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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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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行。”

    我呆呆地望着坐在地上的释行,开口想劝慰他。

    然而释行并沒有理会我,他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随后抱着干妈低声唱起歌來。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唱到这里,释行的声音又一次哽咽了起來:“幸福少不了。”

    我站在原地,默默地听释行朝着这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心里却充满了落寂感。

    一首歌唱完,释行抬起头來,对着我很勉强地笑了笑:“圆化,麻烦你去把我娘的行李收拾一下,拿过來好吗。”

    “收拾行李。”我皱着眉头对释行问道:“你要做什么。”

    释行沒有回答我,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一句话不说。

    “好吧,我去收拾。”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释行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多么的绝望,从释行的眼睛之中,我只看到了死寂,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丁点希望。

    我转身走回了院子,却发现院子里面一片狼藉,暗红色的鲜血铺满了整个院子,而院子中央则有个人躺着,一动不动。

    我快速地走了上去,凑上去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原來是王福全。他整个脖子都被撕裂了,里面的血液早已凝固,一双眼睛瞪的极大,似乎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死去。

    “你说你。”我对着地上的王福全轻声说道:“要是你不去迁坟,你现在依然是你的大老板,活得逍遥自在。这下好了,你自己寻死不说,还要拉上释业大师和干妈。”

    如果算作以前的自己,我一定会抓起一切自己能拿得起的东西,狠狠地砸向死去多时的王福全,这种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可是经过昨天晚上和杨戬的沟通,我才想明白,出现任何问題,首先要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不要所有的事情都去怪别人,推卸责任的行为,真的很幼稚。

    “原來宝儿给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呀。”我摸了摸颈子上面的项链:“怪不得我长不大,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责任都担当不起,那还叫什么男人。”

    我站起身來,对着地上的王福全说道:“你作了那么多的孽,如今也算有所报应了,希望下一辈子,你不要再像这一辈子了。”

    不管面前的人活着的时候作过些什么,如今他已经死了,那些恩恩怨怨的事情沒有必要再取追究他,毕竟死者为大。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对着地上的王福全抱了抱拳:“太乙寻声救苦天尊。”

    也许我在这王福全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也许面前的王福全提醒了我,不管你有天大的权利,只要你做过了,到头來还是一场空。

    老天爷很公平的,你害死了看风水的阴阳先生,到头來你也会被风水困局里跑出的僵尸杀死,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有的人自认为做了恶事,沒有得到相应的惩罚,殊不知,你每天做的每一件事,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就像老人常说的一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走进了大雄宝殿,一进大门,我就看到靠在供桌边上的释业大师。

    他面带一丝担忧,嘴角还有一条血痕,而两只手臂,早已消失不见。

    我很郑重地对着面前这个慈祥的大师鞠了一躬,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一个好师父,他沒有愧对佛门二字,自始至终,他都做的很伟大。

    也许大师临死之前,还是很担心释行吧。担心释行以后会过得怎么样,担心释行会不会被尸王发现,担心释行自己的死讯会不会做傻事。

    现在很多所谓的大师,嘴上功夫练的不错,忽悠人那是一套一套的,但是如果真的面对尸王这种令人绝望的东西时,明明知道自己会死,有几个大师敢冲上去。

    想到这里,我又一次对着释业大师鞠了一躬,这年头,嘴上喊着自己是佛门弟子的人不少,但是真正能做到过午不食,舍生取义这八个字的,也许只有那么几个人吧。

    当我抬起头來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大雄宝殿中的佛像。

    面前的佛依旧捏花微笑,似乎面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佛还是佛,一如既往的慈祥。

    不对。我伸手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佛像的眼睛,突然发现佛像的眼睛下有两道很清楚的泪痕。

    我惊呆了。再看面前的佛,突然觉得他的笑容不在是那种风轻云淡的笑,给我的感觉更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苦笑。

    我发疯了一样转遍整个大雄宝殿,观世音、文殊、普贤、降龙伏虎,就连那随时保持着笑容的弥勒佛,每一座佛上的脸上,都有很明显的泪痕。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无欲无求的佛都会为此流泪。释业大师为了救下我们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一切随着大师的离去,已经成为了一个不解之谜。

    相比其他所谓的‘科学证明’,我更愿意相信佛陀也不忍心弟子就这么过世了,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佛陀无法帮助释业大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师被尸王杀死。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自己又能力改变这一切,却无法出手相助。

    原本对于佛教的芥末,因为面前的一切,瞬间消散。

    不管佛教如今怎么样,至少他们还有释业大师这种人,这种真正大慈大悲的人,就像道教,就像师父。

    “一命换一命沒错,但是他是我徒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师父那一番话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虽然两位大能平时对徒弟无法表现出自己的关心,但是当徒弟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两位不同宗教的师父,都选择了相同的路。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道吧,往大了不说,至少在自己徒弟面临危险的时候,不管是否会触犯规矩,依旧要拼命救下徒弟,不管死去后是否下十八层地狱受苦,依旧不愿意让徒弟受一点威胁。

    一代又一代将这种思想深深地刻画在每一个玄门弟子心中,或许这就叫做传承吧。

    “不知道以后我和释行做了别人的师父,会不会像老一辈的一样,甘愿为徒弟献出自己的一切。”

    我叹了一口气,不敢再继续留在这座充满悲伤的大殿,就让释业大师和诸位佛陀安静一会,谁也不想去打扰他们,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们。

    心里想压了一座大山,闷闷地,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干妈的一切,转身回到寺庙的后院。

    “你來了。”

    当我回到后院的时候,我发现释行正抓着一把铲子,在他父亲的坟包旁边努力地挖着土。

    “我娘这么想念我爹,肯定会要求我把他们埋在一起,过來帮帮我。”

    我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行李,去房间里找出一把铲子,跟着释行挖了起來。

    我挖着挖着,突然停了下來:“释行。”

    “嗯。”

    “你师父他。”我欲言又止,不敢告诉释行他师父已经走了,我害怕他会接受不了这一切,会崩溃掉。

    释行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你。”

    释行听了下來,他抓着手中的铲子静静地看着我:“昨天晚上看到尸王抓着师父的手臂我就明白,师父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心里想了很多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來。

    释行突然抬头看了看天上:“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我明白师父说我差的一点是什么了。”

    “是什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又一次触碰到释行心底的禁区。

    “是离别。”释行对着抿了抿嘴:“我一直沒有经历过身边人的生死,自然无法明白师父所说的善。”

    释行见我沒有说话,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來。

    “如果不经历这一次事情,我只会天真的认为师父和母亲一直陪在我身边,那么我永远长不大。”

    “你难道不恨王家的几个儿子吗。”我刚说出这话就后悔了,因为那尸王好歹也是王福全他爹,我怕释行会疯狂起來。

    “恨。”面前的释行轻轻地摇了摇头,轻声对我问道:“恨有什么用。”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释行,只能对着他吧唧了几下嘴。

    “如果恨能让娘和师父活过來,就算我下无间地狱受苦我也愿意,可是他们已经离开了,已经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再说这件事的源头已经离开,我再怎么恨,又能怎样。”

    释行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天空,我也跟着他往天上看去,一丝太阳光将昨夜的乌云刺破,温暖的阳光开始照射在大地之上。

    “你看。”释行指了指天空:“不管昨夜的乌云如何浓厚,天一亮,阳光依旧会洒下來。”

    对呀,不管以前我们经历了多少黑暗的过去,只要我们不放弃,终有一天,阳光会刺破黑暗,再一次让我们感到希望和温暖。

    “师父说过,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就叫我将他火化掉,然后把他的骨灰放在我的经房里,这样他就可以天天监督我有沒有认真做功课了。”

    阳光散在释行的脸上,我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二货,在经历昨夜的洗礼之后,一夜之间长大,整个人给我一种很平和的感觉。

    “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使命,那么你呢。”

    释行转过头來问我,见我答不上來,淡笑了一下:“你有一天会明白的,现在,我们挖土吧。”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阳光洒在我俩的身上,似乎要将我们内心深处的悲伤晒化。

    后來,我和释行一起将释业大师火化了,按照释业大师身前嘱咐的一样,我们将他的骨灰装在一个坛子里,而坛子就房子释业的经房里面。

    我在释行的寺庙待了一个星期,期间我下山找过王富国一次,当他知道王福全和王富贵已经死掉的消息,痛苦不已,后來王富国來到寺庙,将王福全和他老爹的骨灰带了回去,听说三人埋在了一起。

    当我给王富国家主持葬礼的时候,我听到老百姓说,那王福全和王富贵居然立下遗嘱,如果自己死掉,自己的财产全部转给王富国。

    当初在坟地上我叫他们三人收好那一口袋粮食,王福全和王富贵将粮食交给王富国保管,沒想到他们的财产真的全部到了王富国这里。

    葬礼休息的时候,我问过王富国打算怎么处理这一笔巨款。

    王富国对着我微微一笑:“我大哥、三弟和老爹做的孽够多了,我准备用这笔钱修建一座养老院和希望小学,也算为他们赎罪吧。”

    再后來,我被王富国拉着做了希望小学的名誉校长,而释行作为希望小学的道德老师,按照王福全的话,希望我们多教教孩子们善恶之报,以免他们长大了做出错事。

    一个星期以后,我被释行赶了回去,领走之前,我问他:“你不准备和我一起下山做事吗。”

    释行很淡然地对我微笑了一下:“不了,我留在这里照顾师父留下的寺庙,再说我下山就是为了明白什么是善,你走吧,以后有空,带着莫双一起回來看看我。”

    走下山去,我回头望了一眼,释行还站在寺庙门口,黄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人一种无尽的寂寞感。

    “别了,兄弟。”我对着寺庙深深地鞠了一躬:“别了,干妈。”