻声开口道:“所有你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是噩梦,而现在,你醒过来了,谁都不能再伤害到你。”
“亲爱的,结束了,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最开始说话的时候,女孩还是毫无反应。
可是,当她说到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女孩的身体终于几不可见轻轻地一颤。
然后过了几秒,女孩偏了偏头,泪如雨下。
第十在这个地球上掘地三尺找个人,应该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蒲斯沅听完她的话,并没有开口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她也不着急,就这么仰头望着他。
等了一会儿,她听到他淡冷的声音响起在耳廓边:“刚刚交易区的人坦白,负三层有一条特设的逃生通道,不通过负二层、负一层以及一层,能够直接通向别墅外的树林里。”
歌琰听罢,漂亮的眼珠微微一转:“噢,然后呢?”
蒲斯沅轻蹙了下眉头,一时没有回话。
她的两只手背在身后,这时往后退了一格又一格,直到落到台阶的正下方。
然后,她闭了闭眼,长吁了一口气:“我并不是不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在cia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这也的确是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亡命天涯也已经成为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况且,今天还有你和你的组员打掩护,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逃脱得更加顺利轻松。”
歌琰顿了顿,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可是,我不想逃了,我有点儿累了。”
“因为该逃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
“该受到惩罚的那个人不是我,应该被除名的那个人不是我,真正背信弃义、违背正义的人也不是我。每天需要躲躲藏藏地生活在黑暗里、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这个世界的阳光下的人,更不应该是我。”
她在说这些的时候,往日里身上那些艳丽的、明媚的、张扬的东西,一瞬间全部都像被风吹熄了的蜡烛,再也找不到一点光亮。
他认识她至今,从未见过她像现在这样。
她在他的面前,就这一瞬间,卸下了她身上所有的伪装和防备。
“你知道吗?”歌琰这时又再次笑了起来,“我其实还挺羡慕你的。”
“我也想重新拥有一个光明磊落的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替这个世界上的普通人背负和抵御黑暗的侵蚀。这曾经对我来说,是我比自己的生命都看得更重要的东西,是我的信仰。”
“我想我现在突然有点儿明白了。”
她说到这,顿了一下,“明白你为什么会放弃做ksotanahtk,而成为了现在的死神。”
蒲斯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坚硬如磐石的心脏的某一块地方,好像有些奇怪地塌陷了下去。
但是他并不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三章写到真的整个人都压抑流泪,尤其是负五层,真的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挖空了。希望那些女孩们在天堂一切都好,那些剩余的女孩们,今天有小蒲和火姐来救你们,你们都可以回家了。
乔伊,也一定会和伊娃在天堂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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