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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勋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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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武等人的逃亡之路并没有延伸多远,不远处等待着他们的徐州戍卒们已经拔出了刀刃,迎接赵武等人的是死亡和黑暗。

    十二颗血淋淋的头颅被摆放在了徐州戍卒们的面前,看看吧这就是叛徒的下场,庞勋等人一边警示着众人,一边突然产生了一个绝妙的想法,这些头颅要留着,有大用处。

    很快,徐州府内的崔彦曾便收到了这些戍卒们的礼物,他皱眉看着箱内一颗颗呲牙咧嘴的头颅,挥了挥衣袖示意手下人将其搬走。

    虽然箱子已经搬走,但屋内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却丝毫没有变淡,崔彦曾又让手下人打开四周的窗扇,一股初冬的寒意伴着凉风沁入,总算冲淡了些先前的浊气。

    “送信的人在哪里?把他带进来。”崔彦曾坐回案几旁,一面吩咐道,一面低头思索着。

    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之前泗州方面斥报,报说这些徐州戍卒们军械齐全而且行事乖张,不得不防,自己因此专门派人去和庞勋等人进行沟通了解,知道不过是一场酒后误会,而且庞勋等人态度很是恭敬谦顺,丝毫看不出有作乱之意。

    但这十二颗血淋淋的人头却让崔彦曾起了疑心,这些死在即将到达徐州城的兵士们,到底是否真的如同庞勋信上所讲,是那批首倡作乱的人员呢?

    庞勋等人诛杀赵武的原因,是否真的是为了赎罪,人命关天,将士犯律,自有朝廷律法,朝廷已经赦免此罪,庞勋等人岂能擅自改张处置?

    吱呀的门轴声将崔彦曾的思绪打断,他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兵卒正跪倒在案前地上,胆怯地低着头,间或忍不住抬眼偷睃着四周。

    这个人有问题,多年的识人经验让崔彦曾突然产生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他板起了脸,冷不丁地大声呵斥道:“大胆贼子,还敢来使诈,来人呐,拿下!”

    底下跪着的兵卒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本能地竟想站起来夺门而出,一拥而上的衙役顿时将其反剪了手臂,头脸挨地,屁股朝天地跪着。

    “老实讲吧。”崔彦曾脸色阴寒,沉声说道。

    夜深了,徐州城观察府内却是灯火通明,在崔彦曾的连唬带诈之下,那名送信兵卒的心理防线顿时崩溃了,将庞勋等人的打算一五一十的全盘供出。

    崔彦曾听完倒吸了一口冷气,屋内的官员们也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朝廷和徐州府都失算了,原本以为赦免了这群乱卒,他们总该感恩戴德才是,没想到竟是如此狼子野心。

    事发突然,庞勋等人如今已经到了符离境地,再往北行即将到达徐州,如今祸起肘掖,令人措手不及。

    崔彦曾这个时候有些犹豫了,赦免这些戍卒们是朝廷的旨意,而这群戍卒们的作乱也并没有实施,罪恶未彰,确实不好处理,自己将其信使囚禁起来,想必这群戍卒也会警觉,这些人或许知难而退也未可知。从这个处理事情的角度来看,崔彦曾确实有些妇人之仁,祸乱已经近在眼前,岂能自行消弥?

    很快,庞勋的信再次送达到了徐泗观察府内,这次庞勋没再拐弯抹角地客套一番,他在信中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信里面的内容很简单,我们已经到了符离,注意已经离你们很近了,现在将士们心情不好,因为还是信不过大人您呐,怕您关门大开杀戒。

    怎么办呢?不劳领导费心,我已经替您想好了解决办法,军府里面的军将尹戡、杜璋、徐行俭这三个人对我们很不友好,请您解除他们的职务,同时我们这些回来的军士要单独驻扎,统一由一个将领统辖,不能被分散打乱了。

    信上没说将领人选,但崔彦曾也知道肯定不会是自己任命的人。

    这是要夺权的节奏啊,清除掉自己的领导班子成员不说还要军事自治。

    这还了得,也太猖狂了吧!

    崔彦曾将所有的军将召集到了一起,征询这些人的意见。不要小看了这些下属,徐州军府历来父子相袭,关系盘根错节,他们这群人和那些桂州戍卒们多少都有些沾亲带故,倘若这些人也心存犹豫不忍,临阵反戈一击,那就坏大事了。

    和庞勋他们所预料的不同,这些所谓的父老乡亲代表们,并不同情这些戍卒们,相反他们因为这些戍卒们的归来而感到恐惧和憎恨。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此刻这些军将们一提起这群久违谋面的老乡们,也是两眼泪汪汪的,不过这泪水夹杂的更多是愤恨和决绝。

    怎么会这个样子?原因很简单,承平日久,人心思安。王式先前的霹雳手段,用血腥和暴力扫除了徐州历来延续的骄军作乱顽疾,留给了崔彦曾可以实行休养生息政策的安宁环境,老百姓吃饱肚子了,都恋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谁会没事冒着家破人亡的风险去作乱造反。

    面对将领们纷纷请求主动出击的局面,崔彦曾依然保持着沉默,见主帅大人不发话,将领们也渐渐停止了喧哗,一起看着崔彦曾。

    领导犯难了,底下的人就要为其分忧呀,关键是总要知道崔彦曾现在还担忧什么呢?旁边的团练判官温庭皓已经猜出来了,崔大人最担心的是朝廷方面,现在徐州军士半万,自然不怕千把疲兵,可一旦大开杀戒后如何对朝廷方面做交代,毕竟朝廷定下的基调是赦免,而这群兵卒直到现在并未作乱,现在进攻这些兵卒们是违背朝廷意愿的。

    况且还有一个高品宦官作为勅使留在军中,一旦进击,玉石俱焚,到时候朝廷方面,左右护军中尉大人那方面,都不好交代。

    这才是崔彦曾最大的顾忌,温庭皓常伴观察使左右,自然清楚。

    唐代的判官多为地方长官任命,更多的是协助长官处理事务,实际上就是一位高级幕僚,与所属长官一般来说私人关系匪浅,因此温庭皓也敢于直说出来崔彦曾的顾忌。

    说起这位温庭皓温大人,他在历史上的知名度不高,但他却有一位非常有名的哥哥,温庭筠,比起执笔“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的花间派鼻祖温庭筠,其弟弟更多了一份睿智和硬气。

    温庭皓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指出了崔彦曾的忧虑,一怕朝廷责怪,二不忍徐州父子兵丁相残,三不忍大开杀戒。后果都给你们亮明了,干还是不干,大家看着办,别到时候把责任都推到领导身上啊,没看领导这会儿正为难着呢。

    温庭皓接着剖析了不处罚这些戍卒们的危害,条条缕缕,列举的很明确,总之就是一句话,不处分这些戍卒们,贻害匪浅,放这些人进城,到时候大家都玩完。

    最后亲做表率,劝崔彦曾“惟明公去其三难,绝其五害,早定大计,以副众望。”虽然知道领导很为难,但请您勉为其难答应大家进击的请求吧。

    “唉,好吧,还不都是为了大家好,那就进击吧!”

    崔彦曾戏做足了,态度也矜持完了,听完温庭皓这番话,便振了振衣袖,开始了进军部署。

    一场大战即将开始,而南面的那群戍卒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崔大人还真会抢先对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